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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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巴马回忆录-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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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刚到来的时候就穿上了缝制的毛纺内衣,但由于不换洗,数月后他们的身上散发着像小猪一样的臭味。
  在我外祖父母的回忆中,即使是银行倒闭和农场被封的悲剧也是浪漫的,在那每个人都极度贫困的年代里,相似的遭遇拉近了人们的距离。所以你必须认真倾听,才能发现统辖他们早期生活的微妙等级划分和潜在的标记,才能发现那些住在偏僻地带的穷人的差异。这事关社会地位——分为值得尊敬的人和不那么值得尊敬的人——虽然你没有必要通过成为富人来获得尊敬,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你不是富人,你就必须付出更多以便获得尊重。
  图出生在一个声名良好的家庭里。她的父亲在整个大萧条阶段拥有稳定的工作,他在斯坦福油田负责石油业务。她的母亲在生孩子之前,曾在一所师范学校教书。他们的房子一尘不染,通过邮件订购名著;他们阅读《圣经》,通常避免去野外露营,他们信奉虔诚的循道宗教义,重理性,轻激情,保持克制。
  我外祖父的境况却要糟糕一些。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抚养他和他哥哥长大的祖父母虽然并不富裕,但是他们是正派的虔诚浸礼会教友,在威奇托周边的石油开采基地工作,并以此来养活整个家庭。然而,外祖父却有些放荡不羁。一些邻居会提起他母亲的自杀:最终是斯坦利,年仅八岁的斯坦利,找到了她的尸体。另一些比较苛刻的人会摇摇头:这个男孩很像他那个风流的父亲,他们认为,他父亲无疑是他母亲不幸死亡的直接原因。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外祖父的声名显然是他自找的。他十五岁的时候因为打了校长的鼻子而被勒令退学了。在接下来的三年里,他靠打零工为生,跳上前往芝加哥的列车,又去过加利福尼亚,后来他回来了,过着充满了月光、纸牌和女人的风流生活。就像他经常说的那样,他非常熟悉威奇托,那时他的家庭和图的家庭都搬往那里,而图并不讨厌他。当然,图的父母相信他们听到的关于这个年轻人的情况,强烈地反对这段刚刚开始的恋情。图第一次把外祖父带回家见家人时,她的父亲看了一眼外祖父乌黑向后梳理的头发和永远自信的笑容之后,毫不掩饰地发表了他的看法。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父亲的梦想:奥巴马回忆录 第一章(8)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意大利人的后裔。”
  外祖母并不在意。对她来说,高中教育足以养家糊口了,而且她早已厌烦了“社会地位”这回事,而外祖父肯定让她眼前一亮。我有时想象着,在战前的那些年代,在每一个美国小镇里他们的样子,他穿着宽松的裤子和浆硬的汗衫,头上戴着宽檐帽,递给伶牙俐齿的她一支烟,而她涂着厚厚的口红,头发染成金黄色,修长的腿漂亮得可以给当地的商店做模特儿。他给她讲述那些大城市的事,望不到头的高速公路,他如何从空旷而尘土飞扬的平原迅速逃离,在那里伟大计划就是找到银行经理人的工作;在那里娱乐代表着一杯冰淇淋苏打水和一场星期天的音乐会;在那里恐惧和贫乏的想象扼杀了梦想,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将会在哪里结束生命,谁会把你埋葬。我的外祖父强调说,他可不想那样了此一生;他有梦想,有雄心;他用对自由强烈的渴望感染了我的外祖母,也正是这种渴望让他们的祖先在若干年前跨越了亚特兰大和半个大陆。
  他们就在珍珠港受到轰炸的时候私奔了,我的外祖父被应征入伍了。这时,这个故事就如同那些老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飞快闪现,墙上的日历被看不见的手一页页地、越来越快地扯下,有关希特勒、丘吉尔、罗斯福和诺曼底的头条新闻,伴着炸弹袭击的巨响、爱德华·R。莫罗的声音和英国广播公司的报道铺天盖地地袭来。我还看到我母亲在外祖父的扎营地出生;外祖母在一个轰炸机装备线上做工;我的外祖父跟随巴顿的军队踏上了去法国的征程。
  还没来得及真正参加一场战役,外祖父便从战场上回来了,全家搬到了加利福尼亚,在那里根据《退伍军人法案》,他进入了伯克利大学。但是课堂根本无法容下他的雄心壮志和旺盛精力,于是他们再次搬家了。起先是回到堪萨斯,接着是得克萨斯州的一些小城镇,最后到达了西雅图,他们在那里一直住到我母亲读完高中。我的外祖父做过家具销售员,他们买了一处房子,并且找到了桥牌牌友。他们为我母亲在学校智慧超群的表现感到高兴,不过当她得到芝加哥大学提前录取的通知书时,外祖父不让她去,认为她还太小,没有办法独立生活。
