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传奇- 第28部分

　　那笑眯眯胖乎乎的青年插口道：“天高地卑，日暖月凉，昼夜交替，寒暑往来，成住坏空唯变不变。万物灵长，以人最高，参悟阴阳，明晓天机，遍布六合，和合为德。”

　　最初，黄旧说外在功法当然是新的好，但内功修炼还要以华夏祖先的经络理论为最佳，杜飞回答说，旧的去新的来，这是天地间的万物变化的至理，只有领悟这个道理，才能做到华夏先贤所说的天人合一。黄旧说，虽然会有沧海桑田的巨变，天地仍然悠然自在不为所动，先贤所领悟的道理也是万古不变永不会错的真理。他们所说的功法，既是指体术修炼的原理，也是指治学为人的道理，王廷芝只说出了前者。而那青年却代杜飞回答说，天地也是会变化的，只有变化才是唯一不会改变的真理，人是万物之中最为优秀的存在，关键在于人能够懂得阴阳变化，此消彼长的道理，能够取长补短，和谐、联合各种力量。三人之中，以他立论最高。

　　黄旧看向那笑眯眯的青年：“道为变，演万物，德维居，人为中。”

　　苦禅大师哎呀一声道：“这毛九命当真是六合教余孽？”

　　豆蔻眼中寒光四射，冷冷地注视着毛九命，那个笑眯眯的青年，武林盟主笑面佛。

　　杜飞也看了看毛九命，微微一笑，答复黄旧道：“道德经，逍遥游，御凌风，山中宰，世间客，语吊诡，事奇突，丘论语，辩孟子，仲舒谶，晦庵伪，阳明狂，言或微，理不达。”

　　毛九命含笑点头表示赞许。黄旧说，变化乃是天地至理，华夏祖先早就知道，相辅相成，生克轮转，早在两千多年前东周初期就有人指出，不但如此，在变化的世界之中人类该如何自处也是早有定论，那就是中和、中庸之德包容万物。杜飞不去正面应敌，转而指出老子虽著有道德经，却主张清静无为，与那逍遥世间游的庄子，御风而行的列子一样，都没有什么德行，而葛洪明为修道之人，却有宰相之尊荣，其后更有迎合的帝王的诸多方士术家，恰好反映了道家思想与人的天性的悖逆，孔丘的论语，雄辩的孟子，或许有些话非常精致，但细细分析未必真的说尽了某种情境下的道理，董仲舒的谶纬将儒家搞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朱熹喜欢讲大道理，为人却十分伪诈，他们的道理听起来一本正经，事实上简直是胡说八道。王守仁的心学虽然很有道理，但却忽视了格物致知的前提，以心格物，失之疏狂。

　　黄旧驳斥道：“能随力生，功随能变，名因功成，业因名遂，极微极巨，岂能尽格？”

　　杜飞高声道：“生有涯知无涯，理虽如此，事非如此。人皆有死，玄妙无穷，宁无为乎？”

　　一个说天地之间充斥着生灭、成坏的力量，随着力量的变化出现了蕴藏力量的能量，随着能量的流转变化出现了体现能量变化的功，因为有功，所以有名，因为有名，所以有各种业果（佛家思想）存在，从不可见不可测得极微小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力量到人世间的各种了不起的功名业绩，其复杂程度是穷尽人的想象也不能得到的，格物之术怎么能够完全格尽呢？

　　一个说，有限的生命无法格尽无限的存在，按道理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是，人终究是要死的，难道面对神奇玄妙的世界，人宁愿白白在世上走一遭却什么都不做吗？

　　王廷芝见他们两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很是着急。含辛垢辱十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却发现十六年间发生的事情足以让所有亲朋旧友不再相信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王廷芝。好在他早有盘算，抓住王耀文和王耀武详细盘问十六年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想好辨明身份的种种办法，然后暗中与苦禅大师、凌虚道长等单独接触，取得他们的支持，又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叛徒，这样才坐稳了庄主的位置。但是，苦禅大师等人的支持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要负责剿灭专与各大门派以及朝廷官府作对的武林盟。那个诺扎丹马斯早已和毛九命约好在磁山开一次大会，商定彼此间利益范围划分的事宜，并向苦禅大师等人承诺届时将会以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除掉毛九命，如今庄主换了，承诺却不能变。王廷芝认为以他的本领，虽然不能像诺扎丹马斯那样轻易得手，也有九成把握除掉毛九命。不料刚到山脚下就听到了响彻云霄的长啸，让他心头一震，暗生怯意，等到发现长啸的是个老者，他心中不由一喜，等到见了毛九命，他心中又是一惊，年纪轻轻看不出深浅的高手最为可怖！事到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出一条万全之策。可惜他虽然认识黄旧，却没有深交，虽然觉察出他会站在自己一边，但对他能否战胜那个与他对答的青年却没有把握。可惜他手中只有五颗震天雷，一击不成便再无机会。可惜他大意之下让一个漏网的神父毁掉了“生化药水”，可以激发人的潜能将一个普通人数日内变成绝世高手的一种药物。

