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看着一墨很平静的回到卧室,躺倒床上,闭上她那双空洞的,近乎盲人似的涣散的眼睛。他替她盖上被子,叹了一声,走出房间。
一墨蜷缩着身体,脸上的神情那样悲戚。薛进并不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因为抛弃蓝玄风而愧疚,她千不该,万不该在对蓝玄风提出分手的当晚不告而别……
蓝玄风曾带自己去过他的家,那是一座很温馨的房子,里面只有他和他妈妈。蓝玄风的妈妈林知秋是一位普通妇人,温婉良善,见到她很是高兴,将家里所有好东西都捧出来给她,可即使这样林知秋仍局促不安,唯恐怠慢了自己。
这样的一位妇人,这样一位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她的妇人,某一天,曾跪下来求自己,离开她儿子,离开蓝玄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跑了两千,中间没走,感觉自己伟大极了,11分55秒,不算很好的成绩,及格了。
☆、第七章 林知秋
“一墨,你和玄风分手吧。”林知秋看下一墨不可置信的表情,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阿姨知道对不住你,可是阿姨得了癌症,没多少时间了。”林知秋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嗓子因为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一直没告诉玄风,他还有个父亲,我想在走之前让他认祖归宗。可……他父亲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他希望玄风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
林知秋抹抹眼泪,继续对她说:“一墨,我不想让玄风成为孤儿,我也不想让他活的太累,他获得了公费到英国剑桥大学读书的资格,可是他不想去,他想和你在一起,一墨,我不是怨你拖累他,我只想让他过得轻松一点儿,你离开他,他就有了父亲,也能安心去剑桥读书,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我担心他,我快要死了,我没办法再陪着他,一墨,我只求他以后能好过一点儿。”林知秋语无伦次,哭的泣不成声。
一墨完全没想到如此喜欢自己的林阿姨,自己当做准婆婆喜欢着的阿姨竟然得了癌症,而且要求自己离开蓝玄风,蓝玄风获得了剑桥公费读书的资格,他为了自己想放弃这个资格。这么多消息,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彷徨,她害怕,她惶恐,她什么都不愿去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离开蓝玄风!绝对不能离开蓝玄风!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蓝玄风!
一墨红着眼睛,摇着头。“阿姨,你有没有想过,蓝玄风喜不喜欢回到他父亲身边,他喜不喜欢离开我,我是家世平凡,可是我爱蓝玄风,我好爱他,阿姨,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不能离开他,我不要离开他!”
“一墨,对不起,阿姨求你了,阿姨只想让他过得轻松一点儿,我不怕死,我只担心死后玄风怎么办,我只是担心他。我只想他以后还有个父亲陪他,阿姨求你!阿姨求你! ”林知秋竟然跪在地上,她的腰似乎支撑不住她的上身,以至她的头几乎贴到地面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她以如此卑微的姿态……求一墨离开蓝玄风。
一墨慌乱到极点,她全然的不知所措,她猛的站起身,想要逃开这个地方,这里太恐怖,会逼死她!
林知秋双手抱住一墨的腿,大哭出声,她一边一边的求她,最后竟磕起头来。一墨甚至能感受到地板被她磕的震动起来,一墨受不了了,她站立不住,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也跪下来,死死抱着林知秋的瘦削身体,跟着她一同痛哭。
“阿姨,你不能这样,我离不开他啊,我怎么舍得和他分手?我们谈了三年的恋爱。”
“阿姨,我求求你,你不要让我离开他好不好,我爱他,我真的是爱他的。”
“阿姨,我离不开他的,我们说好了毕业后就结婚的,现在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啊。”
“阿姨,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让我和他在一起,嗯?让我和他在一起。”
“阿姨,我会对他好的,我发誓对他好行不行?你别让我离开他,求求你了阿姨,你别让我离开他。”
林知秋只是哭,只是哭。
一墨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她始终做不到对那样的一个母亲狠心,更何况是蓝玄风的母亲,那个她最深爱的人的母亲。
见到蓝玄风的时候,她提出了分手。
蓝玄风瞪大了眼,几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句,一墨以那样淡漠的语气说出的“蓝玄风,我们分手吧。”
“墨儿,怎么,生我气呢?好,墨儿,我不对,你说我哪里错了,我坚决改掉!”蓝玄风勉强笑笑,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他抱住一墨,努力用平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他不相信墨儿不要他了,墨儿怎么可能不要他。
“蓝玄风,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们分手!”一墨不敢再看他,似乎再多看一眼她便不能再支持下去,会把真相告诉他,会把自己的委屈哭诉给他听。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攥紧,再攥紧,直到那软软的心脏被压缩成一块石头,从此不再柔软,也不再温暖。她无法呼吸,好像跑步的时候岔了气,一呼一吸都会疼,但是却比岔了气要痛千倍,痛万倍,似乎那不是岔气,而是有无数根针扎进自己的身体里,一呼吸便会痛,让她窒息般的痛,让她休克般的痛。
“墨儿,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你不要吓我。我不会惹你生气,嗯?墨儿,别吓我好不好,别吓我!”蓝玄风收紧胳膊,死死抱住一墨,他的眼眶变得通红,嘴唇一点一点啄着一墨,“你别离开我,我不答应,墨儿,别离开我。”
“我没有开玩笑!蓝玄风,我要和你分手!你放开我!”一墨扯着蓝玄风的胳膊,她无法再待下去,否则她会疯的!
