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传奇之风云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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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传奇之风云乍起-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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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邪王盯着手中的马奶子酒,眼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半晌,方说道:“这酒我已许久不饮了,只每年祭拜祁连山时,才会忘情地痛醉一场……身为降虏,污秽不堪,惟苟活而已,还有什么颜面喝这圣洁之物……”那二十余个匈奴人听他这般说,都不由得住了声,注视着眼前的熊熊火光,神色或悲怆、或无奈、或惭愧、或忧伤。李陵置身其间,心中也自怅然,他抬起头来,仰望满天的星光,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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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斗箭(8)
浑邪王默默地饮着那马奶子酒,片刻间,手中酒囊已是涓滴不剩。李陵见了暗暗吃惊,心想:“这一囊酒少说也得十五六斤,他喝了竟若无其事,这浑邪王可真是海量啊!”思量着,自己也饮了一口,那酒入口绵软、乳香浓郁,又带着些微的酸辣之气,与汉人所酿之酒全然不同。李陵素来不胜酒力,好在这马奶酒酒味极薄,喝了一斤有余,也仅是微醉而已。
  浑邪王又饮了多时,脸上微微见红,他伸手入怀,从里面摸出个状若葫芦的木管来,大声说道:“今日,我与诸君以臣虏之身,对祁连山,饮马奶酒,得遇佳客,幸何如之。今生已错,去日无多,何妨纵酒高乐,忘人生之几何。来,我为大家吹奏一曲,以助酒兴,可好?”众人轰然叫妙。
  浑邪王将木管放在唇边,试着吹了吹,那木管发出“呜呜”之声。李陵好奇心起,问身边的日(石单):“那物事叫什么?” 日(石单)小声答道:“叫做胡笳,我义父吹笳可是一绝,大哥,你有耳福了。”
  只见浑邪王右手持了胡笳,左手拿了根木棒在胡笳上轻轻敲击,一阵“得得”之声响起,动静有节、清脆空旷,宛若马蹄踏于荒野之上……渐渐的,蹄声止歇,胡笳声起,低沉婉转,柔美悠扬,便如静夜中一个女子低低地倾诉。李陵心中一动,浑邪王现下吹奏的曲子,便是自己先前在山脚下听到的,怎地两者之间意境如此不同?前者高亢而悲怆,如烈酒、如壮士、如长啸;后者舒缓而忧伤,似流水、似女儿、似相思……但不论意境如何不同,听在耳中却都一样的荡气回肠。
  月色如水,薄雾弥漫,笳声已停,余音不绝。众人遥望绿色苍茫的祁连山,胸中俱为缠绵伤感的情怀所笼罩,篝火渐熄,竟无人上去添柴,生怕打破了这如梦如幻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方听日(石单)长叹了一声,说道:“义父,这短歌我已唱过千百遍了,但唱歌时心中所想,与听你吹奏时心中所想并不一样。唱歌时,我想起的是父亲,听你吹奏时,想起的却是母亲……”
  浑邪王缓缓地点头,说道:“这歌本来就有雌雄之分。想的是祁连山,唱起来便豪放;想的是焉支山,奏起来便哀婉。祁连山健我壮士体魄,焉支山美我妇女颜色,这两座山便是我浑邪、休屠部落的父亲与母亲。可惜,身为不肖子孙,不但保不住自己的父母,反要靠仇人庇护,方得苟延残喘,真真可笑。寄人篱下,无家可归,忍辱偷生,为世所悲,吾何如人哉!何如人哉!”说罢,两行清泪已是滚落了下来。
  李陵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唱的便是‘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我说这曲子怎地这样耳熟。这歌我们汉人也唱,不过那是用来宣扬我大汉军功的,听起来便远没有如此的沉痛悲凉。这浑邪王精通兵法,才略过人,大有可取之处……只是为人过于茬弱,现今后悔,当初又何必归降?拉开阵势,和我们汉军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就算在战场上将命送了,不也好于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似的活着!何况,大丈夫做错了事,能改则改,既已无可挽回,便要安然承受,终日以泪洗面,效那女儿之态,于事何益!”
  浑邪王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说道:“公子切莫因老夫猥琐不堪而小瞧了匈奴人,我们匈奴有的是英雄好汉……譬如 日(石单)的父亲……那首短歌便是他在临死前唱的……”
  李陵略觉意外,回头看了看日(石单),日(石单)嘴角抽动,眼中泪光隐隐闪烁,见李陵望着自己,只凄楚的一笑,说道:“大哥,你勿须为我悲伤,据说父亲死时,心中喜乐无限,没有一丝遗憾……他活得太累了,却又不敢自杀,多亏义父成全了他……佛陀说,好人死后,便会往生净土,那里没有争斗和杀戮,没有欲望和痛苦……我父亲一定已经在那里了……”
  浑邪王将身子一仰,眼神空洞洞的,他的声音飘入耳中,幽远而清晰:“李公子,你还不知日(石单)的身份吧,他是匈奴休屠王的儿子!”
  

七 斗箭(9)
李陵悚然一惊,他原以为 日(石单)不过是个寻常的匈奴少年,谁想身份竟如此贵重。休屠王不是被浑邪王杀了么?按理说日(石单)该与浑邪王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如何说“多亏义父成全了他”,又如何认了浑邪王做义父?
