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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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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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石问道:“何谓大治,何谓小治?”
  单克道:“常州上有江宁府、宣州、歙州,下有湖州、苏州,常州夹在当中。上水下流,上游能分其水势,下游能畅其川流,常州自然平安无事。现在却正好相反。古人在江宁府溧阳县以上造了五个石堰,目的就是要分去宣州、歙州及江宁九阳江等处的水流,让它们归于太平州芜湖一线,减少下游的压力。后来,宣、歙两州的竹木商人嫌石堰阻碍交通,贿通、欺骗官吏废了石堰,这几州的水由溧水入宜兴荆溪,直入太湖,从此就多事了。”说着,他展开一幅略图,虽然草草,指画之间,却大体眉目分明。
  “再看下游。”他指着略图,说道,“湖、常、苏三州的水尽入太湖,由松江下泄入海。庆历二年,为了漕运方便,在吴江横断江流筑起长堤,从此太湖的水就只能溢,不能泄了。上游水越聚越多,下游却反而不如从前通畅,甚至根本不通,这水患还能不频频肆虐吗?早先水患,十年不过一二。如今,十年倒有###,正是为此。大治,就是上中下三点一线,一起动手。溧阳以上,恢复五堰;湖、常、苏三州,各自疏理江河湖泊。”
  安石与逢源都一言不发,只是听他滔滔而言。
  “小治,是只治咱本州境内各水。宜兴境内,以前有百来条河道分解荆溪之水,直入太湖。这些河道很多都已堙塞,只要将它们重新疏通,宜兴一境大体就可以没事了。此外,就是运河一线了。运河之北原有十四条古河,直通长江,现在大多也堙没了,或者名存实亡。喏,大体就是这个位置。”他用手在草图上画了几画。“在武进、金坛一线,可以由长荡湖、滆湖疏浚两条新河直接运河,将两湖之水导入运河。再开通十四条古河,将运河与运河北侧之水导入长江。凡通运河的河道,都要设置斗门或石堰,以使丰枯划一,排泄、灌溉、运输都不耽误。”
  安石听完他的这一番解说,非常振奋,高兴地说:“‘水无壑,找单克。’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太谢谢您了!能否就请先生出山,与下官一起整治水患?”
  单克痛快地答道:“大人如此抬爱,又正是学生生平志向所在,敢不从命!”
  安石当即站起来,朝化刚深深一揖:“请先生受安石一拜!”
  慌得化刚忙不迭地还礼:“大人这是从何说起,不要折杀了学生!”
  两人行了礼,重新归位坐下。安石问道:“照先生看来,咱们应该先从哪里入手?”
  单克道:“大人,学生虽然夸夸其谈,其实大体都是记问之学。除宜兴本境学生曾实地考察过之外,其余尚没有机会实地考究。三点同治,就设想而言,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校正充实,只能是个遥远的目标,或者需要学生付出毕生精力也未可知!比较现实的,还是先考察本州一境,力求小治。”
  安石禁不住点头赞叹:“求实之言,求实之言,先生真是赤诚信士!咱们就先从本州做起。三点一线的事,等您全盘考察落实,写出详尽计划与实施方案,下官再申奏朝廷,以便施行。”
  逢源与化刚也都点头称是。
  一件大事总算有了着落,安石心里特别轻松。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做就做,当时就站起来道:“这样,我们今天就告辞了,先回去做些准备。先生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请过去吧!”
  化刚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就走。先是要留着住几天,哪怕住一夜呢,实在留不住,只好留着吃了一顿饭。他自己呢,也一起跟着走了。安石让他将家里事情安排好再走,他也执意不肯,说是“从来不管家务”,安石只好也让步了。
  安石本来要请逢源与化刚住在家里,他们不愿过多麻烦安石一家,到底到官驿去住了。好在风餐露宿的时候多,住在屋里的时候少,驿站与家并没有太大区别,安石才多少安心了。
  几个月之后,两个人都瘦脱了形,到底拿出了大小两套方案。大套基本是化刚原先的设想:在运河北侧恢复古代十四条河道,泄运河与北侧之水入江;运河南侧,则修复宜兴诸多河流分荆溪之水,再挖新河导长荡湖、滆湖之水入运河。小套则是疏浚运河,让它畅通无阻。方案订得很细,连工食及所占田亩等,都考虑到了。
  安石要淑贤准备了一桌酒菜,在家里设宴犒劳两位功臣。因为做了几任地方官,安石手里的那两份方案,都幻化为一些具体的矛盾冲突,他不能不有所忧虑:“大套要侵占不少耕地,阻力不会小的?”
  “是呵,学生也这么想。尤其是那些大户,不仅自己有力量,还有各种关系做后台,纷争是免不了的。”化刚也不无忧虑。
  逢源却不以为然:“我们也仔细看过,所有要侵占的耕地,大体都是形势户巧取豪夺的官地,有些根本就是原来的河道。法任而国治。只要您有决心,法出令随,赏罚分明,不避权贵,谁敢作祟!确实是奉公守法的私产,如果有必要,可以由朝廷出钱赎买。就怕您下不了狠心!铁了心,什么事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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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三十五回(4)
安石端起酒杯:“来,且喝酒,你们这一向实在太辛苦了!这事暂且搁下。我将两套方案都上报转运使大人,由他去裁夺吧!”
