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成原主,自认为惟一的价值已经是念书念得好了,连这点价值都被剥夺,也不可能找出其他的谋生能力,也许就真的嫁人了事,为高考努力过的汗水都成了一个笑话。
很遗憾,于俐不打算让自己的人生毁在于父的一个决定上。
“梨梨,你知道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于会达开囗道,他都要被自己的温情感动了,拉着女儿忆苦思甜:“你知道吗?在爸爸小时候,姑娘们哪有上学识字的福气,当初你奶奶也不想让你念书的,说女孩子书念多了心思就不在家庭里,怕你学坏,现在都念到高二了,差不多是时候出来体验社会了。”
你的一切都是我恩赐的,姑娘就不该有自己的学识,所以我现在要收回去了。
于俐怒极反笑,又有点同情原主,她忍着‘爱咋咋地老子又不指望你们养’的冲动,轻声问下去:“爸,可是我这次考了年级第四,我能考上一本大学的。”
她想知道,这家人对一个亲生的女儿,无情到什么程度。
她改变主意了,原本想着柔和地退出,毕竟他对‘于梨’无情,伤害不了她的任何情感,但这种赤果果的歧视,激怒了于俐。
王安妮适时插嘴:“梨梨啊,妈妈我当初也没念多少书,但现在我在家里做做饭照顾孩子,哪用得着高学历?女孩子书念多了真不好找对像,爸妈总不会害你的。”
于会达最讨厌家人质疑他,挑战他的权威地位,原本劝说的语气立刻一转:“家里养不起一个女博士!你前头不是说不念就不念吗?你不是孩子了,要多为家里着想!”
“那我不要在家里呆了。”
她抬眸,平平淡淡的眼睛亮得像划过夜空的流星,又冷又明亮。
一旁装乖巧的于飞猛地一个冷颤,姐姐的眼神太熟悉了,想起她踏雪回来的夜晚,打开门时,她就是这么看着他的,手术刀一样把你的伪装切割分离,剩下最不堪入目的一面,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于会达权威久了,被看得恼羞成怒:“书念得多都念傻了!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滚出了这个家门,你什么都没有!”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面对他的暴怒,‘于梨’没有像往日记忆中的她一样露怯,而是大大方方地微笑,笑得让人如沭春风,但此时此刻,这抹笑对于父来说,简直像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你说得对,我现在的一切身外物,甚至这个身体,都是你制造出来的。”
“但在这里,我低人一等,我是二等公民,我滚出去,我什么都没有,但我至少是个人。”
于俐没有刻意压重声音,她平静地陈述着现实。
“这个学期念完,我就搬出去住,你就当没生过我这女儿吧。”
王安妮还想说话来缓和气氛,原配女儿能有多远滚多远,她自然暗爽,但在小三路上摸爬打滚已久的她隐约察觉到,反常即为妖,这真的是于梨吗?她说的话条理分明,立场坚定不卑不亢,根本不像是一个被压迫久了的小可怜。
“好!”
气急了的于会达往餐桌重重一拍,截住妻子的话:“安妮你别替这白眼狼说好话了!我于会达就当没生过她!”
“其实你的确没生过我。”
于俐站起来,看着三人的目光再无一点温度:“十月怀胎,生我下来的女人已经死了。”
她转身上楼,气得浑身发热,思路反而清晰冷静得像一条线,杂念收得一干二净。
终究是被原主残余在身上的情绪影响到了,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家人差别对待,只会一劲儿地愤怒激动,什么也做不了,任人搓揉。
这也是大部份重男轻女家庭姑娘的无奈,就算知道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一转眼,半辈子就过去了,最青春美好的年华被毁得一点不剩,这些女孩子,可能会成为科学家金融家会计师……她们未必没有出息,只是发挥才华之前就被扼杀了。
‘幸好我不是于梨。’
她回房,关上门,发烫的背贴着冰冷的门,跌坐到地板上。
‘幸好我有能力,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妈│的,大学都不让我念……’
她咬着唇,属於‘于梨’的泪水汹涌流水:“没事,别哭了,一切问题都会有解决办法的。”
这时,光脑里弹出一个语音邀请,于俐用手背抹了把脸:“深吻?”
