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五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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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信箱-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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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时间,不知道封毅感觉快还是慢,我觉得挺快的。他一直没让我守夜,我住在另一栋楼里,直到零六年那个特别闷热的夏天。有天晚上他开始咳嗽,越咳越厉害,捂着嘴腰都直不起来,闷得满脸通红。

“别捂着呀,”我着急地收东西:“咳出来,咱们去医院看看。”

他好不容易忍住:“打电话,叫朱华调个车来。”

我才想到,这时候许延应该到家了,他怕他听见,叫朱华派车也是怕碰上吧。

他那次得的是肺炎,在二院住了两个月,回来天气已经是入秋了。

回家(三)陈生番外

零六年秋天,雨水特别多,日夜不停地下着,能把房子都浇烂了。他的身体明显差了下去,但还是每天早晚坐在阳台上,直到看见那人的车子开出去,或者开进来,才会再回屋。我知道劝也没用,别的事儿他都愿意跟我聊,却从没提起过许延。

我想了很久,找天拿了钱去找我那个当工头的同乡,他门道儿一向挺多,而且他爸爸,以前就是个锁匠。我叫他给我弄了几把万能钥匙,然后回工地转了一圈,碰见张健强时,我装作不在意提起,他果然问我要了两把。

我不知道另一把钥匙会不会到许延手里,也不知道许延会不会来开隔壁的门,我只知道要让封大夫发现,他一定会发火,也会赶我走。所以我很犹豫,但还是想找个机会,让他至少,见上他一面。

九月中旬有天下午,天难得放了晴。封大夫那天精神挺好,他让我给他找了件有帽子的风衣,自己戴上墨镜说:“好久没出过门儿了,你跟我出去转转吧。”

我没敢把车子开远,到了一个不太旺的广场,他说:“就这儿吧,还能晒晒太阳。”

他不想用轮椅,我就把他扶到一个带靠背的长椅上,擦了水让他坐下。那广场不大,隔条小马路有间商场,一楼开了几家餐厅。

那天其实没啥太阳,空气还是很阴很潮,但他挺高兴。特别是后来几个孩子结伙跑来放风筝,他看着就笑,说他以前也扎过风筝,还问我会不会。说着拿出口袋里的小飞机,看了看:“不过有了这个以后,就再没扎过了……”

我看见一个交警开着摩托车过来,因为不想他走太远,车子就停在马路边。那交警已经开了罚单,正往雨刮上夹,我就没过去。他说:“你还是去把车停好吧,道儿本来就窄,别挡了其他人。”

我看广场里除了那几个孩子,没有闲杂的人,就往车子那边走,走了没两步他突然叫住我:“陈生……”他声音比刚才低,哑哑的:“给我多拿件外套吧,”他说:“我有点儿冷……”我想倒回去,他却摆了摆手叫我走。

我想可能天晚了,在外面待长了凉,赶紧去停好了车,想劝他别坐那么久。可等我拿了外套跑回去,他已经不应我了。他还是那个姿势坐着,稍侧着身,像在想什么事情,手却从膝盖上滑了下来,手里握着的飞机也不见了。

来回才几分钟,就下起了毛毛雨,天完全暗了下来。广场里的孩子都跑没影儿了,他的手还很暖,我拼命打朱华的手机,却连响几声都没人接。

“走吧,许延,换一家,这都十分钟了,还没少一桌。”马路对面有个男的说:“诶,你看什么呐?”

我抬起头,那个男的已经坐进车里了,许延背着我扶着门:“刚过去那几个孩子,手上拿的飞机,挺像我小时候玩儿过那种。”

怪不得封毅刚才……我喊了他一嗓子,却被关车门的声音盖住。朱华的电话这时刚好接通,等我说完再抬头,那车子已经开远了。

朱胖子说,封大夫是心脏骤停,他的心脏半年前已经开始扩张,但他一直没跟我说过。

第二天早上,我把一张901的水费单放进许延的邮箱,希望他能看见。我知道现在再做什么,都已经晚了。我也知道,等以后我两眼一闭,跟封大夫见了面,他肯定会怪我,但我不能让他这样,没声没息的走……哪怕来世要我做牛做马……

之后我就去了火车站买票,天又开始倒水那样下雨,像扣着个黑锅盖。这个城市虽然在南方,但感觉真的太冷了,我得回家去。我把封大夫后来买的那辆车开给丁珉,他说他正要找我,然后给我个信封,说是封大夫以前嘱咐他,让他交给我的。

我上车后睡了一整天,起来才拆开。信封里是本,用我名字开的存折,还有封大夫的一个字条儿:“陈生,好好打算打算,让你爸过点儿好日子。我病的时候,多亏了你,就不说谢了。”

那字条儿的落款日期是去年底,那时候他的手还不太抖,那两行字很有力,也很好看,像他的人一样。我没看清那本折子上到底有几个零,我觉得眼睛很痛,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这是一座荒寒的都市 番外 秦可可

