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的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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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的迷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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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定要我到南京,就让他们来接收北方军队。如果他们有本事接收北方军队,我就心甘情愿地到南京就职。”在2月15日给南京政府的电报中,袁世凯就以这个作为不能南下的理由。为了证明不是虚声恫吓,北洋军队在北京、天津、保定搞了一次“兵变”,大肆焚掠,最后南方人向他屈服了。      
  尽管人们知道,那个死守帝都的政府,是社会发展的一大障碍,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找到一条根治恶疾的良方妙药。这种政治制度,成了近二百年无数流血革命的直接诱因,但每一次革命,除了制造一批新官僚填补被推下台去的旧官僚遗下的空缺,几乎完全没有触动权力的基本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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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大国的迷失(42)        
  这是为什么?原因究竟在哪里?      
  袁世凯不肯南下就职,孙文反对把首都定在北京,本身就是一场关乎中国命运的对抗。这时,南北已成为一个鲜明的政治概念。袁世凯的胜利,标志着北方作为君临万邦、四夷宾服的天朝中心,依然如故。这是中国的悲哀,历史的悲哀。中国奠都北京,从此,正如孙文所说,“任天下怀庙宫未改之嫌,而使官僚有城社尚存之感”。       
  在这种政治气氛下,刚当上总统的袁世凯,已经沉浸在他的皇帝梦里了。当他还住在铁狮子胡同的时候,就想着搬进紫禁城,一尝帝王滋味。他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自然会有一班承颜候色的谀臣,替他操心。      
  于是有人进言,京师最近流行谣谚,即有前清“颐和园”三字和“与乎袁”谐音,兼童谣和名物之兆而有之,可见率土式望,在袁一人,天意人心都是一样。袁果然大悦,并说“过去天子是四海一家,现在我是总统,便三海为家”云云。三海乃指紫禁城旁边的南、中、北三海。袁大头要搬进中南海,坐江山了。      
  中国人都喜欢说“打江山”。江山是打下来的。谁打的江山谁来坐,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袁世凯坐上了由同盟会流血牺牲打下来的江山后,几乎毫不迟疑地向南方人开刀了。第一刀,先砍在由南方人担任总理的责任内阁身上。      
  第一届的内阁,由孙文的同乡唐绍仪担任总理。唐绍仪既是南方人,同盟会员,也是袁世凯的朋友,他的上台,本来带有很浓的“南北调和”色彩。但北洋官僚们对有这样一位南方人,在他们的地盘进进出出,觉得非常刺眼。      
  这位唐总理其实并无实权,事无大小,都要请袁圣裁。唐绍仪每天都在公府和内阁之间往返奔走,请示报告。他和袁世凯虽相识有年,但并不在其个人、地域与党派圈子之内,属于“非我族类”之列。某次在谈论外交问题时,袁世凯忽然对唐说:“少川(唐绍仪字),我已经老了,你就来做总统吧。”把唐惊得爆出一头冷汗。他很清楚这句话的斤两,但不清楚的是,大总统究竟根据什么不信任他?难道就因为他是一个南方人吗?      
  时隔不久,这位南方人,在北京便再也呆不下去了,导因有二。其一,袁世凯主张总统制,以便大权独揽;而唐绍仪则主张内阁制,设国务会议,总统的任何命令,均须国务院通过,始能生效。袁世凯对此深为不满。其二,黄兴曾经向唐推荐同盟会员王芝祥担任直隶都督。辛亥革命时,王芝祥在广西揭竿响应,当了一个军政府副都督,后被推为桂军援鄂司令,率军北上,其实因为他是直隶人,被广西人排挤出来,时任南京政府的第三军军长。唐绍仪请示袁世凯,袁痛快地答应了,叫王芝祥马上来北京等候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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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大国的迷失(43)        
  表面上,袁总统胸襟宽平,度量广大;其实内心深处,阴云重重,气愤填胸。两件事都犯了他的大忌。王芝祥虽为直隶人,但有南方同盟会的背景,袁的卧榻之侧,岂有他鼾睡的位置?6月间,王芝祥正拟束装就道,忽闻一份以“直隶五路军人”名义发表的通电,严辞拒绝王芝祥担任直隶都督。军人干政的恶例,由此开其端,但袁世凯以此为由,改任王芝祥为南方宣慰使。      
  唐绍仪自觉失信于南方,难免心生怨气,总统既已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他表示决不副署这个命令。没有国务总理的副署,命令就不能发表。      
