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眼中现出了困惑的神情。
“麦奇不是一名真正的工程师，”他的话语间流露出敬畏之情，“他几乎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恐怕一天学也没上过。与人相处总让他觉得局促不安，即使在巴勒斯组星上他也觉得不舒服，更害怕到地球上来。一位教授曾想带他回来，他却说这儿会伤害他的大脑。”布赖思看着玻璃桌上的书，皱着眉头。
“麦奇在太空中总是怡然自得，这就是他的不同之处。与他见面，你不能说他很出色，甚至连聪明也谈不上；但他好像有一种新的感官和一个与众不同的大脑。那位教授认为他是遗传变体，是人类为了适应太空新环境而发生的最初变化。”
尼克寻思着：“他有哪些不同之处呢？”
“从外表看，他没什么不同，一个丑陋矮小的普通人。然而他却有着非凡的能力。他可以不看表便知道时间，不需要任何仪器便能找到自己在太空中的确切位置。他还可以一眼看出任何一颗小行星的精确质量和飞行速度。不借助地图，雷达，甚至望远镜的帮助，他也能驾着拖船穿越越没有任何标志的流星群。他还能随口答出我提出的最复杂的太空飞行问题。最神奇的是连光谱摄像仪也分不清的流星他能一眼辨出是CT的，还是物质的。”
尼克有时也怀疑舅舅讲的故事太玄，但现在。听到他困惑的语气，看到他迷茫的神情，不由得相信了：“真是一种有用的天赋。”
“麦奇是个很有用的人，”布赖恩眼中显出了一丝渴望，“我曾想让他跟我合作，答应给数百万的钱，但他不肯，仍帮着德雷克安放那些指示器。他说德雷克更需要他。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身为小行星人却能签到那份安放合同，麦奇功不可没。德雷克和我安放的指示器一不小心就偏离了轨道，倒把飞船误引入流星群中。麦奇却能驾着拖船，到任何其他人都不敢去的最靠近流星群的地方，把指示器推入轨道，而那个位置的准确度需要其他人计算一周才能得到，那就是麦奇！”布赖恩突然耸了下肩，好像要极力抛开这个不解之谜。他拿起了桌上的书，翻阅起来。
“人能够征服CT流星，”他轻声说，“像他们这样的人。我见过德留克绘制的机械图，他准备用逆引力连接器把物质手柄接到CT工具上，还要把CT机器安装到物质底座上去。我也见过麦奇驾着飞船俘获CT流星，为自由之星开辟一条穿过流星群的道路时的场景。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定能够征服CT。德雷克早已画好了一个小型CT反应堆的设计图，只要托管委员们给他们一个机会，德雷克在麦奇帮助下，一定能够创造CT机床，生产出CT部件，造成反应堆，所有这些过程都需遥控操作。而我可以解决能量发送问题。”布赖恩停了下来，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后边几章的公式和图纸，最后，他沉重地点点头，啪的一声关上了书，好像很不耐烦。
“自从写了这本书以后，我又学会了很多东西，”他又轻松地笑了起来，“我那时对第五自由深信不疑，后来却很快就忘记了。”他把书报到了一边，心神不宁地站了起来，“现在我们出去找点事做。”詹金斯现在早已忘记了那天他们是怎么玩的，但舅舅写的关于第五自由的每一句话都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依然清晰，回想起来仍让人兴奋不已。
“这个最令人恐怖的错误还有可能弥补，”布赖恩写道，“流星群的巨大能量可能转换成电能供人们使用。要造成一个成功的CT反应堆还有很多技术问题，但太空工程师们会一一解决的，只要星际公司的首脑们允许他们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既然他们可能建成反应堆和发电器，本文作者想在此谈的是的下一阶段的CT技术――能量发送问题。由于发电用的CT机械会与空气发生反应，这种无尽的能量只能在太空前沿地带生成，而其中大部分的能量要供物质行星使用。
“于是，发送就成了最大的困难。广袤无垠的太空中，不可能架设电缆。从人类接收到第一个电波信号以来，工程师们就梦想着用无线电信号输送能量。笔者有一种不同的构想o“麦克西第一个发现了太阳黑子产生的次级逆引力场。从这个重大发现中，笔者得到了一点启示。
“这个逆引力场还可以吸收从特殊发送器发送出来的巨大CT能量，从而成为一种长期存在的能量波，大得足以包括整个太阳系。
“这个特殊的能量场会因为太阳和行星质量的干扰，损失一定的能量，但这种损失总计起来还没有发送总量的百分之一。任何简单的转换器都能够从能量场中任何一个位置获取所需的电能，小到供孩子的玩具用，大到供宇宙飞船使用。
“只要星际公司能够放松对CT技术的限制，笔者希望能够立刻成立一个非盈利机构，负责制造发送器和CT反应堆。
“经营这样一个公司几乎不用花钱。太空中CT流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几乎所有的设备都是自动运行的。整个能量供应能够真正做到免费。
“CT能量必须免费！
