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廿年春(桃花浪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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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廿年春(桃花浪 III)-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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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心不惊动他人的端着热水上了暖阁时,屋里正是一片忙乱但是安静的景象。 
            床脚扔着带血的外衣,任天楠坐在床沿,正小心解开那孩子中衣的带子,梁尚君坐在桌边,把银匣子里头白色的蜡质药块小心切碎,而后在杯子里用茶水化开。晋闰生则帮着任天楠小心抬着陶承的胳膊或是脚腕,以便那已经让血迹粘在身上的衣裳可以脱下来。 

            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秦青看向梁尚君。 
            “梁先生,如何?” 
            “很难说,只能撞撞运气了……”见那药已经完全化开在茶水里,梁尚君端着杯子走到床边,抓起一块儿手巾,用一角蘸了一下,而后小心凑过去,在陶承肩头那最深的一处伤口旁边慢慢擦拭。 

            已经溢出的血被擦掉了,将要溢出的血随着药液的渗透凝结起来,终于渐渐被止住。 
            “阿弥陀佛,管用了!”梁尚君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他把杯子里的药直接倒进了那盆热水里,而后回头看着秦青几人,“天楠,四儿,秦师爷,你们就跟我刚才似的那样,慢慢儿给他擦伤口。这药就管止血可不管还魂,我得去找一趟水月庵那老尼姑!” 

            梁老爷急匆匆换了衣裳,推开窗子就翻了出去,屋里留下了都紧锁着眉头的三个人,守在床铺周围,小心给陶承擦伤口。 
            那些伤太触目惊心了,像是利刃所致,而且每一刀都是冲着致命的地方而来,心口,肋侧,肩窝,乃至哽嗓咽喉。 
            喉咙上那一刀并没有真的划出口子来,但仍旧有一道皮肤被留了白印子,眼看着若是再进一步,就会割破喉管。 
            “这是非要他死不可啊……”秦青指头有点哆嗦了,大片的斑斑血痕擦掉之后,每一处伤都显得格外刺眼,最后抹掉了额角的一点腥红,他脱力的把手巾扔在了铜盆里。 

            盆里的水,已经成了粉色,让人几乎不敢去看,卷了袖口端起盆,准备再去换一盆清水回来的秦青刚要伸手过去,就让晋闰生拦住了。 
            “五哥,我去吧。你歇会儿。”按住秦青的肩头,他端过盆,迈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清水就打回来了,再次擦了一遍,残留的血渍清理掉之后,一个鬼魅般的影子带着风声窜上了暖阁的窗台。 
            梁尚君跃进屋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的,像是脂粉盒子一样的娇小容器,打开之后取出里头与盒子一样红的药粒,倒出几颗在掌心,而后在其他人紧张的注视下给陶承放到口中。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刚才脸色惨白的孩子逐渐恢复了血色,又过了少半个时辰,让大伙儿提心吊胆守了将近一夜的孩子,才终于吃力的睁开了眼。】

            第三十六章 

            从陶承醒过来,到他有力气开口说话,这段时间大约持续了两三个时辰,这期间,原本足够虚弱的孩子,却不知道哪儿来的意志,从看见床边的秦青那一刻起,就一直用尽仅存的那点力量拉着他的衣襟不放。 

            这让原本同情心就足够强的男人更于心不忍了,坐在床沿,他拉着陶承的手,包在掌心,传递着温暖。晋闰生也坐在旁边,看着那孩子,叹了口气。 
            “可不许扬波啊~”用极低的音量暗示了一句,秦青余光看着眉头还锁在一起的晋小四。 
            “放心,海都干了。”苦笑了一声,突然想起还有该做的解释没有做,他站起身,对梁尚君开了口,“对了,老爷,他是在我上后厨端饺子汤的时候,从墙外头翻进来的。整个儿撞我身上了,我估计,那是他最后一点儿力气了。” 

            “嗯。”点了点头,梁尚君摸了摸下巴,“你听见他身后头还有别的动静么?” 
            “您是说……有人追他什么的?”仔细想了想,晋闰生摇头,“没有,就只有他一个。” 
            “可看这架势,必定是有人要夺他的性命啊。” 
            “兴许,是他跑得快,把对方甩掉了?” 
            “倒是有可能。”梁尚君眯着眼思考了片刻,然后一个咋舌,“可……这小子的身手有多轻,我是见过的,身手这么轻的孩子,还让人伤成这样儿,那伤他的人,必定也是有两下子的。可我又不曾听说过有如此厉害的角色。” 

            “那,若是问问沈班头……” 
            “问什么问,他现在已然不走这条道儿了。来北京之前他连他那份儿家产都卖了,一个子儿没剩,都给了杜安棠,现在人家占着馨茗斋好几成的股,踏踏实实当二掌柜的兼贴身护卫。江湖上这点儿破事儿……人家才懒得搭理呢。”梁尚君无奈的吁了口气,而后转换了话题,“得,既然这孩子情况稳定了,我就先找地儿歇会儿去了啊。四儿,秦师爷,你俩要是累了,外屋还有张塌能睡。天楠,走吧。” 