  安石的上书刚送给两浙西路转运使魏瓘,魏瓘家就来了一位豪客。这位豪客姓孙,名五湖,字慕蠡,是江阴一个大户,田连阡陌,商通四海。魏瓘将他迎进后堂,见过礼,奉过茶,五湖就献上了一份礼物:白银三千两,玉璧一对,另有丝绸等若干。连魏瓘也不知所以然,问道:“您我都是故交,慕蠡兄为何送此大礼?”
  慕蠡说:“大人寿诞之喜眼见就到了,些许薄礼,实在汗颜。大人再这么说,越发叫慕蠡无地自容了!”
  魏瓘又蒙了!细想想,自己生日该是六月初五,还有好几个月呢!这礼可不送得有些蹊跷?他自然不去点破,只是淡然一笑:“承慕蠡费心,多谢了!您一定还有事情,何妨直说?”
  “事情倒没什么,只是来向大人讨个主意。”
  “噢,什么主意?”
  “听说王安石王大人要重开河道,我们的田地不是全要完了吗?”
  魏瓘不禁哈哈一笑:“哈哈,慕蠡兄,下官真是服了您了。我这里刚才收到他的上书,您倒已经知道了!”
  慕蠡也笑道:“大人何足为怪?咱们做商人赚的就是消息钱。消息不通,寸步难行,还上哪儿求财去?”
  魏瓘笑道:“这倒也是实话。”
  慕蠡求道:“总还求大人网开一面,替我们这些苦主想些办法才是!”
  魏瓘根本就没把这事当件事情,漫不经心地说:“放心,他是那么说,拍板还得由我。我再无知,也还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即便不能造福一方,也断不会生事扰民!”
  慕蠡吃了定心丸,欢天喜地地走了。
  在宜兴,也有个大户罗清去找知县司马旦探听消息,也备了一份礼物。司马旦,字伯康,是司马光的亲哥哥,也与他一样爱较真儿。见罗清送上礼物,斜睁着双眼问道:“罗清为什么送我礼物?”
  罗清道:“不为什么。您为咱们黎民百姓日夜操劳,一点薄礼,略表一点心意而已!”
  司马旦笑道:“情,本县领了,东西全带回去,不要坏了本县一生的清誉!你总不会只为给本县送礼,才专程赶来的吧?有什么事,只管直说。”
  罗清好不尴尬!可人已经来了,没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说:“青天大老爷真是一清如水,叫小的着实惭愧!其实呢,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来问问青天大老爷。听说新来的知州王大人要挖河开渠,咱们的田地可都在当口上,该怎么办呢?”
  司马旦不由得笑了,安慰他道:“水患历代都有,皆为天谴,只能修政事,尽人事,以副天责。逆天行事者不祥,谁敢逆天行事?不管谁的主意,只要本县在任,就绝不会做这种不顾前后的蠢事!”
  罗清要的就是这句话,也欢天喜地地走了。
  自打安石上书,魏瓘那里就没有断过说客,官民都有。各县县令,理由虽各不相同,不愿多事则大体没有什么区别。有这么多人反对,魏瓘当然更乐得装傻了。
  一拖就是半年。
  安石给朝廷的奏章,也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儿反应。给曾公亮、欧阳修的信倒是有回音,却不得要领,只说正多方面磨合呢。直到八月,朝廷才有旨意,要他“相机行事”。魏瓘见朝廷已经放口,也顺水推舟,请安石“相度而为”;只是另加了一条建议,请他“最好弃大图小”。
  虽然姗姗来迟,朝廷到底表了态。既可以“相机行事”、“相度而为”,安石也就当仁不让了。延迟半年的批复已经说明了不少问题,转运使又明白要求“弃大图小”,安石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逢源与化刚都是闲云野鹤惯了的人,做事从来率性而为,不大了解官场的陋习,半年的延宕已经叫他们兴味索然。安石只好安慰他们:“打起精神来,这已经很不错了。朝廷做事,是急不得的。先做小,后做大,循序渐进,也很好嘛!”
  他们两个自然也不好说别的,只有勉力向前了。
  安石将五县知县都请到晋陵,当面布置任务: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全部工程请单克、王令督办。朝廷也要拿出一部分钱粮,以工代赈。
  司马旦说:“王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能否应允?”
  安石知道他是司马君实的大哥,自然对他另眼相看,说道:“我正要讨教。伯康兄有什么高见,请只管说。”
  司马旦说:“大人过谦,下官岂敢!只是下官确有难处,不能不说。运河不经宜兴,要叫老百姓出钱出力修运河,怕他们不愿,下官也不好说服他们。是否能允许宜兴民工,只在本县境内疏理河道?这也一样是整治本州水系。”
  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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