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五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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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信箱-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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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让张晓风那混蛋闹得!我们去西涌,那里还没被开发,浅水里就有贝壳海胆拾,中午直接在海边烧烤!”秦可可热烈响应着,忽然站定,抢过许延的T恤往上一掀,两眼大睁:“这是什么?”

“干嘛?!”许延吓了一跳,用力夺回自己的衣摆:“非礼啊你?!”

秦可可不依不饶,拽紧他不放:“你戴着的那个东西是啥,让我看看!”

丁珉也兴趣盎然:“许延戴什么了?”

“放手,我拿给你看,”许延无奈地解开领口的扣子,伸手掏出来:“是项链。”

秦可可托进手心,立刻惊叹连连,那根项链由无数指尖大小、两毫米厚薄,纹饰着各色花鸟鱼虫图案的骨片串成。当中两条首尾相接的飞鱼,活灵活现地跳跃在一片稍大的椭圆上,在火红的夕阳下泛出古雅温润的柔光,俨然是件匠心独运的艺术品。

那种内敛的精致与朴拙的粗犷奇异结合、交相荟萃的,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惊人的美,随着厚重的奶油黄,寂寂沉淀在精雕细凿的繁妙纹路中,静卧在纤巧柔美的菲薄骨片上。是凝练还是尘封?那无数荒凉岁月里、风尘仆仆的跋涉中,辗转了千回仍然郁郁难抒的,无痕心事?

十月上旬的晚霞,如火如荼,霍然点着了半个天空,将三个少年俯首凝眸的身影一把扯向身后,欢唱着拉出修长曲线,遥遥系在长街上。

哥……我想你……那封轻薄的信札,载着欲说还休的几个字,像悠悠白云滑过靛蓝晴空的声响,像第一朵雪花飘落婴儿脸庞的轰鸣,悄然地,炽烈地,坠入静立街头的那一个,墨绿色信箱。

试问东流水

海浪反反复复地拍击滩岸,年年如是、月月如是、日日如是……荒寂的海岸线上,只有几张附近渔家弃置的破网,一头挂在竹竿上,一头萎靡地拖拽下来,风吹不动的滞重和疲惫……

热闹的炭火黯淡了,扑鼻的浓香升起来,海风嬉闹着争相吹送,送去不知名的远方……

那里的山,是不是,仍旧那样的青;那里的水,是不是,依然那样的绿。那细流清唱的半山腰,有没有再次燃起火种,有没有一层白色的炭灰,也这样恋恋依偎在熄灭的火苗上?不舍不离,惦记着,遥想着,若干年前,那些新鲜木质原生的,清晰的纹路……

尽兴而归的时候,G市已经灯火斑斓。荒滩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淡水洗澡。一天日晒风吹,几乎被腌成咸鱼。仨人筋疲力尽下了车,立刻分头往家赶。许延一进门就冲进洗浴间,三下五除二扒掉衣服,迫不及待拧开花洒,清凉的自来水刚淋下来,浴室门就被拍响了。

“谁在里面啊?”李少文气冲冲地拍了两下门板,掉头跑开:“奶奶,我不洗了!”

“大热天,怎么能不洗澡呢?”李老太从卧室出来:“少文乖,快去洗了睡觉。”

“怎么洗呀?!你去厕所看看!”李少文大嚷大叫,浴室里开着水都听得一清二楚:“我每天九点半要洗澡,谁不知道?他还故意占厕所,又不是我的错!”

“许延,你快点,”过了几秒李老太来敲门:“少文累了要睡觉了。”

“嗯。”许延眯着眼睛往头上倒洗发水,快速洗干净。平时从不跟那个小霸王争,今天实在太难受了。

洗完出来,李国平也在沙发上坐着,笑着问:“许延,今天玩得好吧?”

“还行。”许延笑笑,到阳台上晾内裤。

“哦,”李国平摊开报纸:“以后尽量换个时间段洗澡吧,你弟还小,时间晚了休息不够。”

“行。”许延晾好衣服,回房摁着台灯,昏黄的光晕立刻充填了满室的寂静。拖开书桌前的椅子,刚坐下翻开书本,房门就被一脚踢开,李少文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个塑料瓶:“你干嘛偷我洗发水?!”

“偷?!”许延回头看去,应该是刚才着急洗头,拿错了李少文专用的洗发水,忍着气说:“我没注意拿错了,明天买一瓶还给你。”

李国平也跟进来拉李少文:“少文,洗澡去,这都几点了?你哥又不是故意的。”

“还不是故意的?!”李少文憋了一肚子气,大声吼道:“抢了我的洗手间,又来偷我的洗发水,你不骂他还说我!想当我哥?他算什么东西?!”

“国平,少文本来就委屈,你当爸的,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训孩子?这样孩子长大了,还能分清是非吗?” 李老太一脸心疼,忙搂过小孙子:“少文乖,奶奶带你洗澡去。”

“我不洗了!!”李少文啪一声,用力将那洗发水掼到墙角,怒气冲天瞪着他老爸:“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才不用!”

许延站起来,走过去,握住门把:“李叔叔,麻烦你带少文出去,我要做作业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国平尚未开口,李老太就拉下了脸:“叫我们出去,这是谁的家?把少文气成这样,说两句都不行了?!”