　　豆蔻见毛九命仍旧以那种恋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恼恨不已。她原本是个孤儿，被毛九命的父亲毛旭从乱军之中救出，悉心抚养长大，传授各种惊世骇俗的本领，自然明白他的打算。即便是为了报答恩情，她也会嫁给毛九命，何况毛九命对她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毛九命会在暗杀金海府巡府的行动中突然反戈一击，对她下了毒手，还施以孟婆散这样的奇毒。原本看似一腔柔情的目光如今在她看来简直就是*裸的*欲望。然而，在这目光的背后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孟婆散的解药是奈何汤，但是，奈何汤解了孟婆散之后虽然能让人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却无法让人记起中了孟婆散之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按照那个假王廷芝的说法，她的记忆应该完全恢复才队，因为他使用的解毒术比奈何汤还要有效，为什么会出现一段时间空白呢？现在这个王廷芝趁着自己神智仍受控制的时候给自己吃下了什么？记忆就像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毛九命见到豆蔻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她破坏行刺计划可能正是出于那些名门大派的指使，自己有可能从此与她成为敌人，喜的是他们终于又能见面，即便是敌我对立，也好过再无音信。她可真是一个天仙一般的美人儿！每一次见到她，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那是一种超乎肉体欲望的对美的渴求。若非如此，他早就遵从父亲的遗命同她圆房做真正的夫妻了。只因她对他只有爱屋及乌的感激之情和兄妹之谊，所以即便他爱她爱到可以冒天下之不韪，爱她爱到可以抛弃性命违反道义，他仍然不愿让她有一丝的不欢喜。他可以造反，可以杀死无辜的人以保守秘密，但是，他不能允许她不幸福。

　　王化暗自消化几日来接到的各种消息，对天下局势的变化充满了忧虑。墨门用来观测天下的机器突然坏掉，无论如何捣鼓都不再显示画面、文字和声音，用来训练新成员的太虚幻境突然消失，任何办法都不能再一次重现那种逼真的虚幻世界，十几个最年长的长老被一个突然发疯的打扫卫生的老头杀死，墨门新任门主落入岩浆中再也没有出来，沿海来了许多洋人的舰船，说是要扩大贸易，其实是想抢占华夏的丰沃土地，朝廷对此非常重视，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谈判人选，魔教日宗已经打着“人人生而平等”的旗号公然造反，各地因为饥荒而发生的流民作乱此起彼伏，江湖各大派仍然在为他们本身的利益与人厮杀，就算是鼎鼎大名的少林武当也不例外，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其他人也是各怀心事。

　　却听杜飞说道：“前辈莫非心中不服？”

　　黄旧哈哈大笑：“总要试过才知道。”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个走五行踏八卦，一个踏北斗转九宫，一个浩然长气充沛天地，一个生命之力布满宇宙，一个踏飒如流星长须飘飘老当益壮，一个快似猿猴腾似飞鸟少年逞英豪，斗得难解难分。

　　试看那黄旧，开招就是“不问马”，显出夫子以人为本的仁人情怀，然后一招“少也贱”，昂扬斗志如云拨日出，“能鄙事”，虚心求知劳心劳力，“求也退”，故进之，“由也进”，故退之，“知之不如好之”，虚着惑人暗藏杀机，“诲人不倦”，万千掌影层层叠叠……

　　试看那杜飞，如鹰隼，如虎豹，如豺狼，如龟蛇，如翔鹤，如游锦，如头雁，如哀鸿，如望月之犀牛喘月之吴牛，如西北之天狼吠日之蜀犬，如九曲黄河望洋兴叹，如十万魏军望梅止渴，将万物变化之形态摹拟的犹如实质，将天地之大道融会于一举一动形容态度之内……

　　杜飞的资质只能算是中上，能够达到如今的水平全靠着平日里刻苦努力，心无旁骛，但无论如何，论功力的深厚他是无法与黄旧相提并论的。只不过因为黄旧太注重外在形式，一招一式都要符合儒家的审美观念，大度有余狠辣不足，而杜飞的招式更注重实用，只注重一个“力”字，所以两人斗了整整一个时辰都不分胜负。

　　毛九命身后一个干巴老头跳出来嚷道：“王廷芝，你还认得我吗？咱们好歹相交一场，今日相见得好好切磋切磋。”说完就在一处空地站住向王廷芝招手。

　　王廷芝一看，原来是昔日的棋友弈天一。他明白，一定是那个诺扎丹马斯怕泄露身份对这老头下了毒手，却不料这老头虽然自称棋艺天下第一但他的武艺远胜于他的棋艺，让他重伤逃走了。以他的功力，对上这个老头，有输无赢，有死无活。怎么办？

　　花婆婆颤巍巍地迈步走出来说道：“弈天一，你也有不怕我的时候，真难得。趁此机会，了结我们四十多年的恩怨，然后，你要做什么，便去做什么，这世上再无人能够挟制你。”

　　弈天一脸色变了又变，说道：“你当真要管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