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黑暗中好不容易摸到手机,严清猫着声生怕吵醒身旁周渡,只是还没来得急说话,对方就挂了,严清没想太多,又继续躺下酝酿睡意。
不久电话又响了。
这回严清注意看了下显示屏,是阿明。
“怎么了,阿明?”阿明平常跟严清不多,严清猜想大多是梓篱有什么事,干脆爬起床,拿着电话除了卧室。
“你,你赶快来医院吧。梓篱吵着让你陪她去产房。”阿明语气急促,严清隐约听到梓篱一旁哭闹着的声音。
严清瞬间满脑子空了,这样的情况着实没遇到过。不过大事面前犹豫不得,严清赶忙进屋叫醒周渡。
周渡的住处离医院倒不算远,凌晨的路上也鲜有人烟,严清冲进医院的时候也不过刚过了15分钟。
产房外面堆满了人,梓篱父母,阿明,家里的保姆,护士,甚至还有许久未曾露面的许沐。
“梓篱呢?要生了?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吗?”严清慌乱地丢出一大堆问题,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严清,你赶紧换上衣服进去,那牛犊子说你不进去她生不出来。”没等阿明开口,沈父便催促道,以往常常把“什么世面我没见过”挂在嘴边的他,此刻神情异常紧张。
周渡抓住严清的手,紧张的时候他温暖的眼神总能给予她能量。
这是严清第二次进产房,第一次追溯到20几年前自己出生,可惜当初太小太脆弱地也没睁开眼睛瞧瞧这个神奇的地方。护士领着严清进了产室,没来得及紧张或者尴尬,望着满脸汗珠、泪水、闭着眼睛毫无生气躺着的梓篱,眼泪一串串不由自主地掉。
“给你好姐妹加加油,鼓鼓气。”医生嘱咐道。
严清愣愣地点头,站到梓篱身旁。
“是严清吗?”梓篱眼睛缓缓睁开,轻微地转过头,眼神没了以往的神彩,此刻有的只是涣散。
“是我。”严清用毛巾抹去梓篱额头上的汗珠,“加油啊梓篱,我等不及要看小家伙了。”
“我不想生了。”梓篱眼神满是哀求; “我怕。”
“傻丫头,怕什么?”严清打趣道,“你可是女汉子。”
梓篱泪珠还是不停地滚落,“我怕剩下他是个错误,你不知道阿明他— “
严清愣住了,转即安慰道,“怎么会是诅咒呢,净想些没用的!宝宝是老天给咱们大家的祝福,他也会收到我还有外面一大群爱他的人的祝福。”
梓篱生产的过程不容易,严清数不清帮她擦了多少次汗,中途也不知道休息了几次,只是当一声洪亮的哭声响起,一切辛苦都变得值得了。
“恭喜,7斤4两,大胖小子。”护士把孩子抱到梓篱面前。
梓篱笑了,这一刻无关于爱情或友情,这一刻专属于母亲和儿子。
严清陪着护士将梓篱推出产房,杵在旁边2个小时,腿酸的直不起来。
“给老爸长脸了啊丫头。”沈父俯在梓篱上方,难得的夸奖,爽朗的笑。
“辛苦了老婆。“阿明上前握住梓篱的手,“儿子很健康。”
“人家都说美女生丫头的可能性比较大,当初我还不信,现在看倒是有临床依据的。”许沐撇着嘴瞎嘟囔。
“死许沐,我都这样了,能不能别变着法损我!”梓篱恼了,“妈,你帮我炖了他给我补身体。”
“好了好了,别闹了……“
凌晨4点的产房外热闹得就像早9点的菜市场,严清有些踉跄地迈着步子,周渡赶忙扶了上来,“怎么了?”
“站久了有些累而已。”严清朝着附近的休息区走去。
大伙都簇拥着跟着梓篱去了病房,耳边的环境忽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周渡默默地蹲下,体贴地按摩着严清的小腿。
“不然你去跟梓篱他们打个招呼吧,我想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严清实在是连说话的底气也没了。
“也好。”周渡匆忙上了楼。
严清无力得靠在椅子上,一夜没睡这会倒安心地打起盹来。
“医院是旅馆吗?要睡回去睡。”
严清恍惚听到人讲话,本以为是周渡回来了,只是这样嘲弄的强调倒更像另外一个人。睁眼一看,许沐翘着二郎腿坐在身旁。
“是你啊。”严清尴尬地笑笑。
“你今天回去了?”许沐从大衣口袋掏出钥匙,“这是你放回去的?”
“我在小区附近找点东西,顺便还回去钥匙。”严清解释。
“恩。”严清解释的敷衍,许沐也没立场多加追问。倒是看她一脸惨白的样子,脸上瞒不住担心的神色,“你还好吧?”