            梁老爷,拉着任先生,离开了原本属于他们俩的屋子,于是突然安静了许多的房间,就只剩了床上的伤者,和床边的一对看护者。 
            “五哥,你去躺会儿吧,我看着他。”晋小四开了口。 
            “没事儿,咱俩一块儿看着他。”秦青说着,边轻轻叹息边带着些许疲倦靠在了对方肩上,“留你一个在这儿,我也睡不着啊……” 
            “……还说不让我扬波呢……” 
            “傻小子,我是怕那伤了陶承的人追过来对你下手。” 
            “哦……”晋闰生微微红了脸,跟自己赌气似的干脆不再开口了。 
            天快亮起来时,总算恢复了一些气力,能说出完整清晰言语来的陶承,睁开眼,低低的叫了一声“秦先生”。 
            “……不必客套,叫声‘大哥’便好。”情绪是狂喜的,心却踏实下来了,秦青握着陶承已经重新温暖了的手,看着那孩子还有几分苍白的脸颊和干燥的嘴唇,“不急着说话,你先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陶承看来确实是渴了,抿了抿嘴唇,虚弱的孩子点了一下头。 
            秦青转身到桌边去倒茶,不到半个时辰之前晋闰生刚去后厨烧了一壶开水,现在喝正好温热。清淡的,飘着些许香气的茶在杯子里盈满。晋闰生凑过来,借着把油灯吹灭的时机低声问了一句。 

            “不让他叫你‘五哥’么?” 
            秦青听完,挑起了嘴角。 
            “‘五哥’是你叫的,不能匀给他人。”轻描淡写说完,都不用看就知道那小子必定在脸红以及偷偷高兴,秦青转身回到床边,把茶杯小心交给正尽量努力坐起来的陶承,“来,慢点儿,喝一口。” 

            连续喝了好几口,干渴已经好了许多的孩子无力的叹了一声,然后看着旁边的两人。 
            “……多谢你们,救我一命。” 
            “总不能不管你啊。”晋闰生靠在床栏上,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也是知道我们不会放你不管,才往梁府逃来的吧。” 
            “不全是……”苦涩的笑了一下,陶承低头看着手中杯子里的清茶,半天才抬起眼来,“我来,还有一些事儿……非说不可。”



            第三十七章 

            事儿,要从几年前说起。 
            那时候秦青不是师爷,书童小四也不是院工。那时候陶家还是一片和乐融融,不曾有富商龚家放印子,也不曾有当铺钟家占地产。 
            不知何处来的一纸公文,说陶家的房子是钟家的产业,官儿老爷向着有钱人说话是必然,陶家有理说不清,为了赎回房子,借了还不起的印子钱,当还不起的和说不清的终于活活毁掉了一对父母,陶承就成了那个蜷缩在夹道口,用恐惧的眼望着经过的路人的孩子。 

            他并非不知道债,终归是要还的,他也试图找回心中那稚嫩的所谓公理,但先一步找到他的,正是益安当的老板,钟家老爷。钟老爷告诉他,你陶家的坟地也是我钟家的产业,给你一天时间,把你爹娘的坟给我迁出去,否则告到官府要你的小命!怎么?做不到?那好,你爹娘占着我钟家的地,你就要替我钟家办事儿。看家护院你做不了,就仰仗着身子轻巧去给我打探别家当铺的生意好了。 

            十三岁的陶承,怨恨自己的选择,但这是他在有能力反抗之前,保住父母坟茔和自身性命的唯一办法。 
            两年后,他第一次被钟老爷指派做了无关于生意,却有关于血光于阴谋的事儿。陶承,你去跟着那个梁府的晋小四儿,夜半三更,拿匕首在他脸上身上随便划上一道子,深到见骨可以,浅得只破了皮肉却万万不能。另外,你再去那梁尚君屋里将他的过往账目册之类东西偷来。只要你做到,回来之后,老爷就撕了地契合同,你爹娘的坟地,再不是钟家的产业。 

            他有什么办法?他只能从命。 
            而后,当任务失败,自知再也无力讨还父母茔冢的陶承,做了个冒险的决定。他等了好几天,看好了机会,夜入钟府,准备将那霸占着他家产业的所谓契约弄到手。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会在靠近窗根时,听见让他血脉倒流的对话。 
            一个人,是钟老爷,另一个,是龚大少。 
            钟老爷恨恨的咒骂那跑了就不见回来的陶承,咒骂那当年叫来一品钦差把他堂兄钟继合一句话就发配了的梁尚君,咒骂苦心经营未果的阴谋就这么毁于一旦,咒骂自己瞎了眼,本想保险起见找个江湖上不曾挂名的孩子做事儿,却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钟老爷咬牙切齿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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