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道理。既然说柯王是朋友;总不能抢朋友家的东西。还回来也是应当的;应当的。”
柯爰知健冷笑一声;不等韩遂再次劝说缓颊便朗声道:“北宫伯玉;李文侯;你们也不用拿话激我。当年旧事;说出来有什么意思?我烧当羌是抢了你们湟中部落不少东西;可是你们就没祸害过我大小榆谷么?”
“当初段飃还在凉州的时候;护羌营几次攻入赐支河曲;你们湟中部跟在段飃屁股后头;来过我大小榆谷也不止一次吧?你们当时不是也抢得挺痛快么?不要跟我说你们不知道;事情过去还不到三十年;当初湟中部还是你们老子做主;不过你们两个肯定也是跟着大军去过的;我没冤枉你们吧?”
北宫伯玉怒极反笑:“好啊;柯王既然这么说来;那咱们不妨把账算个清楚;各位首领都在;请大家做个见证;也评评理;究竟是谁的不是?”
韩遂大急;连声道:“伯玉。有话好说;不要置气么!柯王远来是客……”
可惜这一次不仅北宫伯玉不领情;连柯爰知健也不理会韩遂;不等韩遂话未说完;柯爰知健一摆手道:“北宫伯玉。老子不是来跟斗嘴皮子的;凉州人恐怕也都知道;我烧当羌和你湟中部的恩怨;说是说不清楚的;要算账;也从来不是拿嘴皮子说;都是拿刀枪说话!真要当面锣对面鼓分个高下;老子什么时候怕过你?”
北宫伯玉怒在心头。就要拍案而起;却听柯爰知健又抢着道:“不过今rì不是时候!老子来汉阳;是因为不想让汉朝皇帝当刀子使;不能叫各位首领大人们误会。落得自相残杀!若是又跟你打起来;岂不是正中了汉朝的圈套?我和你有仇;不过我和汉朝皇帝更是不共戴天!诸位举义兴兵;想来也是忍受不得汉朝的盘剥;说起来。大伙都是汉朝的死敌了;大敌当前;不顾大局自相残杀的事情;我柯某人不做!”
柯爰知健这一席话。说的大义凛然;也确实贴合他此行的用意。更叫诸部首领听来十分受用;众人先入为主;本就对柯爰知健大有好感。此时愈发感佩;反倒纷纷出言相劝北宫伯玉。
北宫伯玉料不到柯爰知健如此能言;被他一席话生生把满腔怨气堵在胸膛里;憋得面红耳赤;又不好违逆众意继续发作;一时激愤;干脆离席而去;李文侯急急忙忙尾随而去。他二人这一走;原本有些冷场的大堂重又热闹了起来。
不说北宫伯玉吃了个闷亏;一场风波也好似就此平息;众人在酒中也不曾太往心里去;唯有成公英冷眼旁观;心中颇怀讶异。
“这个柯爰知健;看似粗豪;其实心思细腻;看他这么快就能与诸部首领交好情洽;可不是一介莽夫所能为。老边当初的猜忌不无道理;以此人心机;若是当真介入凉州;绝非凉州幸事。”
成公英心里默默思酌;目光又转移到王国身上:“王子邑与韩文约相争;如今烧当羌分明偏向韩文约;却与王子邑不利;不知他又会做何打算——老边一病;凉州之事就越来越乱了。”
成公英正自思酌未定;就听王国突然开口说话;他果然也耐不住对烧当羌的疑忌之心;只不过他城府极深;询问时口气却比北宫伯玉婉转得多:“柯王大义;王某身为感佩;只是还有些疑虑;望柯王为我解惑。”
柯爰知健目光一闪;收敛了几分粗豪神态;笑问:“子邑先生直说不妨。”
王国悠然道:“柯王轻弃王号;无意相助朝廷;我等足感盛情;只不过柯王既然不肯替朝廷出兵;为何又调遣人马逼近关塞?贵部驻扎在建威城下的五千jīng骑;不知作何用场?”