“没事,有点累而已。”严清礼貌地笑笑。
“没事就好。”说完这句,两人一时找不到话茬,木偶般默默地坐了很久。
“对了,你落下的那些杂草什么时候给你。”许沐想起那一袋粽叶,竟一时记不起称呼,临时找的“杂草”二字从他嘴里吐出倒合理了许多。
“扔了吧,哪还用的上。”
“恩。”许沐一时也接不上话,一切又归于沉默。
“我去看看他怎么还没下来。”严清有些尴尬地起身,“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缓缓远去的背影在离开他之后并没有理性的消瘦和感性的悲伤,即使满身的疲惫,许沐不得不承认她丰腴了不少,即使自己认为自己有多重要,事实上离开他,她过得更好。
她脚下踩着的仿佛是一根不会致命却让人饱受皮肉之苦的针,而步伐的节奏就是在他皮肤上刺扎的节奏,许沐心痛着,口气却淡然地没有一点脾气,“严清,你就这么防备我?”
“什么?”严清不远处转身。
“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你都不敢接。”周渡看着她满脸的无辜,忽然困惑到底悲哀的是她还是自己。
严清掏出手机,翻开通话记录,“原来那是你打来的,我没留意。当时……”
容不得严清解释,许沐便立刻打断,“其实只不过是梓篱让我通知你来医院,别误会,我没想骚扰你。”
严清看向他的侧脸,望了许久,此刻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锐气去哪儿了,阳光的脸庞怎么多了许多忧郁的阴影: “许沐,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许沐肩膀微微颤抖,迎上她专注的眼神,印象里她总是习惯用诸如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严清,我许沐最不缺的就是朋友。”随即扯出招牌式的微笑,潇洒地从严清身旁走过。
周渡回来的时候,严清望着许沐离去的方向还没有回过神来,“走吧,打过招呼了。”
严清懒懒地打个哈欠,“快走吧。”
车从地下车库开上来的时候,严清凑上去轻轻吻了周渡的脸颊,周渡有些意外,“这算是今晚的报酬?”
严清调皮地笑笑,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个吻到底是为了犒劳周渡一夜的陪伴,还是仅仅为了让愣在楼上窗边的许沐绝望。
攥在手心的钥匙将手心压出血印,不过此刻的他是麻木的,除了那颗疼得快要爆炸的心。于是疯了一般奔跑在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途径的风里夹杂着些许剔透而悲伤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自然的婚约
一年有多久,不是365天数字的概念;而是当严清对着镜子,确认着眼角微微显露的鱼尾纹,看着看着竟也觉得顺眼起来。29岁的年纪,论不上沧桑或凄凉,只是不再轻易显露的心境,对外面的世界少了许多好奇和关心。
下个月准备和周渡去领证,今天是试婚纱的日子。严清简单收拾了自己,便出了门。婚纱店是周渡一个客户经营的,严清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看着杂志,服务员体贴地端来咖啡,“严小姐,婚纱已经空运到了,您可以先进去看看。”
严清淡淡一笑,“不用了,等他过来一起看吧。”
当“空运”二字飘进耳朵,严清不免还是感叹的,在严清心里,不论是昂贵的婚纱还是一只苹果,但凡是空运回来,仿佛身价一下子就翻了倍。
“严清。“严清的咖啡还没到嘴边,周渡就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所里的事忙完了?”严清看了看手表。
“可不是,接下来就是私人时间了。”周渡将手机调成静音,“礼服看了没?怎么样?喜欢吗?”
“这不是等你吗。”严清合上杂志,起身。
“你们见过如此淡定的新娘吗?”周渡一边朝着服务员笑着打趣,一边拉着严清走进试衣间。
偌大的厅,奢华的灯光还有闪烁得睁不开眼的礼服,默默地尾随着,严清觉得此刻自己不像公主,却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
“严小姐,我们帮您试试婚纱吧。”
严清打开紫色丝带系着的黑色盒子,无数的水钻让她的眼睛一阵晕眩。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能穿上这样好的婚纱,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敢想的。”服务员细心地帮严清整理好婚纱,严清从她的眼底深处读出了羡慕和渴望。
站在镜子前,纯白的婚纱点缀着闪着银光的钻,硕大的裙摆一改沉重,倒像云朵一般柔软轻盈。严清转过身,摸了摸腰间,这段日子心情怡然,心宽体胖,腰间显然吃紧了些。
“需要调整吗?”服务小姐看严清徘徊在腰间的眼神,询问道。
“不用了,这样可以了。”严清扯平腰间的褶皱,与其大动干戈地改动,这点吃紧算不了什么。
当幕帘被拉开,晃眼的灯光还是让严清止不住一个哆嗦。
周渡放下手上的杂志,眼前站着的人还是严清,然而此刻,周渡仿佛找到了那个脑海深处想象过的她为他披上婚纱的样子,谈不上有多美,只是那种感觉与他期盼的不谋而合。
严清有些尴尬地站在地台上,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橱窗里的商品,配合地站着,配合着笑着,配合地转着圈,配合地幸福着。
“有点儿不太习惯。〃严清愣着,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傻丫头。”周渡拿起身旁的一个深蓝色烤漆盒子,走到严清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