  浑邪王自失地一笑,说道:“李公子,河西之战的情形,想必你也大致清楚,霍侯真正名冠天下,威震四海,实自此役始。那两场仗……第一场打下来,汉军稍占优势,第二场……我们输了,一败涂地……可我从来没服过气……如若没有右日逐王处处掣肘,那场仗绝不会是那个样子……唉,事到如今,说它还有何用处……”
  李陵点了点头,说道:“霍侯用兵确有其独到之处,打起仗来与西楚霸王项羽极其相像,一是猛二是快。他带的骑兵有如疾雷过山,飘风振海,往往一击之下,对方便已被冲垮。但这样的战法也含有极大的缺陷,便是不宜久战。如果对方不与之硬碰,而是且战且退,待将霍侯军队拖散之后再骤然合围,那么霍侯非但占不到便宜,恐怕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他说到这里,猛地停了口,心中憬然自悟:“我怎么和他说这些,他虽说归降了大汉,但毕竟是匈奴人,我竟然和匈奴人说些如何对付霍侯的战法,这可大大不妥……”忽然又想到:“浑邪王方才曾细细讲解他比箭时如何胜我……那……分明是在传我兵法……他就不怕我有朝一日出征匈奴么……”这般想着,心中不禁疑云暗生。
  浑邪王眼光一亮,微笑着说道:“李公子所见极是,殊不知霍侯所用的战法正是我匈奴人的战法。两军对峙,捉对厮杀,真刀真枪,以命相拼,不见胜负,绝不罢休。当初大汉之所以不敌我匈奴,盖因匈奴多骑兵,大汉多步军,以步军对阵骑兵,焉能取胜!大汉自然是打一次败一次。可如今时不同,势也不同,大汉兵精粮足、人雄马壮、器械优良,正面交锋,我们匈奴人已不是对手。元狩二年春,霍侯带一万精锐进攻河西,我浑邪、休屠部落也以一万健儿盛阵以待,双方在祁连山北麓展开大战,那一战打得真是惨烈……八十年来,我们两个部落一直避居河西,从不与大汉为敌,部落里的男丁以放牧、狩猎为业,不习战事,不任干戈,做梦也想不到祸事会从天而降,嘿,为了保卫这壮美的家园,我们虽死何惧!那场仗整整打了一天,日暮时分,草原上躺满了双方战士的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天上的晚霞似乎便是被这鲜血染红的……双方清点人数,汉军一万人剩了不到三千;而我们这边的一万壮士,只剩了一千一百多……我和休屠王讲,还是先撤吧,再打下去,一个活人也留不下……于是借着夜色,我们离开了战场,汉军也没有余力再追来。听说霍侯撤军途中,遇到了刚刚放牧归来的析兰、卢侯两个小部落,那两个部落男丁更少,当然不是杀红了眼的汉军的敌手,结果析兰王、卢侯王被擒,部落也被打散了……”
  “战败不久,伊稚斜单于便派了自己的儿子右日逐王亲带两万人马来监管河西。右日逐王年轻气盛,怎会将我们这些老头子放在眼里。老夫是吃过汉军苦头的,曾向他进言,汉军势大,宜避其锋芒,将军马屯于祁连山中,只派小股士兵四处游走,将汉军主力引至祁连山下,我匈奴壮士借山川之力与其周旋。汉军奔袭千里,战线过长,粮草必然补给困难,若再派军断其粮道,则霍去病举手可擒。右日逐王听了,竟要我砍我的脑袋。说我已被汉军吓破了胆,竟然出此败军之言。他训斥我道,匈奴人打仗不需用什么狗屁兵法,更不会示弱于人。要打就要列开阵势光明正大的打,不但要胜,还要胜得痛快。照你那样的战法,即便赢了也不光彩。又说自己麾下勇士神勇无比,岂是浑邪、休屠部落那些乌合之众所能相提并论,霍去病不来便罢,若是敢来,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
  浑邪王茫然地盯着手中的酒囊,说道:“李公子,现下你明白了吧,并非只有你才知道对付霍侯的法子……”他将酒囊里余下的酒倾入口中,费力咽下,接着说道:“右日逐王派我和休屠王进攻陇西,我们打了败仗,丢了匈奴人的脸,他要我们到大汉边塞打一场胜仗,以振奋匈奴人的士气,他自己则留在河西,等着和霍去病决一死战……可惜,我们还未赶到陇西,便听到了他战败的消息,那时想救援也来不及了……两万多名匈奴勇士,外加附近一些小部落的健儿们,共三万多人战死……右日逐王自己倒是逃了出去……嘿嘿,老天何其不公,一只狼做了坏事,要用三万只羊的性命来做补偿,而狼本身却可以不受惩罚……祁连山,你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他狂态毕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愤懑与委屈,连嗓子也嘶哑了。李陵浑身一震,暗想:“天下乌鸦一般黑……无论在匈奴还是大汉,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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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斗箭(10)
浑邪王眼中布满血丝,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打了个酒嗝,接着说道:“过了不久,单于突然下令召见我们兄弟二人。行到半路,我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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