“这种能量自由现在已经有可能实现了。它能保护人类一直为之奋斗却屡遭失败的其它自由。人类的多数罪恶与不幸都源于能量的匮乏。
“星际公司的权责们仍在滥用法律手段，干方百计地阻止人类获得这种丰富的能量，企图把人类推向CT战争的深渊。
“现在所有行星上的生命都靠核能活着，却没有足够的能源金属。不断扩大的能量危机势必会加剧行星间的紧张关系，到那时，托管政府竭力维系的这种不稳定的和平势必会遭到破坏，在和平中被忽视的CT肯定会成为战争中的可怕武器。”
第七章
等到舅舅再次回来时，詹金斯发现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CT战争？”舅舅一边哼着他们昨晚在银河夜总会听到的歌曲，一边穿衣服，准备去和唱这首歌的金发女郎约会，“当然，它肯定会爆发。我在替德雷克和麦奇工作时就知道了，那时，我还为此伤心了很一会儿。”他笑了笑，好像在讥讽自己当初的幼稚无知。
“老德雷克曾说过，制作CT导弹特别简单，”他又轻松地补充了一句，“把一根CT铁条放进物质铁壳里，再把铁壳密封起来就行了。但这两种东西事先都得经过磁化，靠磁性产生的斥力把它们分开。使用时，只需一块磁铁就能引爆，或击碎外壳，让CT暴露在空中，甚至用力振动铁壳，让它们相碰，都可以发生爆炸，释放出的能量是等量的钚金属能源的一千倍。”
布赖思回头看到尼克不相信的神情，轻声笑了起来：“只要有点胆儿的工程师都能制造这玩艺儿。”他轻松地吹起了那支新曲儿，好像预言中的灾难和第五自由的梦想都与他毫不相干。
“不会有人去造CT导弹的！”詹金斯脱口而出，“没有人会干这种事！”
“有人会的。”舅舅已准备好了出去，却宽容地停了下来，“当然德雷克和麦奇不会。德雷克说过，自从CT流星群指示器安放成功以来，好几颗行星都派来间谍与他联系，想签订军事合同。肯定有人想造CT导弹。”
詹金斯喘了口气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无意间提起的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把他惊呆了，舅舅无动于衷的冷漠态度更让他伤心。他不明白舅舅为什么会这样，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布赖恩静静地站了片刻，认真地说：“尼克，要知道，有时我也很难过。我也希望星际公司的老财们当初不要改变我，让我保持原来的样子，做个一心只想建成第五自由的傻小子。可他们很快就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
“嗯？”尼克盯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星际公司拥有除了木星以外几乎所有的铀和钻，”他解释说，“公司在托管地已探明的这两种金属的储量就价值三千亿，而且董事们还在随着能源供给的减少大幅抬高价格。我在写那本书之前就该明白趾高气扬的他们绝不能容忍一个毛头小子来破坏他们在托管地的这种垄断地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星际老财们想教会我不要讥笑他们，但不是写文章批判。”布赖恩耸了一下厚实的肩膀，脸上短暂的苦恼慢慢消失了，又笑了起来，“我到处游说，散发我写的那本书，甚至站在街上演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于是警察便来粗暴干涉我，就因为那些老财们不喜欢我那样。”他把垂下来的头发甩到了后边。
“我后来吸取教训，放弃了。于是开始重新找工作，却发现星际公司仍在教训我。”
“怎么回事？”
“到处都找不到工作。”布赖恩轻松地笑了起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上了公司的黑名单。一次，路过金星公使馆，我碰巧看到一张海报，奖励人们去勘探铀矿。我就去了。在等着与公使会面的功夫，我画下了在金星海洋中采矿的情景，并在一张旧信封的背面画上了铀矿分离厂的草图。”布赖恩轻轻地笑了，“那才是真正的开始……”
随后的几天中，他专心地起草逆引力井的计划书，完全忘记了银河夜总会那位金发女郎。
后来，他回托管地去了，向从木星来的代表团呈交计划书和专利证件。尼克也回到了学校里，舅舅那本书一直被很虔诚地放在课桌上。
又过了两年，舅舅的银行家仍在替他支付学费，舅舅本人一直杳无音信。母亲不久也逝世了，只剩下尼克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不想再接受布赖恩的慷慨资助，却无法开始他热切渴望的事业。
CT研究仍是一种非法行为。能量缺乏造成了经济上的萧条。整个民用太空工程领域里的空缺职位越来越少。他不愿去地球太空舰队，尽管征兵军官向他许诺，很快就调他去负责托管地的高层太空卫队，甚至还暗示可能会让他从事秘密军事研究。他拒绝了，他不想把CT用于战争。
毕业日益临近，他还没有找到工作。他开始有点明白当初改变舅舅的巨大压力了，有时，他也担心自己会顶不住这种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