“不,墨儿,我不让你走,你不能不要我,你答应我们毕业后就结婚的,你将会是我的妻子,你不能不要我!”蓝玄风声音哽咽起来,他的眼泪滴到一墨的颈窝里,烫的她全身发抖。他哭了,他竟然哭了,那样气宇轩昂的男子,那样高傲自信的男子,他竟然落泪!
一墨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她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她心疼他,她宁愿他抛弃自己也不愿如此伤害他。她拼了全力扯他的胳膊,想要逃离这个怀抱,她多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只是紧紧抱着他,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离开,离开这个怀抱,离开……他——她最珍爱的人!
“墨儿,别走,墨儿,别走……”蓝玄风无法思考,只能重复的说这句话,他没有心思顾忌一墨是否被他勒疼了,只是死死抱着她,不能让她离开自己!他不能没有她!
一墨狠狠攥着自己的手,指甲嵌入肉里仍不自知,蓝玄风那样悲戚的声音环绕在耳,他求自己别走,他那样骄傲不羁的人,以这样卑微的姿态求自己别走。蓝玄风,我不想离开你的,可是蓝玄风,我该怎么办,我答应了阿姨要离开你啊,蓝玄风,我们该怎么办?
阴沉沉的天开始下起雨来,雨滴滴到蓝玄风和一墨身上,蓝玄风依旧死死抱着一墨,任她怎样挣扎都不放手。
一墨挣不开他,只好想办法先让他稳定下来。而且自己也支撑不下去了,她只觉得身心俱疲,她无法再对他冷眼相对,她无法再伤他的心。
一墨转过身,牵起蓝玄风的手,“蓝玄风,我错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我这几天压力太大,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没想和你分手,我不会离开你!我保证不会离开你好不好?我刚才真是发疯了!对不起,蓝玄风,让你担心了吧。”
“真的,一墨?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对不对?”蓝玄风死死盯着她,他的眼里还是湿湿的,却不敢眨眼,生怕一墨会突然消失。直到一墨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才松了口气,继而笑着瞪她,“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吓我了,你以后是要做蓝太太的!”
一墨笑着吻了吻他的脸颊,催促他赶快去宿舍换衣服再上课,他这才满意,又吻了吻她的唇,不舍的走开。
一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知道,她只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她怎么舍得在他面前走?他又怎么舍得她离开自己。
那天晚上,在蓝玄风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时候,在蓝玄风想第二天就带着她去领证,以便把她永远栓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走了,并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
在毕业典礼那天,她终是开了机,然后接到了舍友娇娇的电话。
她终于知道:
蓝玄风为了找她出了车祸。
蓝玄风曾被三次下病危通知单。
蓝玄风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蓝玄风被诊断为左眼永久性失明。
蓝玄风短短一个月消瘦了四十斤。
蓝玄风病愈后几乎没有说过话。
蓝玄风身体刚好就被家人逼着飞往了英国。
她不知道蓝玄风是怎样度过那段时日的,她只知道,是自己把蓝玄风害成这样,并且在蓝玄风最孤立无援最需要她的时候,抛弃了他!
她的蓝玄风,那个教她跳舞的蓝玄风,那个在夏天给她买烤红薯吃的蓝玄风,那个总哄她做饭然后自己全部吃光的蓝玄风,那个爱捏自己鼻子喊自己小猪的蓝玄风,那个和自己在泉水边许愿的蓝玄风,那个说要养自己一辈子的蓝玄风,那个世界上最宠她的蓝玄风,那个她曾在心里发誓会永远爱着的蓝玄风……
一墨睁开了眼,然后眼睛越来越亮,眼里的泪也越聚越多,终于等到眼眶围不住了,一滴泪顺着脸颊滴到床上,她脸上犹留下一道狰狞的湿迹,随后越来越多的泪汹涌得溢出来,这湿迹迅速变成一股水流,泪水争先恐后的喷薄而出,水流也越来越大。
一墨的牙齿狠狠咬在自己嘴唇上,后来她张开紧紧攥着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再然后啜泣声渐渐从她嘴里发出来,这啜泣声慢慢变为哭声,最后她终于哀嚎出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被子,哭到不能自已,她哭喊出声,一个接一个的打嗝,打完嗝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