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会赌博是一种近似疯狂的赌博,类似抽签,庄家列出36个人名,称为花神。然后将其中一个花神的名字写在一个条幅上,捆扎起来悬在梁上,称为彩筒。赌客任选一个花神的名字写好,和赌注一起投入密封的木柜中。然后开彩筒和密封柜,如果赌客所写的花神名与庄家条幅上所写的花神名相符,则赌客赢,庄家照赌注赔28倍,反之则庄家赢,赌注全归庄家所有。
对赌客来说,胜算的概率是1/36。而庄家又惯于做手脚,和赌场不熟的赌客极少赢,结果杜月笙一下子掉进了无底洞,亏空越来越大。
渐渐的杜月笙看出了门道,原来赌场里赢钱的只有老板和“航船”。“航船”,顾名思义,就是载客入内的意思,也就是给赌场拉生意的营生。看准这个营生赚钱快,杜月笙便和老板套近乎,终于讨了个干“航船”的差事。相比给水果店拉生意,给赌场拉生意来钱更快。但杜月笙急于堵上水果行的亏空,不仅将赌客交付的赌注擅自代赌,甚至私吞赌客赢得的彩金。他晓得这样干很危险,赌场都有流氓势力做靠山,万一被发现少不得要“吃生活”。但他怀有侥幸心理,认为一时半晌不会被发现,一旦还清水果行的亏空马上收手。
可是有一日杜月笙一进赌场,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幸亏他反应快,没等赌场的流氓打手围过来,撒腿就跑。后面打手们紧追不舍,但最终还是让他跑掉了。
杜月笙从江湾的花会一口气跑到“潘源盛”的住处,一进屋便一头栽到床上。连续近半年的冶游赌博、黑白颠倒、饮食无常、担忧焦虑所带来的对身体的损害,通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杜月笙一下子病倒了,高烧、昏迷、胡话连篇。
王国生一看,也顾不上埋怨他耽误生意了,赶紧给他延医诊治,煎汤熬药。
可杜月笙的病情来势凶猛,一连几天诊治不见起色。他的好朋友袁珊宝就在潘源盛水果行隔壁店里当店员,听说后赶紧过来照看。见王国生店里生意离不开,就把杜月笙背到自家的小屋里,停下店伙计的营生,天天守在杜月笙身边。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瘪三闯进大上海(5)
病重客地,生死俄顷,朋友们的义气让杜月笙觉得这近20年没白活,心想渡过这个生死坎,这一生都要善待朋友。但这道坎似乎过不去了。半月之后,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甚至一连几天昏迷不醒。
“这个药不好开了。”这日医生检查之后,摇着头对守在旁边的袁珊宝和王国生说,“没指望了。”
一看到了这光景,两个朋友都难过得呜咽起来。事到如今,只有准备后事了。可是,两个人只晓得杜月笙的家乡在高桥,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也只晓得杜月笙是孤儿,可姑姨娘舅总该有的。这个后事,也只有问了杜月笙才能准备。
终于有一天,杜月笙忽然魂魄悠悠,醒转过来,倏然睁开了双眼。
“月笙哥,你在高桥乡下,还有什么亲戚没有?”袁珊宝赶紧凑过来问。
此时杜月笙神志清醒,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眼泪止不住地汩汩而出。王国生赶紧过来安慰:
“月笙,莫难过,你的病没大碍。不过,医生说要耽搁一些时日,你要有亲人,接一个人出来照顾着会方便一些。”
“是啊,月笙哥,你看我粗手笨脚的药都熬不好。”袁珊宝紧跟着解释说。
亲人?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呢?唯一的亲人只有外婆,前不久听说已经过世……老娘舅早就看着他不顺眼。至于伯父、堂兄,从小到大不曾见过几次面,杜月笙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相干呢……
“还有个表姑妈,住在高桥乡下。”杜月笙突然想到这房远亲,断断续续地说,“表姑父叫万春发,他们的儿子叫万墨林,约摸十来岁,听说也到小东门来了,在一家铜匠铺里学生意。”
十六铺的铜匠铺只有三五家,袁珊宝和王国生很快就找到了万墨林。但万墨林太小,一个人不敢回高桥。袁珊宝问清地址,写了一封信,托一位浦东的朋友带走了。
三天后,万老太太迈动着小脚,颤颤巍巍远道而来。一走进袁珊宝的小屋,看到仰面躺着死人一样的杜月笙,扑上去就是一场号啕大哭。哭过之后,万老太太抹去眼泪,向袁珊宝和王国生询问病情。
听说医生不给治,万老太太就迈动小脚走进庙宇佛堂,四处求神拜佛,搜求偏方。终于打听到蛤蟆粪能治杜月笙的病。上海人所说的蛤蟆粪,就是癞蛤蟆所产的蝌蚪,其性奇寒大凉。万老太太从水边弄来一些鲜活的小蝌蚪,放到碗里捣碎,让袁珊宝掰开杜月笙的嘴,悉数灌下。
杜月笙一连几天服下这种怪药后,居然睁开了昏睡的双眼。
“姑妈,是你吗?”杜月笙看到了眼前晃动的万老太太。
“月笙醒了!月笙醒了!”万老太太欢喜得老泪直流。
还真是偏方治大病,不几天杜月笙居然能下床了。见杜月笙基本痊愈,万老太太又迈着小脚回了高桥。
