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激烈反对用兵的;是北宫伯玉、李文侯、宋建等人;从进了大堂开始;他们就一直与韩遂争论;因为口才不好;时不时被韩遂说得无言以对;面红耳赤之余;干脆拍着桌子硬顶;近似耍赖一般。小老虎倒是能够明白他们的心思;他们三人的部众;都是老边出征三辅时的生力军;连番恶战之下;北宫伯玉和宋建两部都伤了元气;眼下实力未复;不怎么愿意仓促出兵;至于李文侯;那是众所周知;从来都不愿意打仗的主。
今rì议事;争得最凶的;就是他们两拨人。但是堂中更多的人;却保持了沉默。
小老虎目光四顾;王国依然闭目养神;似乎神游天外;他身旁的李相如垂目观膝;一言不发。吾诃子和黄衍虽然仇隙颇深;此时的举动却不约而同地相似;都是一副看热闹般的神情。至于马腾、杨秋等辈;实力不强;资历也不够;新来乍到;本身没有多少发言权;也很自觉地没有说话。
“於菟;你怎么不说话呢?”韩遂不耐烦地催促道;“老边因病不能来;又命你执掌两营;代他前来议事;就是指定你来代替他拿主意的;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小老虎觉得有些头疼。临来的时候;老边特意将小老虎叫去;叮嘱他说:“你去议事;要多听、多看、多想;但是切记有一条;绝不许你说话;尤其不能做出任何决断”
小老虎当时就有些为难:“难不成;要我装哑巴?”
老边一个爆栗就凿了过来:“只是叫你不要乱说话;谁叫你装哑巴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只能跟人闲扯淡;不许说一句有用的话?”小老虎明白了点。
老边赞许道:“就是这个意思;不管谁要问你军政大事;你都不要开口;实在不行;全推到我头上来——我叫君华陪你去;让他多提点你一二。”
当时老边说的郑重;小老虎唯唯应下;此时言犹在耳;不料还真给老边猜到;果然韩遂就来逼问小老虎的态度。小老虎人虽然混了一点;但是大事情上不糊涂;尤其又是老边特意嘱咐过的;更不敢违拗;当下撇撇嘴;嘟囔道:“我不知道;得去问问老边。”
韩遂道:“老边不是不在这儿嘛;他指定你替他来议事;就是全凭你自己拿主意。”
“我没主意。”小老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边不在这儿;可到底还是住在允吾城里;离着又不远;等我回去问问;着什么急啊?”
韩遂被噎得直翻白眼;不再继续逼问小老虎;转而笑着问吾诃子道:“诃子啊;你看你妹夫等着回去问老边;那又是什么主张呐?”
吾诃子自谦地一笑;环指四周说道:“在座的都是凉州英杰人物;许多还是吾诃子的叔叔辈;哪里有小侄说话的份。再者说;自家父亡故;小侄就一直滞留武威;对汉阳之事;所知寥寥;诚然不敢妄言。”吾诃子自幼读的是儒家诗书典章;言谈举止与汉人学子一般无二;一番话说得自然得体;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轻轻一推;就把韩遂的问题推开了去。
韩遂一连碰了两颗钉子;脸sè就有些不好。北宫伯玉趁机嚷道:“这一仗本来就不该急着打。张温虽然跑了;但是还有两万官军驻扎在陇关上。谁敢说我们攻打冀城的时候;官军就没有援兵来?”
韩遂正憋着气;闻言勃然作sè;反驳道:“冀城是汉阳郡治;又是凉州刺史部所在;此城在凉州可谓举足轻重;岂能不取?再者;正是因为官军驻守陇关;随时都有可能杀回凉州;才更应该尽早拿下冀城;让官军在凉州没有立足之地。”
北宫伯玉怒道:“若是攻打冀城时;官军来援怎么办?”
“官军新逢大败;士气低迷;其主帅张温也被解职;槛车递解雒阳;如今官军正是群龙无首;短时间里不会有援兵来。”韩遂自信满满地分析道。
李文侯颇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我听说;朝廷刚刚起复了皇甫嵩;命他回三辅统领大军。若真是皇甫嵩来了;他用兵可是不凡;能眼看着咱们打冀城而不动手?”
韩遂昂然道:“那就更应该及早动手;赶在皇甫嵩重整旗鼓之前;拿下冀城;以绝后患。”
“冀城城防严密;岂是说打就能打下来的?”北宫伯玉不以为然;“当初老边领着我们出金城的时候;不是照样不敢硬打冀城?你怎么就敢说;你一定能拿得下城池来?”
