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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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之变-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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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裴寂当真骑马来?段志玄一个人靠得住么?”高斌廉走后,侯君集问。
  “没问题。”李世民说。
  当真没问题?不错。李世民的确这么认为。不过,并不是因为相信段志玄万无一失,而是另有安排。这另有安排不仅侯君集不知道,段志玄也不知道。早在段志玄行到庆春坊夹道北口墙根之前,长孙顺德与刘弘基就已经在夹道前方不远的柳树林里隐藏好了。同段志玄不一样,长孙顺德与刘弘基的身边各有一匹马,两人也没装什么叫化子,手上没拿什么打狗棍,穿的是官兵的衣服,腰下挎着弓箭。
  长孙顺德与刘弘基是什么人?两人都是在逃的右勳卫,当时同在李府藏匿。左右亲卫、左右勳卫、左右翊卫,合称三卫,入选者大都为望族或高官子弟。据史册记载,长孙顺德之祖长孙澄,北周秦州刺史;父长孙恺,仕隋,位至开府。刘弘基之父刘昇,隋河州刺史。可见两人也都正符合这样的标准。为什么逃?居然又是不谋而合,都是为了逃避征高丽之役。不过,有一点不一样:长孙顺德的逃奔晋阳,出于计划,属于投亲靠友,因长孙顺德是长
  孙晟的族弟,而长孙晟恰是李世民的岳父。论辈分,长孙顺德是李世民的长辈,论年龄,则相差无几,二人早在长安就深相交结。而刘弘基的逃奔晋阳,则出于偶然,属于慌不择路。他与李世民既非远亲,亦非近邻,从未谋面,只是架不住有缘分,凑巧在晋阳相遇,又一见如故。

玄武门之变 第四章(3)
那日午后,李世民在玄武观吩咐过段志玄之后回到府中,长孙顺德与刘弘基已经在书房等他。你们两人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出去透透气么?今晚怎么样?李世民问。怎么?有事?刘弘基反问。李世民盯了刘弘基一眼,心想:这家伙还真鬼,他怎么就猜着是有事?不过,想到这儿,他不无得意地笑了。他不鬼,我要他干什么?可见我看人的眼力还不错嘛!你说呢?李世民不理睬刘弘基,扭头问长孙顺德。英雄所见略同。嘿嘿!长孙顺德打个哈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模样也令李世民满意。都跟刘弘基那么鬼,那还对付得过来?也得要几个像长孙顺德这样什么都不在乎,你吩咐什么他就干什么的主儿。好!那我就交待任务了,都给我听好了。李世民说,语气比同段志玄、侯君集、高斌廉等人说话要不客气得多。不是小觑二人,是与二人的关系更加随便,更加自然,不用注意分寸就必然会恰到好处。因为什么?因为出身相同。同为贵族子弟,故自有一种天然的默契。
  “这事儿对谁也别透露,段志玄知道了会误以为我信不过他。千万别告诉侯君集,这人的嘴不紧。记住了?”交待过任务,李世民又特别慎重地叮嘱了这么一句。
  “倘若用不着咱出面,那当然能瞒得下。万一用得着咱,还能瞒得过谁?”长孙顺德反问。
  “咱就不能说是凑巧路过?”刘弘基笑。
  “怎么那么巧?你把人家都当傻瓜?”长孙顺德反唇相讥。
  “傻不傻是人家的事儿,用不着咱操心。咱这么说,信不信由他。总比不打自招强吧?”
  “没错。还是弘基鬼机灵。”说这话的是李世民。
  那一晚,李世民的双重保险安排都属多余。裴寂不仅没坚持骑马,也根本没从玄武观的后门出来。当裴寂独自一人从玄武观前门出来,再次踏上那条僻静的石板路时,他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声音其实还在,而且应当更加清晰可闻,因为夜更深、人更静了。可裴寂不仅没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甚至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口。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居然想不起来了。裴寂为何如此魂不守舍?因为李世民在玄武观里对他讲的一席话。
  “在官场,裴爷是我爹的下属。论私交,裴公却是我爹的知己。咱现在既然是在说私话,我当然不能把斐公当外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根据裴寂的回忆,李世民的那席话是这么开场的。说完这样的开场白,李世民咳嗽一声,好像是清清嗓门,又好像不是。高斌廉识趣,找个借口退出房间,顺手带关身后的房门。其实,李世民要对裴寂说些什么,高斌廉早就知道。回避,纯粹是个姿态,做给裴寂看的,目的不外乎令裴寂觉得李世民对自己推心置腹而已。觉得自己被对方视为心腹,自己就往往
  于不知不觉之中成为对方的心腹。凡人都难免不如此,对于这一点,李世民清楚得很。正因为李世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李世民笼络“群盗大侠”,从来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李世民看透这一点,受谁的指点?谁也没有,无师自通。但凡领袖人物,都有一些无师自通的本能。倘若没有无师自通的本能,只配当配角,不能当领袖。
  等到高斌廉的脚步声下了台阶,出了院门,最终消失于宁静之中,李世民又咳嗽一声,说出下面这样一席话: 。。

玄武门之变 第四章(4)
自从杨玄感造反以来,群雄乘机而起,天下大乱。如今杨玄感虽然扑灭,因*而搅起的尘埃却并未能落定。君不见杨玄感的余党李密吞并瓦岗之众,围攻东都正急么。除李密之外,杜伏威横行江淮之间,刘武周攻取雁门、定襄两郡,梁师都略定雕阴、弘化、延安三地,薛举割据陇西,窦建德称霸河北,林士弘侵吞豫章,李子通蚕食淮南,唐弼称王扶风,如此等等,仅仅举其大略而已。其余小股流寇草贼,多得不胜枚举。而皇上却赶在这会儿南巡江都,贪图风月、流连忘返。更听信佞臣虞世基之言,以为群雄造反不过如鼠窃狗盗。其平定,指日可待。可依我看,如今的局面其实正好可以套用当年蒯通对韩信说过的那句话,只须换下一个字即可。不知裴爷以为如何?
