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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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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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样吧……”母亲的来信是定期保量的,津津乐道于她身边的大事小事,询问着儿子的生活、学习、恋爱,封封提及林希,事实上,问了也是白问,苏锐从不回信。母亲来信说,像你们这样可以一起出去读书的恋人很难得,要彼此珍惜,彼此忍让。放假了,和林希一起回国看看。
  苏锐急了也气了,立刻给母亲回了一封信,我和林希已经分手,请你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他没有解释来龙去脉,那是过程,只是以电报似的简洁语句告诉母亲结果。他希望母亲不要再提她了。他烦。
  仅仅拿到只言片语的母亲却再也不提此事,无论写信还是打电话,只字不提,仿佛对事情的整个前因后果了如指掌。
  苏锐反而过意不去了,几次想在电话里说些什么,妈,我和林希……母亲不等他说完,便道:“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它了。”母亲就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妈,放假了,我回家看你。”他说。
  那一瞬间,家和祖国是一个概念,就是母亲。
  母亲对留美两年第一次回国的儿子外表上的一些变化,颇为满意:“嗯,变了,长大了许多似的。”
  而变化的又岂止是外表呢,妈妈。我内心的许多东西也变了。
  母亲照例地张罗着饭菜,忙里忙外,不亦乐乎。“妈,我来吧。”苏锐说。母亲执意要刚下飞机的儿子回房休息休息,调整一下时差。
  “你安心地睡吧。等饭菜好了,妈去叫你。”
  苏锐疲倦不堪,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有愉快的,也有不愉快的。突然有人叫他:“小锐,吃饭了。”声音忽近忽远,捉摸不定。
  想起来了,是那个秋天,父亲突然去世,母亲仍是平静地下厨,一切完毕之后,她来叫他:“小锐,吃饭了。”就是这句平淡的家常话,使一切恢复了正常。想想,却一晃十年了。“小锐,吃饭了。”声音越来越近。
  苏锐睁开眼,母亲站在床边,看着他,那种母亲特有的慈爱与安详的目光无声地安抚着他,这是他一直周折的生活中最安宁的一刻。母亲,我带着受伤的爱情回来了。
  “小锐,吃饭了。”十年后,母亲又以同样的一句家常话,使一切还原。
  他和母亲坐在饭桌上时,坐的位置依旧,一切又回到了以前两个人的日子。这时,家里的老摆钟又“当当当”地响了,苏锐抬头,七点。
  “该吃饭了。”苏锐说。生活中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是如此,该如何就当如何。该吃饭就当吃饭。十年前母亲就是如此。
  “咱们今天吃火锅。”母亲说。
  苏锐看着满满一桌的火锅料,笑着说:“妈,这么多东西,咱们就两个人,怎么吃得了?”“慢慢吃。”母亲总是那么轻声细语,“小锐,到那个抽屉里拿一个草垫子来。”
  苏锐打开抽屉,这不是他小时候不小心被火烧出一个洞的垫子吗?家里还在用。母亲已经用麻线补好了那个洞眼。
  苏锐明白了,母亲会编补漏洞。母亲不仅编补了垫子的漏洞,也编补了他心灵上的。
  “妈,这个垫子还在用?”
  “能用,就留着。”母亲手巧,家里的沙发旧了,她买回一块漂亮的布,缝缝连连,套在旧沙发上,看上去倒像是家具专卖店里的时尚沙发、现在流行的布艺家具。美国DISCOVERY电视台很受家庭妇女欢迎的节目《HOME MAThERS》,教的就是母亲的这种修旧利废。
  母亲将锅里的东西一样样挑起,一样样放进苏锐的碗里,一个劲儿地说:“多吃点。”
  “你也吃呀,妈。”
  母亲点头,却不动筷子。苏锐替她搛菜,她用手挡着,这一推一让,碗碰翻了,碗里的调料汁撒了一桌。母亲慌慌张张地起来拿毛巾,又慌慌张张地擦桌面:“妈不吃这些油腻的东西。”
  母亲见他不解,又补充了一句:“妈上个月刚做完肠部的手术。”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苏锐想起母亲封封长信,全是空洞。
  母亲挤出一丝笑容:“嗨,到了这个年纪,谁没有个小病小痛的。”
  苏锐猛然间有一个冲动,很想抱住母亲,可他没有。
  随着成长,他越来越注重他的学业、事业、前途、未来,他的爱人、朋友、同事,他忘记家里还在用他小时候烧坏的垫子,忘记母亲会日趋衰老,会生病开刀。
  在他的世界没有母亲的时候,母亲仍以他的世界为世界,他始终是母亲目光的焦点。他换下衣服,母亲悄悄地拿去洗了;他说他想吃小笼包子,下一餐饭桌上就会出现。
  他早上起来洗脸,洗漱之间,竟在镜子里看见母亲远远地偷看着他:“妈——”母亲笑笑,收敛了目光。
  他突然间明白,母亲是真正深爱他的女人。
  不管他怎样变化,不管他如何我行我素,不管他怎样寡情,不管他如何没有交待,母亲是如一的。正因为这样,他才可以如此大胆放心地我行我素。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接受他。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毫无奢望地关注他。这,是根深蒂固、与生俱来的。
