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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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球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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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已残年向尽,在狱嗟叹,辗转思量。虑着胡家势大,朝中大僚相护,不准鸣冤。又虑儿子带着多金中途有失,千忧百虑,忽成痼疾。梁玉延医调理,多方解劝稍稍痊愈。一日屠店旧伴潘成到候,两下相见堕泪。潘成把讼事嗟叹一番,复把铺中生意盈缩若何,各人股分应得多少业经清算,已将银楚交朱能,细说一番。说罢袖中取出白金十两,送与百容费用。百容固让不获只得受下。坐了一回,告辞回店,按下不提。

    且说贵保在李家伴读,相安过日。只得镇日思量,母姐不知生死,又不知何时得逢父面。回顾自己,如飞鸟虽得身安,终觉乡思撩人,终日愁眉不展。是日,李建中寿诞。诸戚友学交一齐到贺,建中备下早筵相待。觥筹交错各相酩酊。席散复洁香茗与众解醒,茶罢,李建中谓各徒曰:“尔等日耽风雅,素事篇章,为师欲考较一题,奈恐妨举业,趁今觞政之余,戚友齐集,分题击钵较量高低,试看今日骚坛阿谁夺帜。”众人都曰:“好好。”建中即援笔挥题饰笺,写出相马二具七言绝句,韵限四支。众生徒见题构思,有等彩笔生风,宛若庭筠敏捷;有等眉毛尽落;奚啻洗然苦吟名。生徒次第进呈,惟有李英华英发二人一句未就。黄贵保在旁着急曰:“诸人俱已完篇,两郎君一句末就,今日挫了吟坛锐气。”奈何二人正在苦思,怒曰:“可恼奴才,敢取笑我兄弟,你试握管,你能作得出否?”

    贵保曰:“两郎不嫌潦草,愿代捉刀。”二人正在苦思无策,闻言即推笔砚与贵保曰:“汝试为之!”贵保笔下生风,顷刻挥成二绝。二人一见十分欢喜,即呈上建中。建中次第取看,盖皆平平,看到英华英发二人所作,不觉改目。英华诗云:“相舆久悔世情非,污血尤来见亦希阅尽三千无骏骨,如龙空取雪毛肥。”英发诗云:“九方去后无真识,老尽骅骝相赏希多少驽马为上驷,世人争解论王乘肥。”建中看罢,谓英华二人曰:“此诗古音流丽,慨当以慷,作此诗者满腹牢骚,纯是借题写照,信是吟坛名宿,断非你二人所构,但诸亲戚在座,二人何处觅捉刀,既非倩人定必蓝本。”诸戚友闻说,齐起身披看,俱十分欣赏。英华犹欲置辨,英发已供出贵保代作。建中闻言,即呼贵保上前问曰:“此佳章是你倩笔否?”贵保曰:“小子初学涂鸦,演成下里。老爷过誉,殊觉赧颜。”建中曰:“珠玉在前,有目共赏。何须谦逊,索性拈题再考,吐露你锦绣雄才。”

    贵保曰:“既获垂青,何妨献丑,还请颁题。”建中曰:“就以壁间赵文敏所画青藜照读图为题,赋七律一章,不拘何韵。”

    贵保闻命,拈毫拂纸,顷刻挥成,呈上建中。诗云:“映雪囊萤未足酬,何来仙仗把光投。惊神学问于秋擅,焕斗文章片轴留。天禄此宵传秘籍,石渠他口着新雠。宣元校理标今古,犹有余辉炳后刘。”建中看罢,不禁拍案叫曰:“言言金玉,字字珠玑,此翰苑才也!我建中有眼不识,久屈英才!”命家人取英华兄弟衣服与他换过,以侄礼待之。命英华二人以兄弟相称。

    贵保拜谢。自此称建中为叔父。众人将诗一看,各各称羡,聚谈一会告辞散去。自此贵保在建中家下攻书不表。

    却说贵保忆起家乡转念母姐,不知怎样。父亲又远在天涯,设今日在家中,父母不知怎样欢喜。谁知今日天各一方,思想起来能不伤感,莫若告辞建中叔父早到京城,一则求取功名,二则访寻严父。思量已定,明早将此意告知建中。建中极力赞成且曰:“贤侄此举甚合吾意,一来努力功名,二来乘便打探令尊消息。恰好我有胞弟建良在京,待我修书带去,自有安身之所。况要纳监,他在京贸易多时,各部衙门都有熟识,贤侄托他料理,亦可省些钱支。后日黄道吉期起程可也。”贵保曰:“叔父说得是,愚侄遵命。”次日,英华兄弟与各书友备亦离筵,与贵保饯别。饮次建中举觞相嘱曰:“此杯薄醑愿贤侄进京早会尊君,但得致身青云无忘今日。”贵保接觞谢曰:“小侄饿莩余生得叼再造,倘得侥幸定必衔环。”饮毕,复酌递与建中,各相坐下,次及各书友,亦轮杯举嘱,贵保一一酬还,后及英华英发二人握手传觞,不禁哽咽而言曰:“自接芳晖,常叨磋切观摩已久,不啻同胞兄。倘奋迩云霄,愿无忘此酒。”

    贵保含涕衔杯,声情激越复觞二人曰:“听二兄言使我心恻,昔人诗云:桃花潭水深干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二兄今日之谓矣。勿论晨夕观摩情难相舍,即此离筵数语,倍觉**。倘腐草逢春得沾雨露,断不为薄情之举。异日不论乘车戴笠,相逢不止为君揖而已也。”建中曰:“尔等叙话,在此一宵正宜畅饮欢呼,少尽昔谊,何复楚因相对,使一座掐眉。”各人闻言,愁肠尽解。复纵酒畅谈相与尽欢而散。次日,建中命仆李恩整顿行李俟候,用过早膳,贵保入内辞了苏氏,出来辞别建中,与英华等一众致别,李恩肩挑行李相随,建中向贵保说声:“珍重!”向李恩嘱声:“小心!”英华兄弟与各友直送至数里,洒泪而别。贵保上京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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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巧相逢中途遇友 传消息旅店衔仇
    诗曰:

    他乡逢旧好,把臂话通宵。

    恩怨虽劳念,天涯慰寂寥。却说贵保与李恩,一路水宿风餐,过了几处市镇村坪,历了一番风尘雨雪桃红柳绿。不尽异地繁华燕语莺啼,触起他乡景况。一日天色向暮,在旅店投憩。李恩方出外,独坐无聊,步出房门闲望,忽外边来了两客,后面那人十分面善,但天时昏黑认辨未真。俄尔店主引两人入隔房安息,贵保有事在心潜行探听,聆其声音甚熟,一时想象不出。愈听愈真,忍不住造房拜访。隔房二客起立相接,贵保一见认是朱能,便叫一声:“朱兄!”朱能吃惊细认是贵保,两下相见坐下。

    且说朱能在刘承恩店因何到此?同行那客却是何人?原来刘承恩见朱能病愈在店,此日无事带他各处催帐。是晚一同入店不期相遇。两相坐下,先与承恩各通名姓,次问朱能因何此时才到此地,讼事若何?朱能见问不禁潸潸泪下曰:“愚兄命蹇,不堪备述,言之痛心。自别尊在来到山东,中途病剧复遇流贼,窃去黄金昏愦荒郊。得刘家恩公救恤扶归调好。因出门摧帐,相随至此。但贤弟在家习读,因何到此?尊公可有同来,恳请一会。待愚兄陈明往迹,免使他挂心。”贵保见问亦下泪曰:“小弟遭遇与兄亦同。自兄去后家君出门贸易,诓被恶仆黄安串同忘恩铁贼,诓诱母姐四人,胁逼姐姐成婚。幸得施恩公设计救脱,复遇铁贼追迫,孤身远走,母姐不知存亡。

    拼命访寻父亲,来到淅省幸遇李叔父收养,认为义侄。今春闱将近,如今进京一则求名,二来访父,岂期旅邸得遇朱兄。但朱兄盘费既空,难道坐视三冤不报,还有朱伯父监牢受苦,亦当设计昭伸。”朱能叹曰:“愚兄岂不知雪冤救父刻不容迟,但两手拮据焉能设策?惟有恨摧胸臆泪流枕簟而已。他人岂能知耶?”贵保曰:“不若相陪小弟到京,访着家君自有赀财相助,去部衙控告若何?”朱能曰:“贤弟金玉之论自当听从,但某受刘恩公大恩,今日随他至此,岂忍半途相弃。不若贤弟逗留寓所,待事后来寻。”承恩在旁止之曰:“朱兄之言差矣。你大仇在身,老拙常恨力薄不能相助昭雪,今遇黄相公携带正幸相会可乘,安可为老拙而阻雪仇乎?”朱能曰:“报仇雪耻日夜在心,但病愦残躯得君再造,半途相弃问心难安。是以宁愿先送恩公后随弟驾。”承恩曰:“吾始视兄为豪杰,谁知兄乃是愚夫,古人有身受千金恬不为报,岂区区供养辄劳悬怀,大丈夫一遇知交挚家相赠者有之,甚至头颅相赠者亦有之。老拙千生周急扶危如朱兄者,何止百十。总是事了心安,不留胸臆。遥忆以来,何尝一一有报,亦何尝一一望报。朱兄今日拘拘于老拙谋者,乃一己之私恩。黄相公为朱兄谋者,实不共之大耻。急私恩而忘大耻,有志者不为。朱兄自顾为何如人?今日所处为何如事乎?”一席话说得朱能降心敬服。贵保击节称扬。三人谈论一番,俄尔李恩相请归寝,贵保作别,回房安歇。次日用过早膳,贵保邀请朱能仝行,朱能只得辞了承恩。承恩解囊以三百金相贻曰:“相聚已久些须白物充兄盘费。但大仇雪后经过敝地,祈一相会,亦慰老夫之望。”朱能逊谢曰:“久受隆恩亦惭未报,复贻厚赀何以克当?纵恩公看来甚轻,小子受之有愧。倘大冤获雪,定必踵府相酬!”说罢把白金送回,承恩固辞不受。承恩曰:“老拙主意已定,朱能勿作外人,些须白金无劳固让。”朱能因逊不获只得收下。承恩复谓贵保曰:“黄相公他日身荣归里,千万同朱兄屈临。”贵保曰:“异日乡旋,务必拜候。”两下道声珍重一齐作别。承恩自去,贵保与朱能李恩三人就道。一路上赞叹承恩慷慨仗义,有古侠士之风。陆路问津,舟行泊水,同行有伴不觉逶迟,行了数日已抵京城。

    一到羊肉胡衕,李恩先驱,贵保与朱能在后,入到李家酒楼,见了建良,呈上书函。建良折看毕,与贵保朱能相见坐下,各通名姓。旁有家人递茶。茶罢,建良问曰:“黄贤侄贵籍荆襄,因何到敝乡与家兄相会?”贵保曰:“小侄因逃难寻亲,得蒙令兄周恤。今者到京又来搅扰,两昆至真乃贵保天大恩人。”

    建良逊谢,复曰:“此位朱兄家兄书中不及备列,在何处得遇黄贤侄?”朱能曰:“小侄与黄贤弟世交。因欲进京雪仇,半途被玻逗留后随恩人催账,恰好旅邸相会。被邀至此,覥颜叨扰,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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