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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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劫录-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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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掷嫌祝客缆靖删弧V挥兄渝匆蝗朔苷教映觯≡龅攘粼卩J邑的家臣也都被斩杀了。

就在几个月前,浈远杀尽了彭之六卿,几个月后,剧谒杀尽了我的家族。这算什么?是报应吗?还是历史惊人相似的重复?

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可现在的我却象一个局外人似的,面无表情,并且心中也波澜不兴地听着这一切。

“剧谒这恶贼!”郕燃放声大哭,“我早就对父亲说过,那是条恶狼,久必为害,父亲却总是顾念昔日的恩德,不肯除去他!”

我皱皱眉头。虽说防患于未然,但在剧谒露出他的豺狼本性前,真的有理由杀死他吗?我知道他总有一天要取自己性命的,那么如果回到应处的时代,我真的会动手杀死他吗?我有些茫然地望着地面,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狠下心来。

其实我并不感念剧谒的所谓“恩情”,他只是认为我有可资利用之处,才把我从农奴提升为家奴的。而能够重新获得士的身份,并在郴国出仕,那是仙人忽荦的功劳,关剧谒什么事?难道此后,剧谒又做过什么对我有大恩的事情不成?

但为了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就动手杀一个人,这种事情,似乎现在的我是干不出来的。未来的郕扬也许可以吧……

郕燃痛哭过后,突然翻身跳上钟宕驾来的战车,抓起了缰绳。“小姐,您……”钟宕上前去攀住车辕。“我去杀了那个狗贼!”郕燃左手总揽缰绳,右手从腰间抽出铁剑来。

“不可!”一名家臣赶紧跑过来,“剧贼杀害家主,篡夺国政,您现在去找他,无异以卵击石啊!”竟然用“篡夺”这个词汇。郴国的国政,本来不是应该由国君主持的吗?郕扬才真正是篡夺了国政哪。可是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郕扬不就是自己吗?我挠了挠头,有些哭笑不得。

郕燃毫不理会家臣的劝说,抖动缰绳,催促两马前进。钟宕想要揪住她的袖子,却被她把剑一晃,险些割伤了手腕。“宕叔,你来帮我驾车,咱们一起去宰了那恶贼!”郕燃双目尽赤。“小姐,休要鲁莽……”钟宕才劝了一句,就被郕燃大喝一声:“你不是号称武勇无双的吗?怎么胆怯了?是因为年老体衰,还是多年养尊处优,已经消磨了你的斗志?!”

钟宕不敢再劝。几名先前跟随郕燃的家臣跪在车前,攀住马头:“小姐,请三思!”郕燃怒喝一声:“滚开!再不滚开,我就从你们身上压过去。”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虽说乍逢噩耗,任何人都会心智失常的,可是这样不听劝地一意孤行,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啊。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父亲战死以后,不也发疯似地一意孤行吗?我立刻就受到了惩罚,险些死在大荒之漠中……我不能眼看自己的女儿再遭逢类似的不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一个箭步跃上马车,牢牢抓住郕燃的胳臂:“放肆!松开缰绳!”郕燃错愕之下,竟然立刻照办了。所有人都惊异地盯着我。钟宕这才注意到我,“啊呀”一声,向后连退了三步:“家……家主……”

郕燃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力甩脱了我的手,有些厌恶地说道:“这是我从路上捡来的西方落魄士大夫,本来打算送给父亲做替身的。”钟宕直勾勾地盯着我:“太象了,真是太象了……年纪轻一些,就象十八年前,家主往彭国去报聘的时候……”

我耸耸肩膀。我仅止相貌与郕扬相似吗?我现在身穿的,就是往彭国去报聘时候穿的衣服啊,钟宕这家伙,记忆力衰退了吗?可是也不能怪他,终究事隔十八年。别说十八年,就算问我一个月前穿的什么衣服,我也想不起来。何况经过长途跋涉,风霜雨雪,我身上的礼服已经破旧到几乎不能再穿了。

看到郕燃已经逐渐平静下来,我摇摇头,跳下马车。郕燃也愣愣地望着我,突然对钟宕说:“若将他化妆成先父,能不能复归国都,调集仍听命的军马,讨伐逆贼?”这倒实在是个好主意,但钟宕却摇摇头,叹口气。

“为何不行?!”郕燃急忙问道。“没有胜算的,”钟宕继续摇头,“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但是郕燃不肯放弃,追问道:“为何不行?!”钟宕没有办法,低着头喃喃说道:“家主……家主连年征战,使得大夫俱怀怨心,百姓道路以目,就算他还活着,恐怕也很难找到支持者了……”

第三十章 奔

史载:厘王六年春正月,剧谒以郕燃奔素,往侵。

※※※

我在道路上听到过许多对于郕扬的评价。好的说他治国得法,扩张有道,坏的说他苛税重刑,穷兵黩武。这些他国或者乡野传闻,大多不可靠,听过也就算了。但现在从钟宕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使我不由不信。

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那就是十八年后的自己吗?我自认天生并没有成为一个独裁者的素质。我知道自己满身的缺点,懒散、平庸、无主见、耽于安逸享乐,但骄横、跋扈、刚弼、残忍之类的评语,安在彭刚或者剧谒的头上都很荒谬,何况是远不及他们来得野心大的我呢?