  这种特殊的情感不仅维系着一个家庭、一个集体,也维系着一个国家和民族。
  苏锐心清好了起来。
  他开始陪母亲散步,陪母亲买菜,开始主动谈论自己的事情,在美国的日子,有趣的人跟事。母亲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头点得极是时候,正是儿子激动和需要肯定的关头。
  苏锐谈到了林希:“她在西雅图学经济,好像交了一个ABC ,挺好的。”
  母亲只是很随意地“噢”了一声,不多问。
  苏锐明白母亲的心思,他逗母亲说:“妈,我才多大呀,再说我这么优秀,后面姑娘还不排成队吗。”
  母亲果然笑了。
  妈,我会再找的,找到一个让您满意让您保持这种微笑的姑娘。她善良而正直,谦顺而坚强,温柔而善解人意,她应该具有您这样的品质。
  快回美国的时候,苏锐很想像美国人那样向母亲表达感情,可说出口的仍是很中国:“我这么个大老爷们,回家还要老娘伺候,真够出息的。”说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转身回房间收拾行李。可等他再出来时,听见母亲在厨房里边做菜边哼着小曲。自从父亲走后,他好像第一次听母亲哼曲。
  回到美国后,苏锐改变了初衷,决定不直接找工作,而是读博士。他一直有个心愿,将一件事情做到底:钱赚不到底,官也当不到底,而这个书是可以读到底的。
  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
  “苏锐,是我呀。”
  苏锐心里一颤,是她的声音,但他很快把持住了:“林希啊,你好吗?”
  “挺好的。我交男朋友了。”
  苏锐应了一声,表示已经料到。除了因为林希和这个华裔工程师仍在眉目传情时,她就已经告诉了他外,他也估计到林希大概会找一个ABC。因为林希不喜欢找西方人,也不愿意找中国人,只有既具有东方人的含蓄又具有西方人的放达的ABC 适合她。
  苏锐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他对你好吗?”
  “对我很好的。”
  苏锐只是一味地说:“哪就好,那就好。”
  “苏锐,那你呢……我是说,你有女朋友了吗?”
  “找不到啊,我没人要啊。”苏锐哈哈大笑。
  “怎么会呢?你这个条件……”
  苏锐却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转了话题,他告诉林希他要转学到北加州去读博士。
  “我明白,被人叫Dr。苏还是跟叫Mr。苏不一样。你这样很好。”林希表示理解,这种理解明显带着深刻的了解,“我知道的。你这样是为了你父亲。”
  苏锐当时就否定了她,他想她毕竟还是不了解他的。
  “我这样是为了我母亲。”
  苏锐在拿到硕士学位后转学到了北加州,投入更加忙碌的学习工作当中,到现在又是近两年的时间。其间交往了一个台湾女孩子,三个月后就分手了。以后也没有再交往。苏锐有时觉得寂寞,但他喜欢这样子。
  第十章
  以前的留学生好像挺苦的,可能主要是因为经济原因。现在的留学生好过多了,要么家里经济不错,要么有奖学金。像我这样,没有经济压力,又不面临毕业找工作,谈着恋爱读着书,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后来,我了解了我们实验室的小马和唐敏,我想我的生活也不太具有代表性,毕竟我来美国才八个月。
  ——陈天舒
  1  那张永远的笑脸
  苏锐与天舒详谈后,天舒回到家,问杨一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林希吗?”
  “知道。”杨一看她来势不对,就点点头。
  天舒火了:“那你为什么从来就不告诉我?”
  “你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杨一看着她。
  “那是我的事,但是你应该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说,我有被欺骗的感觉。”
  “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不好。像我,就是因为知道苏锐太多……”杨一说到这儿立刻收口,不肯往下说。
  天舒显然已经听出话中有话,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每个人都有这么多故事,我被你们都搞糊涂了,就像一个傻瓜。”
  杨一想了想,说:“现在说也没有什么。我曾经喜欢过苏锐。记住,绝对是过去时。我和林希、苏锐曾经是一所大学的。后来我来美国读书,这么巧又同苏锐同一所学校,可正因为我知道太多了,所以很犹豫。而且我太……怎么说呢?可能你们看我嘻嘻哈哈的,很开朗,爱开玩笑,其实我们这种人是很内向的,有时候。”
  天舒站在她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轻叹了一声:“杨一呀”
  “别像唤幽灵似的。”杨一知道这种轻叹的意味,笑笑,接着说,“时间长了,我发现苏锐不是我想要的那类人,他活得太沉重,我想每个女孩子都会喜欢过许多人,我谈过几个男朋友,所以现在开始知道自己适合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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