  当年蒯通对韩信说了句什么话?据《史记》的记载,那句话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只须换下哪个字?李世民虽然没有明说,裴寂自然明白他那意思是把“秦”字换成“隋”字。
  “咱不是来谈如何从我那肥缺中捞取油水的么?”裴寂反问,显出一丝惊讶。不是装的,李世民这一席话的确令他吃了一惊。不过,吃惊之后的感觉不是恐慌,而是兴奋。这话透漏出的意思,比从他那肥缺中贪污一笔公款要有意思多了。
  “嗨!裴公怎么把斌廉那话当真?他那么说,不过是试试裴公的胆量。”
  试试我的胆量?这话令裴寂略微感到不悦。不过,他像段志玄一样,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手,他把这反问藏在心里,说出口的话是:“原来如此!公子行事谨慎得很呀。好!干大事,最重要的就是谨慎。”
  听了这话,李世民笑了,可并非因为他同意裴寂的说法。在李世民看来,冒险比谨慎更为重要。不敢冒险,还能成什么大事!不过,他觉得决定该不该冒险,那是为人主的责任;为人臣的,应当以谨慎为要。裴寂的话,恰好符合他心目中的为人臣的准则,这才是他之所以笑的原因。笑过了,李世民反问:“敢问裴公所说的‘大事’,究竟何所指?”
  哈!还当真谨慎得很呀!不是说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么?怎么这么吞吞吐吐?裴寂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紧不慢地道:“除去逐鹿中原,还能是什么别的事?”
  李世民不答,只是点头一笑,算是默认了。
  “既然我猜得不错,斗胆问一句:这是唐国公的意思呢?还是公子自己的意思?”
  “这有区别吗?是我爹的意思,裴公就肯助一臂之力;是我的意思,裴公就撒手不管?不会吧?”
  “岂敢!只是唐国公如果不肯,这事不就不好办了。”
  “不错。不过,我爹肯不肯,就看裴公肯不肯帮忙了。”
  “是么?那这忙我裴某帮定了!”
  话说出口,裴寂不禁一惊。怎么回答得这么痛快?也不问问要帮个什么忙?难道是那“位极人臣”的梦想在作怪?李渊当不成皇帝,我裴寂怎么能位极人臣?想到二十七年前的那番话,裴寂的嘴角呈现出一丝笑意。这笑意其实只是反映出裴寂潜意识中的无奈,可是世民会错意,以为那是信心十足的透露。
  这会错意的意义十分重大。如果裴寂根本不肯帮忙,那好办。李世民会以安全为借口,亲自将裴寂送出后门。玄武观的后门面向一条比前门的石板道更加僻静的石板小巷。小巷的尽头就是庆春坊夹道的北口。裴寂会在小巷的尽头碰见一个叫化子,这将是裴寂一生中最后
  一次碰见叫化子。
  “如果裴寂的回答模棱两可,或者语气与表情透露出些许犹豫或勉强呢?那咱该怎么办?”两日前当李世民与侯君集商量面见裴寂时,侯君集这么问过。
  李世民略一思量,没有正面答复,却道:“小时候常觉得孟德为人太狠毒,如今才明白孟德之所以说‘宁我负人,勿人负我’,自有其不得不如此的道理。”
  李世民说的孟德,也就是曹操。曹操当真说过这句话么?其实难说,也许只是后人的
  附会或栽赃。不过,李世民既然这么说,李世民肯定会这么做。听见李世民说出这样的话,
  侯君集不禁对李世民认真看了两眼。他忽然觉得李世民的眉宇之间透出一些……,怎么说
  呢?是英气?还是杀气?其实,是什么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侯君集觉得那股气咄咄逼人,
  令他不安、令他失落。二十六年以后,当侯君集跪在刽子手面前等着吃那一刀的时候,他蓦然回想起这一幕:如果当年他没那么认真看李世民两眼,或者说虽然看了,却没产生那
  种不安与失落,他会因为谋反而吃这一刀么?
  当然,裴寂并不知道他那信口而出的回答以及因潜意识中的无奈而显露出来的微笑,可能救了他一命。那一晚,当他回到家中,斜倚在睡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睡的时候,他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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