杜月笙病愈后,下决心要大干一场。不久,他便组织起昔日那帮弟兄,依仗帮会势力,干起了抢收“小货”、“拉船”、“拆梢”之类的营生。
所谓抢收“小货”,就是强行收买轮船水手由香港以及海外带来的走私货;“拉船”就是半路拦截农家小船,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强行买进小船上的农产品,再以市场价卖出,转手渔利;“拆梢”即敲诈勒索。
杜月笙带着一帮弟兄把个强买强卖、敲诈勒索干得有声有色,大有斩获,他本人也在十六铺一带的白相人中声名鹊起,并渐次以“军师”闻名。但此类勾当毕竟只是小弄弄,干不出大名堂,杜月笙那双*喷闪的眼睛,无时不在寻找着鸢飞鱼跃,借步登天的机会。
小瘪三闯进大上海(6)
三、黄公馆雾里看花
说起杜月笙的老头子,实在有辱杜月笙的鼎鼎大名。在旧上海的青帮中,杜月笙的老头子陈世昌,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不大不小的流氓混混。而陈世昌的出名,倒是因了杜月笙这样一个得意门生。
陈世昌绰号“套签子福生”。所谓套签子,是一种街头巷尾小来来的赌博:一只铁筒,里面插32枝牌九,形状下尖上方,像签子一样;或者16枝铁签,分别缠上五四三二一不等的五色丝线。庄家赌客,每人各抽5支。赌牌九则配出两副大牌,比较大小,赌颜色即比较谁的颜色多。陈世昌一手抱签筒,一手提竹篮。竹篮里装的花生糖果,既可以叫卖,也可以做赌品。当然也可以赌铜板。
陈世昌混来混去没混出什么名堂,后来杜月笙发达后,便把他养了起来,每年供给吃喝用度,免得他再出去套签子给杜月笙塌台。每年春节杜公馆都有聚赌,杜月笙也会把陈世昌请到公馆赌博,所得抽头全部孝敬陈世昌。陈世昌自然也受之不却,洋洋得意。
陈世昌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有一次和人家办钱庄亏得一塌糊涂,债主追得急迫,陈世昌只好请杜月笙帮忙解困。杜月笙问要多少铜钿方可了断,陈世昌说最低25000大洋。第二天杜月笙便派人将大洋如数奉上,结果不多久陈世昌的儿子又欠下一大笔债务。陈世昌含羞忍辱再来求杜月笙,杜月笙毫不犹豫又给了2万。但是陈世昌的儿子实在太会败家,不到两个月这笔钱又花个精光。从此以后,陈世昌再也没有脸面上杜月笙的门,活活给这个儿子气死了。
杜月笙初到小东门,寄情摴蒲,迷恋花丛的时候,陈世昌正挽篮抱筒,在小东门一带沿街兜卖兜赌。后来杜月笙带着一帮小弟兄偷抢和兜售水果,常常是一手进一手出,手头拮据几乎是家常便饭,和陈世昌的流动小赌摊也就结下了不解之缘。杜月笙要拜师入青帮,自然就想到了陈世昌。
辛亥革命以前,上海滩的青帮以“大”字辈当家。而这些“大”字辈的老头子,是不可以与流氓头子相提并论的。如袁克文是袁世凯最喜爱的二公子,是清末民初的“名士”;徐朗西和陈其美都是孙中山的得力干将;张树声是冯玉祥西北军中的著名将领;张镜湖做了几十年的通海镇守使,官望一直不错,为人也很正派。
但自从大字辈以下,则是泥沙俱下,“流氓辈出”了。“大通悟学”是青帮的最后四辈,陈世昌是“通”字辈,杜月笙拜陈世昌为老头子,按顺序排为“悟”字辈,是很低的辈分了。
陈世昌有个同辈兄弟黄振世,外号“饭桶阿三”,一向欣赏杜月笙的为人和能力,觉得他日后必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于是把他推荐给了当时名震上海滩的青帮大亨黄金荣。
那是1907年8月的一天,在陈世昌的街头小赌摊上,黄振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月笙。当时听到“黄老板”这三个字,杜月笙的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大。
“黄金荣”的名讳,19岁的杜月笙早已如雷贯耳。在上海滩的小白相人心目中,这位法国巡捕房里的华探头目,简直就是财势绝伦,八面威风,高不可攀。
无数次,杜月笙走过法租界的同孚里,眺望着弄堂里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那一排两层楼的弄堂房子里住的,都是在法租界响当当的大阔佬。就连黄公馆进出的小当差,都让杜月笙羡慕得不得了。后来杜月笙才知道,那整条弄堂的房子都是黄老板的,他自家住一栋,余下七栋住的都是他的朋友和手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小瘪三闯进大上海(7)
杜月笙幻想过无数种飞黄腾达的方式,唯独没想到会攀上黄金荣这棵大树。
告别了一帮弟兄,杜月笙跟在黄振世身后来到同孚里黄公馆。黄公馆会客室富丽堂皇,那些覆盖着湘绣围披的檀木桌椅、波斯地毯、丝绒沙发,以及四壁的名人字画,都是杜月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其实黄金荣同孚里的房子格局并不是很大,会客室的布置也不如后来均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