可是看起来,这十八年后的自己,这个郕扬,似乎占全了这些恶评,他的野心,似乎并不比彭刚或者剧谒来得小,可比今日的浈远。难道是这野心逐渐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吗?可这野心是从哪里来的呢?天下四大神器,我独得其三,都没有因此萌发丝毫的野心,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燃烧起我胸中贪婪的火焰呢?

真是奇特的未来,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听了钟宕的话,郕燃低下头去。看她的表情,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钟宕所说的,确是事实。“为今之计,还是先保护小姐躲藏起来吧,”我咳嗽一声,打破了静默,“徐图良策。”

“你闭嘴!”郕燃似乎因为方才我竟然对她表现出父亲一般的态度,而感到相当愤懑,“你又不清楚郴国的内情。若等那恶贼权力巩固了,恐怕再无复仇之日!”

复仇?是为了复仇吗?浈远分明是为了复仇,才勾引王姬玉檀,才屠灭六卿之族,并坚决不肯归宗峰氏的,难道我也是为了复仇才终于走到这一步的吗?但我究竟为了复什么仇?难道我想控制郴国,一路向西打,最终打回彭国去吗?那简直荒谬!

我无法表明自己的身份,就算表明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原来还希望见到郕扬以后,他会认识我或自然明白我,现在这个希望已经化为泡影了。我突然觉得身处一片空旷的原野上,极目不见城邑,更不见一个人。我本不该属于这个年代的,现在孤零零的,面对自己的女儿和家臣,却偏偏无法相认。

“这位……”钟宕低声说道,“讲得有道理。剧贼派人四处追捕小姐,小姐还是先找个藏身之处,咱们再商议复仇大计吧。”

郕燃苦笑道:“郕邑已失,剧谒那恶贼四处搜索我的下落,国内哪有可藏身之处?”钟宕忙道:“只有先逃往国外去?”“现剧谒执郴政,谁敢与他为敌?”一名家臣建议道,“除非往彭国去投奔浈远大人。”“不错,”钟宕恍然大悟,“浈大夫是小姐的叔父,他定能收留小姐!”

我可不想回去再见浈远,于是找个借口,提出异议:“此去彭国,千山万水,小姐如何走得到?况郴、彭相距甚远,若躲到彭国去,如何还能东来复仇?难道向浈大夫借兵,千里迢迢来打彭国吗?”

郕燃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么遥远的地方,我不去!”钟宕苦着脸:“东方谁敢与剧谒为敌?”我突然想到:“素虽失东伯之位,方亦五百里,带甲数万,不如投奔素国去,如何?”一名家臣瞥我一眼,冷笑道:“素人恨家主入骨,岂肯收留小姐?”

本来只是随便一个建议,但当建议出口以后,我心里突然有了想法:“素人虽恨郕卿,然东方敢与郴抗衡者,唯素而已。在下愿先往说素君,收留小姐,可借素人之势,徐图恢复。”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我。

别说他们怀疑,我也正在怀疑自己。所以要鼓动他们往素国去,实际我是想打听素燕的下落。仙人空汤不露面,下愚世界中道法最为高深的只有素燕了,若能见到他,也许有机会使自己回到过去,回到自己应该在的时代去。至于怎样说服素君,我脑海中只有一个朦胧的意念,还需要仔细斟酌和规划——真的可能成功吗?

我望向郕燃,尽力使自己的目光看起来诚实可信。郕燃突然移开自己的目光,并转过脸,冷冷地说道:“反正这里离素境也不远,就让此人试一下好了……”

六天后,我进入素邑,求见素君。当然,我事先经过了改扮,剃净了胡须,重描了眉毛,否则,光凭这张酷似郕扬的面孔,才踏上素国的领土,就会被素人乱矛戳死的。我也换了一身符合身份的服装,假作是郕扬的家臣,前往求见素君。

素君虽然答应见我,但是面色极为难看。然而只要他肯见我,就已经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了,下面就要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完成预定的计划。“郕扬已为剧谒所杀,”素君捻着花白的胡须,冷冷地问我,“你们这些郕氏的家臣,莫非是来投奔寡人的么?”

这位素君,正是在耒山战殁的素荡公的儿子,时年已近五旬。自从耒山一战后丢失了“东伯”的称号,素国就再没有振兴过。虽然他秣兵厉马,力求恢复,但几乎每次与郴国的斗争,包括外交上和军事上的,都落在下风,尤其在郕扬执郴政以后,领地日削,逐渐从一流强国沦落为二流诸侯国。据说这位素君正是因此而焦虑烦闷,导致未入老年,已先须发斑白了。

“小人等身份低微,怎敢冒然前来投奔国君,”虽然身旁执戟甲士个个披挂鲜明,怒目圆睁——那明显是摆给我看的——我却竭力装出一副毫无畏惧的神情,“我主后嗣未绝,小姐就在界上,来请素君收留。”我知道,外交谈判最重要的就是态度,处优势者态度不可倨傲,处劣势者态度不可卑微,否则结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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