  然而,这道命令竟然发表了。      
  唐意识到,是急流勇退的时候了。6月16日,他留下一道辞呈,也不和袁世凯道别,便乘车直奔天津。袁世凯派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到天津挽留。      
  袁世凯就任大总统后,公布《临时大总统宣告暂行援用前清法律及暂行新刑律令》,除个别修改之外,几乎照搬前清的法律。随后公布的《暂行新刑律》和《暂行法院编制法》,也都是沿用清末的旧法、旧制。      
  司法权完全受制于少数大军阀、大官僚,各级司法机关形同虚设。整套司法体制尚未发育,即告进入更年期。以后两年(1913年、1914年),各省的审判厅高等分厅和地方分厅相继裁撤;地方厅裁去三分之二,初级厅则全部裁去,恢复了县太爷升堂审案的旧例,由县知事以兼理司法,省长有监督司法之权。      
  民国初肇,虽说是百废待兴的过渡时期,但从北京治安管理系统的建构来看,军权至上、军人干政的趋势,已彰彰甚明。      
  在海陆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有一个军法处,主要负责缉捕、监押、处理革命党人的案件,一向由总办直接向总统请示决定发落。袁世凯是最高法官,金口御断,完全没有斟酌余地。这个机构直到洪宪帝制失败后,才被取消。      
  负责维持北京城内治安的包括步军统领衙门、警察和军队三个部门。步军统领衙门是清代旧制,民国成立时本拟裁撤,但有些官僚提出,它可以补警政不足,于是便原版保存下来。按法规所定,步军统领衙门主司城门启闭和四乡车捐。但实际上它的权力远不止此,民初张振武一案,便是由步军统领衙门会同军法处处理的。      
  1919年成立的京畿卫戍司令部,权责与步署、警厅相似,而权力比它们大得多,直属大总统,卫戍军队平时由陆军部指拨;有特殊情况时,由陆军部指派京师附近军队归总司令调遣。必要时,政府得令地方军警长官受总司令指挥。      
  与军权有关的司法机关,还有陆军部的军法司,本来应属高等军法会审性质,但其受理的案子竟包括抢劫盗匪一类的刑事案。京畿军政执法处也是一个拥有比司法部更大权力的机关,它直接向总统负责,在政府的编制中,甚至无法找到有关这个机构的组织法规,可见其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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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大国的迷失(44)        
  军法处第一次显示其无限权力,是在1912年8月对张振武一案的公开处理。      
  张振武是辛亥武昌首义的主要军事领袖之一,战功卓著,曾在军政府里担任军务部副部长一职。民国成立后,黎元洪出任副总统,张振武到中央任职。但张振武到北京后,椅子还没坐热,就被步军统领逮捕,押至军法处,未经正式审讯,便枪决处死。      
  事发后,国会议员向袁世凯提出质问。袁世凯傲慢地回答:“他自然有罪名,自然要宣布,此事是我袁某的主意,大家不同意,到国会弹劾我好了。”      
  总统的权威,甚于法律,而军法处就是维持这种权威的恐怖组织。孙中山曾经说过:“袁氏可为善,勿逼他为恶。”不知是立法机关逼他为恶呢,还是军法处逼他为恶?北方官僚决心不让他们所习惯的那种生活因革命而中断。这种决心在袁世凯当上总统不久,便显露出来了。政治上的谋杀和军事上的讨伐,不过是要遏止南方的“叛乱势力”到处蔓延的应急手段,要维持那个属于他们的旧世界万世不堕,根本办法,还是重新提倡尊孔和推广教化。      
  中国儒学认为一代丕兴,赖乎个人的道德修养;而个人道德修养的核心在于礼乐的陶冶。一个国家的兴亡,并不会因有多少人参与政治而改变,完全是由礼乐的得失来决定的。因此,儒家并不鼓励人民参政,只要人人以礼乐自治其心身,各尽性以成德,政治便可托付给帝王和官吏,从而安人、安百姓、天下平。      
  这套理论,在汹涌的民主浪潮面前,是旧官僚的救命稻草。      
  革命对北京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冲击,虽然这里改挂了五色国旗,但人们依然过着和光绪、宣统年间没有多少区别的生活,甚至政府中的官员也没有多大变动。唯一给北京带来新空气的是一些从南方来的人。      
  1913年10月10日,寂静的秋天来了。袁大头在紫禁城太和殿举行总统就职典礼,这里以前是皇帝登极的地方。当他坐着八人大彩轿,身穿钴蓝色的陆海军大元帅礼服,来到主席台,从南面入座的时候,俯视着参加典礼的文武百官,一种“君临天下”的欣喜,难免使他目眩神迷。袁庄严地宣读着他的就职宣言:      
  “历办革新诸政,凡足以开风气者,必一一图之。但余取渐进而不取急进,以国家人民为重,未可作孤注之一掷,而四千年先民之教泽,尤不可使斫丧无余也……清帝逊位,共和告成,以五大族之不弃,推为临时大总统。此种政体,吾国四千年前已有雏形,本无足异,乃事权牵掣,无可进行,夙夜彷徨,难安寝馈。”      
  他告诫国民,建立道德观念是当务之急。“立宪国重法律,共和国重道德。顾道德为体,而法律为用。今将使吾民一跃而进为共和国民,不得不借法律以辅道德之用。道德范围广大,圣贤千万语而不能其词,余所能领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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