然只有一霎。
当视线触及抱着双臂静静看着他失态的麻生,那一张写着“果不其然”的面孔时,他意识到了自己愚蠢的举动——哈。哈哈。他居然朝着自己的制作人吼叫,哈哈哈……他是笨蛋吗?他根本不是因为麻生的话生气,不过是迁怒罢了。
迁怒那个曾经的邻家少女——
'我,不是你的女主角。'
迁怒那个曾经的青梅竹马——
'他没在别的女人面前说我只是他的佣人,没跟别的女人说我俗到家且非常无趣,没在别的女人面前说我即使粉身碎骨为他做事也是应该的。'
迁怒那个曾经的“最上恭子”——
'真是抱歉呢,我们确实是打扰了的样子。'
喂,你在干什么?你的眼光应该放在我身上——为什么你要看着敦贺莲?为什么你要揪紧了拳?为什么你说出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为什么?为什么——我竟然发现我再也抓不住你!
如果他真的还感觉不到,他就一定是日本第一的蠢货废柴!
她,喜欢敦贺莲!
该死的,她喜欢了敦贺莲!
不破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心脏疼得更厉害,有人在用双手紧紧勒得他透不过气来,有人要致他死地!
他倏地睁开眼,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住。
黑暗的房间。抬手,看到自己的轮廓。
……要致他死地的,却是他自己么?
“尚,你醒了么?”门口流泻出一条光带,祥子的身影探了进来。
不破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出口的声音却是沙哑的:“我怎么回来的?”
“……”祥子静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开灯,坐到了他的床边:“今晚和麻生小姐吵完之后你就没有说一句话,躲到角落去闷声喝了许多酒……还好这次是内部的庆功宴,知道你喝酒的都是自己人,谁都不会说出去,要是被那些记者拍到……”
“我喝酒了?”不破坐起身,揉了揉额头,怪不得刚才喉咙疼的厉害会伸手去揉掐,现在也满腔沙哑。
“劝都劝不听。”祥子的唇边漾起宠溺的微笑,随后帮他抚了抚弓起的、显得有点颓废的背脊。“好一点了吗?你之前完全醉得不省人事。”
不破疲惫地捧住脸,他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喝酒的行为……他那时只是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事就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至于入口的是水还是酒……
“我……”低低的声音从掌缝中钻出来:“没做什么丢脸的事吧……”
“没有呢,你只是嚷嚷着要回来,所以就送你回来了。”
长长吐了口气,不破抬头伸展了下微酸的颈骨,就在想要再说什么的同时,听到身后轻声的补充。
“不过……”
不破立起了耳朵。
“你还一直呢喃着两个名字……”不,或者说,前一个是呢喃,后一个是咬牙切齿比较贴切,可是前一个名字还可以理解,后一个……为什么两者会相提并论呢……
这次不破没有追问下去,他觉得他知道答案。
头一次看到不破如此深沉地在思索些什么,祥子静默地陪在他身后。
她知道,不破还是个孩子而已。
孩子说过的话,从来都不做数。无论是当初说他只是把京子当作他的佣人,还是当初说喜欢她这样的女人。安艺祥子已经不是会轻易相信男人所说的甜言蜜语的少女稚龄了,何况说这些甜言蜜语的人,还是个孩子?
不过,她确实喜欢不破。
喜欢这孩子桀骜不驯,才华横溢又自信满满的样子,带点孩子气的撒娇,偶尔耍的小脾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关心他,情不自禁地想帮着他……也许,这是激起了她的母□?每个女生心里都会有的情结,她亦然。
但是她并不想像个姐姐或者母亲一般,教导或是干涉他的决定,她是他的经纪人,是他的女伴,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身份都没有必要,也许还会踩到他的“尾巴”。她喜欢看不破的无拘无束,至于是错是对,也要让他自己去摸索才能感触更深,铭记更牢吧?