韩遂被逼问得一时无辞以对。老边的本事;大家伙都是知道的;韩遂也不敢厚着脸皮说自己就比老边厉害。即便他真的厚着脸皮说了;别人也未必信——当初武功城下一战;韩遂是犯过大错的;此事人尽皆知。只是叫北宫伯玉如此不留情面地抢白;韩遂心头亦大为不满。
韩遂说不出话;一旁的滇吾有些着急;他是极力支持韩遂出兵冀城的;如今眼见闹得有些僵;他只好出来打个圆场;温言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要着急么……”滇吾不善言辞;说了两句便卡了壳;不知从何劝起;就觉得有些焦头烂额了;四周看了看;除了正在争论的双方;其余的人里边;小老虎、吾诃子两个是明言不肯参与其中的;黄衍、李相如那是事不关己;怕是也不会出头的;至于马腾等人;即便开口;分量也稍嫌不够。看来看去;只剩下一个王国。
“子邑先生;你是凉州名士;又是边帅的朋友;想必眼光才学也都是高人一等的……这个事情……先生怎么看呢?”滇吾求救般看着王国。
一直遵照老边嘱咐;注意观察着众人的小老虎突然发现;王国脸上的神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一抹常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在王国眼角眉间浮现;一闪即逝。
缓缓睁开眼来;王国微微一笑;淡然道:“老夫以为;文约与北宫首领;说的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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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变化(三)
王国的话一说出口;众人不约而同地齐声叹气;“哄”地一声;心中都泛起同一个念头:“子邑先生这是要和稀泥呀。”
王国面不改sè;微笑着继续说下去:“冀城横亘汉阳郡腹心;乃是陇西、金城、武威、安定四郡通衢之地;若是任由官军占据;与我军而言;可谓如鲠在喉;再者;汉阳乃是从三辅入凉州最便捷的一条路;若是有朝一rì;官军卷土重来;十之;还是会走汉阳郡;到那个时候;冀城就成了官军在凉州的踏脚石;不仅汉阳诸部身受其害;汉阳周边各郡;也将受制。”
韩遂越听目光越亮;忍不住问道:“依子邑之见;冀城必须取之?”
“当然该取。”王国不动声sè;捻须颌首。
韩遂大喜:“子邑高明;所谓天下高见;多有相合;此言说得岂不就是子邑与韩某?”
北宫伯玉冷哼道:“合你的意;就是高见;不合你的意;就是蠢见。韩文约;你倒是分得明白。”
韩遂面sè一寒;怒瞪着北宫伯玉;就要反唇相讥;却被王国打断了。
“北宫首领稍安勿躁;王某还有话说。”王国的涵养很好;对北宫伯玉话中的讥讽之意毫不挂怀。韩遂也只好装出一副高姿态;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神sè间颇有些勉强。
北宫伯玉瞪着王国瞧了半晌;冷哼一声;坐了回去;算是默许了王国继续说下去。毕竟王国也是凉州名士;前番劝降李相如;为湟中部打通了追击董卓的道路;也是有功之人;而且他本人又是老边的至交好友;总还要看老边的面子。
“文约主张攻取冀城;一则平定汉阳全郡;扫除威胁;二则破坏官军在凉州的立足之地。的确是高论——只是有些事情却难免疏忽了。”王国悠然道。
韩遂的脸sè越发难看;勉强按捺着火气问道:“还请子邑兄指点。”心里不痛快;韩遂的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对韩遂的不满;王国不以为意;淡然说道:“凉州诸部;此前征讨三辅;兵事不利;受挫而回;而朝廷大军蜂拥而入凉州;虽说被我们给打回去了;还杀死一个将军;一个刺史;可以说大伤筋骨;可是凉州诸部的损失也是不小啊。”
“於菟贤侄;你是虎字营主将;这一次征战;你是从头到尾都参加了的;战功彪炳;可谓凉州第一;你应该也清楚部下虎字营的损失?”王国和善地问小老虎道。
“虎字营……折损近半。”小老虎心下不免沉痛。一年多的血战;虎字营屡建战功;威风赫赫;但是风光背后;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原先五千jīng骑;现在只剩下约略三千人上下——其中还包括了许多伤愈归队的伤兵。更惨的其实是英字营;原先的老卒;如今只剩下一千出头;所幸大胜之余;抓获官军俘虏不少;还可以从中抽调填补;但是比起过去指挥那些老卒时的如臂使指;填补之后的两营;将士的默契和实力不免要下降几分。
王国没有小老虎那么多感伤;而是继续慷慨陈词;声音比之前略高了几分:“各位都明白了?虎字营屡战屡胜;仍不免损兵折将;耗损近半;那其他各部各营;损失又该有多大?”
被王国当面一问;众人不禁为之默然。诚如所言;这一仗凉州军虽然歼灭官军主力;大获全胜;可是自身的损失也是极大的。湟中部、句就吾、河关部都是出征三辅的主力;损失也是最大;其余一些小部落;虽然在官军入凉州之后明智地投降;没有和官军死磕;但是也不免被逼供给军需;征调青壮;他们本身实力就弱;更加承受不起损失。
“如今咱们元气未复;冀城又是凉州有数的坚城;贸然出兵;未必能胜;即便取胜;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若是不胜;不仅白白损耗自身实力;更会挫伤诸部军心士气。”
这个时候;韩遂的脸sè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难看;或许心中依旧不满;但是从神sè间已经看不出来他的真实心境;他沉声问道:“那依子邑兄之见;这冀城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打终究是要打的;不过现在还不行。”王国话语平和;但是满怀自信;“我们还需要时间;整治兵马粮饷;恢复各部实力;待准备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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