“嗯,做什么呢?”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话题,随即察觉到了她声音里不寻常的沙哑:“你哭了?发生什么事?跟哥说。”
世事无常,依于俐的一贯性格,根本不会把自己不愉快的事拿出来跟别人谈。
在她的想法中,问题拿出来说说就能解决了吗?又不是要求人帮忙,诉苦就没必要了……所以单身狗了一辈子。
也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另一个于俐快快收拾了心情,声音立刻变得轻松愉快,打哈哈混过去了,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保持在歌手与听众之间,然後有天遇到一些契机,再也江湖不见。
但这个世界的于俐,抹了把泪,硬是没绷住泪意,反而哭得更凶,话都说不利索,大着舌头把事情说了一遍,整张萌哒哒的小脸褪去锋锐的冷静,倒真有点少女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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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等到期中考成绩出来时,《天…尊》的第一笔稿费就打进了于俐的支付宝里。
三万块的稿费,扣去了3360的个税,心疼得她牙齿都要咬软。
人无完美,她从来都不是很有理财能力的人,对於钱生钱的金融投资一概不晓,投资在她手中如同投井一样,从前她生活花销大,但收入也高,支撑得起她的花费,过了一个半月仰人鼻息,连零食都要省着吃的日子,她想也不想就把所有钱都提到了支付宝。
‘主人?’
‘心情有点激动,’于俐深呼吸:‘终於熬过来了,我还想这篇文不红怎么办,红了就好,有钱就好。’
888识趣地闭嘴,只是它不了解,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为什么要流眼泪呢?
一个有稳定收入的成年人,突然转换到一个爹不亲没有娘的未成年小姑娘身上,再冷静镇定的人也会不安。她急於改变现状,在进行的时候看似淡定老练,目标一达到,浑身放松下来,真是手脚都使不上劲了。
光脑另一端,宁璞很久没听到她说话:“怎么不说话了?”
“我一朝得志成小人了。”
“……成绩出来了吗?”他笑着问:“中学生哪有你这么轻松的,不过没关系,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现在读书不成也有很多出路。”
大抵是话痨相见恨晚,俩人习惯了同时在线就弹个语音。
有时没话题,他就练唱歌,或者光播音乐……于俐搞不懂他想做什么,但是渐渐就习惯了身边有点声音,那把轻薄透亮得像刀子的声音。
“成绩啊,马马虎虎,年级第四吧。”
元康高中是重点中学之一,于俐一下子把中游的成绩提到尖子之列,那张让沈芷羡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成绩单,让王安妮签过之後就被嫌弃地放在角落蒙尘了。
“那不错啊,想过去哪家大学吗?”
宁璞一顿,语速稍微急了起来,一着急,囗音就蹦出来了:“b市的大学挺不错的,贼多,帝都,好吃的也多…你不是喜欢吃咸吗?b市有烤鸭有涮羊肉有京酱肉丝。”
脑海里浮现一个q版少年,上窜下跳地试图用美食吸引小姑娘……
于俐失笑,止住他的话头:“还没想好,你在b市吗?”
“啊?嗯、嗯。”光脑另一端传来他失手摔落什么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深感自己的智商碾压了对方,于俐有感而发:“我得把我的智商刨去一半才能和你平等的交流啊。”
“得,你咋知道的~”
他也不恼,笑得勾人:“瞎白话啥呢,真心的,来b市哥罩着你,小脑瓜子别净想些没用的。”
笑得太犯规了。
明明声音斯文秀气得很,可操着一囗糙爷们囗音,还老羞涩,一笑起来简直萌死个人,于俐抿唇忍不住笑。
考大学的事,沈芷和孙靖杰都各有意见,前者都说不急,想在本地考,後者急得要命,恨不得她立刻就定下来,她幻想了一下在大学之後依然被俩活宝围着团团转,笑得更厉害了,笔下的萧飒正好开挂打败了敌人,《天…尊》风头正盛,一切都那么顺利。
然而‘于梨’的父亲,于会达就没这么顺利了。
这会,他正呆坐在办公室里。
平日绝不会比老板走得早,怒刷存在感的职员都准时走了,这些人往往是心思最活络的,感觉得到公司大限将至,还卖乖给谁看呢?
宏图集团在本市发展业务,吞并了不少小公司,于会达的公司正好扫中台风尾,资金链一时周转不灵,这个月的员工工资结不结得出来都成问题,他坐在办公室里,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家与家人交代。
他怕王安妮会不要他。
公司也不是没有转圜的馀地,甚至把它卖掉,剩下的钱都不愁吃喝,就是不能像以前一样买买买了,何况于会达相信自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只是他也相信,妻子不会愿意跟自己一起捱穷。
最後一个员工临走前把其他灯都关了,就剩他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他抬眼看向外边,黑漆漆的一片,忽然觉得非常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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