轻轻环抱住他日渐宽厚的背脊,给了他一个最真切的依靠。
☆ ☆ ☆
事情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趟米兰回来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京子并没有马上回不倒翁。
她伸手摸摸脸,生怕此刻面颊再次烙上了“失败者”的印子,不想再让老板和老板娘担心。她提前在街角下了车,在夜色的抚摸下一步步走回不倒翁。
冬天果然已经到来,竟然有点冷。
双手摩挲着肩头的羊绒大衣,为何感觉挡不住迎面来袭的夜风寒气?此刻的心底出奇得平静,静得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
从发现了自己对于不破真正的意义之后到现在,转眼也快一年了吧?直至此时还能回忆起那时候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种自小到大的信仰被打破的无法释怀的怨恨,催促着她走上复仇的演艺之路。她脱下了那个“青梅竹马新娘”的外衣,开始学会为自己打理和着想,自己的身体里想必住着顽固的“掘地虫”,任何事情都要穷根究底地对待,这也许是她的幸运,这样的毅力让她一直走到了现在。原本以为借此更可以摒弃其它,专注在复仇之路上,再也不会有爱人的思想,也再也体会不到爱人与被爱的幸福……
原来就算是装傻,也是无法阻止它的成长的,即使不去呵护,不去关心,不去付出。
某一种程度上,这就好像曾经尊不破为信仰的自己呢,低下头牵起一抹淡淡的笑,一味地想要给对方什么,不考虑对方想不想要,即使自己还什么都得不到,但只要是他就可以……只要自己对他还有价值就可以……可是她真的是这么想的么?笑容渐渐显得自嘲。如果天平真的可以永远向一方倾倒,她也不必因为听到自己对他的真正价值之后打开了怨念之锁……
所以,现在在自己心里成长的“爱”也一样。
总有一天,它也会或许因为被忽视,或许因为得不到回报,而崩坏吧?
扼杀了它成长的空间,就是不想让它占据,恐惧它的成长,就是因为怕它凋零的那一刻把养分都带走。
可是无形之间它还是日渐成长,一直到今天——
她终于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
最上京子不会再被任何困难打倒!
哪怕是曾经打败她的敌人!她这么信誓旦旦地跟自己保证,因为她今非昔比。
这一次她没有再耗费十几年的年华,没有梦想再做灰姑娘,这就是自己给自己的最好安慰。
——不过,为什么要安慰?
十字路口的黄灯一闪一闪,单调地闪烁着。
安静的十字路口。
'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同一家事务所而已,千鹤小姐忘记了?'
好吧,都不去在意吧!
她大大吐出一口气。
这样的调节够了,她不再是那个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的“最上恭子”,她甚至都可以做到不去想对方的名字了!
真好,她不去想——
敦贺莲。
眼泪刷地从眼眶滑落下来,毫无征兆地。
她愣住了。
伸手抹了抹脸颊,葱白的指尖触及冰凉的液体。
温热的泪在冬夜冷得迅速,冷得刺骨。
混、混蛋……
不行,这样不可以,不能让老板和老板娘看到,会让他们担心的……
脚步停在了打烊的不倒翁门口,抽出手背仓惶地擦着脸上的泪水。
深吸一口气,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的表面。
,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空旷的思域中什么都不再想,奇异地让心灵再次澄澈起来,她睁开眼。
现在要做的,就是平静。
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相信我。'
她不该是那种自怜自艾的人,对,不该。
遭受过一次打击不该是自己脆弱的借口,对,不该。
敦贺莲也不该是那样的人,对,不该。
就算敦贺莲真的欺骗了自己,那也是自己蠢而已,那她还要哭给谁看?给她自己?
或者是,期望用这些眼泪来博取那个人的同情心?
她摇头,需要一个时间和空间让自己再安静下来好好思考。
灯光随着她推开门,从虚掩的门缝里流淌而出,她高声而又爽朗地叫到:“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
奇怪,他们不应该这么早睡啊。
就算睡了,也不锁好门,这样太危险了……走廊的小灯都开着,似乎是老板娘给她留的。她尽量放轻步子,虽然说应该和他们打个招呼,不过如果他们已经入睡的话,打扰就不好了,所以京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直走到自己房门前,她又一次发现了不同寻常。
她房间的灯亮着。
难道是小偷么?
她小心翼翼摸出走廊门边的扫帚,在不确定以前,尚且没有叫醒老板他们的意图。
也许也是老板娘给她留的灯罢?
猛地推开门,门就一个,如果里面有人即使小心翼翼也会被发现,不如干脆吓唬住对方好了!
“接受制裁吧!小偷先生!”
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
“……是……老板娘让我在这里等你。”矮几后正跪的男人抬眼。
莲?!
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正接受制裁,可我不是小偷。”敦贺莲补充了一句,示意她放下高举的扫帚。
京子闻言困窘地收起了“武器”,随后惊诧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收回去。
“——有近路这一说。”莲见她半天讶然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又补充。
京子神情复杂地抿了抿唇,眼神里却看不出什么不悦的情绪。
“宴会结束了么?”
“嗯。”没有。
她倒了杯水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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