这是一座荒寒的都市,在你走后,我收拾行囊,远遁他方……

雨,倾盆浇注,天际,暗雷震怒,闪电,在模糊的车窗外硬生生撕裂视界……

“糟透了……这鬼天气。”司机烦躁地扯过抹布,一遍又一遍擦掉迅速凝聚的水汽。

“没关系。”我这样说。

是真的,这如临末世的宣泄,反倒让我感到一种异样的宁静。我正好可以,不受干扰地想你,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子里那样,安静地、悄然地,欣赏你,让形形色色的你生动地滑过时间的罅隙……那是一种,类似甜蜜的苦涩与绝望,那是,仅属于我的,完完全全的,隐秘的幸福……

我,竟然数不清,我究竟窃取了多少个你:温柔的,沉稳的,睿智的,从容的,诙谐的,冷肃的,深情的,残酷的……呵,原来我并非一无所有,我竟拥有如许多的珍藏,在你离去后的荒寒里,我仍然可以,反复回味,不为人知地,爱慕你……

哦,不,这一切,你都是清楚的,从最初的最初……你已经明了,只是,你为我保守了这个秘密,由此至终,温柔而残忍地,守口如瓶。

那个轻软的黄昏,那间安静的教室,当淡金色的夕照穿越清风与绿叶,穿越简练的门框……你的声线如潮汐漫上耳畔,深厚的低音,烟云般魅惑……你敏感地查觉到了我的注视,却淡然撇开。你的眼睛,像寒夜里的两簇星火,温柔地,温暖地,笼向了他……

原来,你的爱早已给了他,一笔一划深深镌刻,在我无力触及的漫长光阴里,串成了他颈上那道亮丽的风情……

在那间喧闹的餐厅,在我强装平静畅言谈笑时,你轻轻旋转着指间的酒杯,凝视我,微笑:“ 延延很幸运,有个那么关心他的朋友,我替他,谢谢你。”

我喝下了那杯酒,从此,羁押了我的心。

这是属于你们的美满与幸福……它理当得到祝祷,而不是怨怼。

当时日更迭、喧嚣流散,你与他的比肩,已成为我心中最绚丽的风景。它是证据,也是参照,它令我确信,这荒芜尘世仍值得期许。我希望,有一天,当我终于能走出你的领域,也能够迎来属于我的,那一片清凉……

然而,造化弄人,我没料到,连这点微薄的窃望,也要被命运,一笔勾销……

“你真要跟他分手?!”那天丁珉出差回来,猛地一拳砸向你:“我还以为你就是跟他吵吵架,你这个混蛋,枉费我把你当朋友,我真他妈看错了你!”

我慌忙拦住他,从没见过他这样气愤,即使在我说了你的病情后,他难过之余,仍旧怒不可遏:“他没有你想的那么软弱,你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牵着走,这对他,公平吗?封毅,你这是爱护他吗?万一他以后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平静了。”你伸出拇指,揩一下嘴角上的血:“我从没觉得他软弱,相反,一直都是他支撑着我。”你低低地说:“但你知道,为什么很多家属比病人更赞同安乐死吗?他们不坚强?还是你觉得,对他来说,眼睁睁看着我从站着到坐下,从坐下到瘫倒,然后又瞎又聋又哑地入土为安是件轻巧的事儿?挺过去又怎样?每个晚上靠做噩梦打发?”

“那总比以为你变心好,你对他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他现在就好过吗?”丁珉消了些气,紧皱着眉:“就算是我,也不愿被你瞒着,何况他?两个人应该甘苦与共,不管任何时候。”

“对,甘苦与共,在我们都能活下去的时候。”你突然冷冷地笑了:“那我死了呢?照你的意思,他该跟我一块儿去?”

“我没这么说,”丁珉烦躁地点支烟:“但我知道,这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你们之间……”他挠挠头,有点难于启齿:“的爱,从来都是他的精神支柱。”

你笑了,轻声说:“也是我的……”你的声音渐渐降低,再扬起,却徒然冰冷凌厉:“但,一个人,一辈子,是不是,只有爱?为爱生,为爱死,到底是伟大还是自私?”你紧盯着他,眼睛像两团幽黑的烈焰:“那样,我们是痛快了,可他的亲人呢?尹阿姨呢?白发人送黑发人?紫菱呢?她已经因为我的疏忽……”你痛苦地截住:“如果她醒来,发现他哥陪我走了,她会怎样?你想过吗?”

“我……”丁珉用力捻熄烟头,烦乱地划拉头发,立刻又点上一支烟:“也说不定他就真会……”

“说不定,就是有可能,自杀往往是冲动的结果,只要多等一分钟,很多人都能活下去。”你穿上外套,语气冷漠:“丁珉,你是个男人,别让我,瞧不起你。他也是,除了感情,还应该承担属于他的责任。他会想明白的,”你的轻柔地笑笑,转身向外面走:“他比你,更坚强。”

“可是,他会一辈子痛苦!”丁珉冲着你的背影叫,喉头哽咽,眼睛通红。

“不会的……”你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人间别久不成悲。”

我捂住抖动的唇,泪水再也无法阻拦,模糊的视野里,你挺拔的背影已毫不迟疑地,从容远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你的冷酷。那只属于男人的,绝望的,悲怆的美。

我原以为,你是那个月白风清的温柔男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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