“妈,”李国平为难地拉着李老太:“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嘛。”

“您又想跟我讨论这房间的所有权吗?”许延轻笑道:“奶奶,许叔叔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嘛,您就是想分,也分不清啊,趁早休息去吧。”

“许延!”李国平扶住嘴唇发抖的李老太,怒喝道:“你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

“我的态度问题,麻烦许叔叔找你太太讨论,”许延扭头直视着他,冷冷道:“想要奶奶眼不见心不烦,把我家原来的房子还给我!”

李国平登时语塞,许延后来才知道,那套房子李国平留着没卖,一直放着给李老太收租呢。

“现在,你们都出去,”许延扶着房门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的房间。”

快十六的许延已经跟自己一般高,李国平撑住一直打滑的眼镜架,想要发作几句,却又无话可说,黑着脸悻悻转过身,扶着李老太就走。

许延重重一甩手,将污言秽语关到门外,摁灭台灯,再也无心写作业。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脱力地摊到床上,睁大眼睛。黑暗死寂的斗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思念如同疯长的野草伺机作恶,一头猛蹿上房顶,一头深扎进瓷砖底下,似要将人心生生撕碎。

周一课间,许延问丁珉:“你父母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妈开酒店,我爸做贸易的。”丁珉诧异地说:“你问这干嘛?”

“酒店?”许延品了品,问:“那你妈那儿要招人吗?我想做份几小时的兼职。”

“做兼职?”丁珉难以理解:“作业那么多,哪儿做得过来?你缺钱?要多少?”

“不缺,但钱不是越多越好吗,”许延避重就轻,笑道:“连可可都要找钱多的男朋友呢。”

“切,”秦可可一脸了然,撇着嘴说:“是呆家里心烦吧?要不,”她眼睛转转贼笑道:“就是他那位慕名已久的贤惠娇妻快来了,许延要准备养家活口了。”

“嘿嘿,”许延扑哧一乐:“还是可可了解我。”其实,是真不想在那四室一厅里多呆一分钟,而这些,又何足与外人道?

“哈哈,原来是这样,”丁珉笑道:“那做兄弟的,怎么也得帮这个忙。”

“那先谢谢咯。”许延高兴地捶他一拳,第一次打工,当然是知根知底的地方好。

“口头上谢可不算数,”秦可可见缝插针:“等你那位来了,做餐好菜,正式答谢咱俩差不多。”说罢对丁珉眨眼睛:“丁珉,你说对不对。”

“谢就不用了,”丁珉笑道:“嘿嘿,让我见见就行,我还真好奇呢。”

“好奇个屁!”许延撇开他俩,暗笑着回到自己座位,想象着封毅一脸小媳妇样,毕恭毕敬伺候这两位大爷的情景,立刻捂着肚子趴到课桌上,再也直不起腰来。

周五上午,丁珉跟许延约好,放学去他家,他妈妈想先见见许延。毕竟未满十八,即使是临时工,酒店招他还是要担点儿风险,但既是丁珉介绍,也不过走个形式。了了这桩事,心情松快起来,时间仿佛也过得特别快,一闪眼下午

第三节就过半了。

许延埋头先收拾起了书包,旁边突然猛地撞过来一肘子:“快看门口,那个穿蓝T恤的!”秦可可嗓子都微微发颤:“太,太他妈帅了!”

“毛病啊你!”许延吓了一跳,揉着手臂恼火地瞪过去。秦可可根本无动于衷,呆着脸,张着嘴,口水都快淌下来。那副怪相让他差点发笑,诧异地正想回头,却瞬间失了呼吸。

“老师您好,请问许延……”

……是……是……是做梦,还是幻听?会不会醒来?要不要醒来?许延直愣愣瞪着秦可可,一动不敢动,所有的动作全体定格,心怦怦直跳,脑子阵阵发昏……那沉稳的,温和的,魅惑人心的,梦里回荡了千万次的——的声音……

“许延是在我班上,”寂静中依稀传来薛玉梅清脆婉媚的嗓音:“请问你是?”

“我是他哥哥。”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延如中雷击,僵硬地回头,视线从秦可可惊诧异常的脸上抽离,缓缓移向前方,看向门边那个修长挺拔、动感十足,梦幻般沐浴在阳光中的身影。

封毅显然早已看见了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深邃的五官似被光线细细勾画过,异样的英俊耀眼,凝视着他的目光,像是被风牵起的海浪,从空远的洪荒,悄无声息,缓缓漫卷而来……

课桌到门口,那短短的距离竟仿佛凝固成无疆的彼岸,究竟用了多少时间,才跋涉到那人身前,怔怔地抬起头?

“发什么呆呢,”封毅低声说,拉着他胳膊,轻轻一带:“过来。”

愣怔着被他带到楼梯口,许延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咋来了?”

“呵,”封毅盯着他笑:“谁巴巴写信来,什么都不说,就那几个字?”

“那,那你就来了?!”许延脸上一红,慢慢恢复正常,瞪大的眼睛掩不住惊喜:“你神经了啊?!”

“还有别的事,”封毅笑道:“快下课了吧?我去校门外等,放学出来跟你慢慢说。”

“你,你在校门外等?”许延紧盯着他的脸:“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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