  讲到这里,故事应该就结束了:一个家庭、一个家族、一种值得尊敬的生活。然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拨弄外祖父那颗不安分的心。我能够想象得出,他站在太平洋边,头发过早地花白了,高而瘦长的体形变得富态了一些,他望着地平线,直到视线模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闻着油田设备和玉米的味道,还有他认为已经过去了的艰苦生活。有一次家具公司的经理偶然间提到将在火奴鲁鲁(即檀香山)开一家新店,在那个充满自主独立的州里,似乎有着无限商机。他听到这个消息的同一天,就跑回了家,说服外祖母把房子卖掉,再次收拾行李,开始了他们的最后一次旅程,西进,向着夕阳……

我父亲的梦想:奥巴马回忆录 第一章(9)
我的外祖父总是这样,不断在寻找新的开始,不断从熟悉的环境中逃开。我觉得举家到达夏威夷之后,他的性格才最终形成——慷慨和渴望快乐,世俗精明和地方主义的矛盾结合,以及纯真的情感让他不怎么老练圆滑,容易受伤。他的性格具有典型的美国人特征,是他同时代人的典型,那个时代的人都崇尚自由和个人主义的观念,从不估算选择朝天大路所要付出的代价,他们的热情容易导致麦卡锡主义式的懦弱,就像二战时期容易滑向英雄主义一样。他们的身上同时混合了危险和希望,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单纯无知的;而最后,往往容易陷入失望。
  1960年,虽然我的外祖父还未曾经历过失望;不管怎样,失望可能来得更晚一些,来得慢一些,来得不那么激烈,从而也不改变他的性情,不论是朝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按照他的想法,他倾向于把自己当成一位自由思想家——甚至是波希米亚式的我行我素。他有时写诗,听爵士乐,把他在家具买卖中遇到的一些犹太人当作自己最亲密的朋友。他与有组织的宗教发生的唯一一次小冲突,就是在当地的上帝一神论普救论派的###中登记了家庭的名字;他喜欢一神论者们对所有伟大宗教描绘出的景象。(“就像你可以同时把五个宗教归为一个宗教。”他说。)图最终更正了他对教会的看法(“看在上帝的分上,斯坦利,宗教不像买早点那样简单!”),不过外祖母生来就有些无神论,不赞同外祖父的那些更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坚定自主,对某些事情经过深思后坚持己见,这都让他们形成了互补。
  即使他们的想法没有形成一种坚定的自由主义意识,他们的思想仍具有自由主义的雏形;同样地,在这个方面他们也具有典型的美国人的特征。所以,当有一天我母亲从学校回来后,提到她在夏威夷大学认识了一位朋友,一位名叫巴拉克的来自非洲的学生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邀请他来共进晚餐。外祖父的想法是,那个可怜的孩子可能很孤单,毕竟离家那么远。图则会这样对自己说,一定要对他好一点。我父亲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外祖父立即惊呆了,因为这个非洲人和自己最喜欢的歌手纳京高长得像极了。在我的想象中,他完全不顾我母亲流露出嗔怪的神色,直接就问我父亲是否会唱歌。外祖父可能忙着讲笑话或者与图争论着要怎样煎牛排,而没有注意到我母亲伸出手去握着她旁边那双光滑而有力的手。不过图注意到了,但是她礼貌地忍着没说什么,继续张罗着点心;她本能地让自己不朝那个方向想。那晚过后,他们谈论起这个年轻人,都说他看起来是多么聪明,品格多么高尚,举止得体,连跷二郎腿的样子也十分优雅——还有他美妙的口音!

我父亲的梦想:奥巴马回忆录 第一章(10)
但是,他们会让自己的女儿和一个黑人“结婚”吗?
  我们还不知道答案;关于这一点,他们讲述的故事里并没有解释清楚。实际情况是,和当时的大多数美国白人一样,他们从没对黑人有过太多的关注。在我的外祖父母出生之前,黑人就已经出现在堪萨斯州以北的地区了,但至少在威奇托及周边,他们的生活更为随意、更有教养一些,不像在深南部地区那样充满了暴力。那些统治日常生活的潜规则使得白人和黑人之间基本没什么联系。外祖父母回忆起黑人出现在堪萨斯州的各个角落时,画面总是转瞬即逝——黑人男子偶尔来到油田,希望成为一名雇佣工;黑人妇女帮白人洗衣服或者帮白人清理房子。黑人无处不在,但又似乎根本不存在,比如弹钢琴的萨姆,或者女仆比拉,或者收音机里的阿摩司和安迪一样——他们虚渺而又沉默地存在着,既不会迸发出热情,也不会流露出恐惧。
  直到我的家族在战后搬往得克萨斯州,种族问题才开始侵入他们的生活。在那里工作的第一个星期,外祖父的一些家具销售员同事就好心地告诫他如何接待黑人和墨西哥客户:“如果有色人种想要看货品,得几个小时后才能让他们过来,并且他们得自己运走。”稍后不久,图和她工作所在银行的看门人熟悉起来,他是一个身材高大、人品不错的二战退伍老兵,一位黑人,她只记得他叫做里德先生。然而有一天,当他们两个在走廊聊天的时候,一位办公室秘书发怒了,叫嚣着对图说不能也不可以,“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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