王国一问;堂上再一次变得悄然无声。不过这一次;却与北宫伯玉被反诘时不同;一干凉州首领同样为烧当羌大军怀忧;一个个都停杯不饮;注视着柯爰知健;想听他如何作答。
柯爰知健却好似早猜到会有此一问;闻言爽快地一笑;不假思索地答道:“子邑先生不问;柯某人也要说的。这支兵马;是来助战的。”
“助战?”王国的脸sè倏地沉了下来;“我部联兵十万;军威鼎盛;似乎无须烦扰柯王。”
柯爰知健大手一挥;直言道:“子邑先生不必哄我。我知道;烧当羌与凉州诸部其实都有些恩怨难消;不仅仅是北宫伯玉一人对我有猜疑。若是只凭我几句话;想来各位也未必会真心信我。我派出这支兵马;叫我独子柯吾领兵;来军中效力。我和文约商量好了;这支人马就放在他麾下。子邑先生也不必为难;该冲锋陷阵的时候;尽管下令;柯某人也想请诸位看一看;我烧当羌言出必践;部落中也都是响当当的男儿汉!”
这一番话;却叫王国也无言以对。柯爰知健没有直说;但是其中的意思不仅王国;在座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这五千人不是要安插什么钉子之类的;而是为取信于凉州诸部而派出的人质。
王国想不到什么理由能加以反对;人家连自家独子都派出来了;你还能说自己不相信么?真要这么说出去;恐怕先就落一个心胸狭隘;刻薄多疑的名声;今后还怎么收揽人心?只不过王国沉默之中依然疑虑重重:“凭什么?柯爰知健凭什么要如此伏低做小;费尽心思来取信、结好凉州诸部?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若说其中没有别的图谋;谁肯相信?”
第四十七章 进尺(一)
汉阳之会在一种古怪的气氛之下结束了。柯爰知健在凉州诸部首领当中留下了一个好名声;韩遂在柯爰知健手中得到了五千jīng骑;更从烧当羌部落成功借势;就韩遂本人而言;这比五千人马的助力来得更加重要。
王国与北宫伯玉是最为失意之人。北宫伯玉与烧当羌积怨难消;于席间被柯爰知健当众讽刺一番;大大落了颜面;不过相较于王国的郁闷;他丢一点面子又算不得什么了。北宫伯玉再如何丢脸;烧当羌终究未曾触及湟中部的利益;大不了就是与柯吾等烧当羌兵马形同陌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王国却是在与韩遂的较量中生生折了一阵。
烧当羌五千人马抵达汉阳之时;柯爰知健提前一步先回了大小榆谷;从那以后;王国就明显感觉到;韩遂说话的声音又渐渐大了起来。
韩遂原本被王国压得喘不过气来;在盟主之位的争夺中已全然落于下风;但是烧当羌骑一到;局面又有了反复。倒不是众人对韩遂本人的观感有何变化;但是每当韩遂说话时;旁人总会有意无意地看一眼默默站在韩遂身后的那个烧当羌少主。
虽然柯吾其人沉默寡言;确如其父柯爰知健所言绝不过问凉州军政大计;安分老实得紧;但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五千烧当羌骑及其身后所代表的庞大势力。
不过;冀城的纷纷扰扰;于成公英一概无涉。与柯爰知健只见了一面;什么话也没有说;成公英就急急忙忙往回赶。烧当羌介入凉州事务已成定局;谁都找不出足够的理由加以阻止。成公英也只能无奈而去;赶紧将消息带回允吾;再做商议。
一路上成公英都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去烦劳老边?汉阳发生的变故;似乎已经超出了他和小老虎的预料;若是没有老边;成公英实在不知道自己和岑风两个究竟该如何应对——至少他自己是没有什么主意。
出乎成公英的预料;他风尘仆仆赶回允吾。甫一下马便接到传报;说是老边急召相见。成公英不敢怠慢;径至边府;进得内室才发现。岑风与边伍竟然都在;二人同样侍立榻边;但不同的是;边伍一如往常垂手肃立;那老虎崽子却有些蔫头耷脑。无jīng打采。成公英见了心中暗道:“於菟莫不是又被老边训斥了;他也唯有被老边教训时才会这般神sè。”
“君华;你回来了……汉阳情形如何?”老边的声音极是微弱;轻若游丝。几乎微不可察。
成公英定睛一看;讶然发现老边竟然消瘦若斯。面sè灰败。不见半点血sè;眼窝深陷。看过来的目光中也不见半点生气。从他进来开始;老边始终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无力再坐起来;只用一床被褥垫在身后;半躺在那里。
成公英强自按下心头的惊讶;赶忙上前;扶着床榻将冀城之行所见所闻一一道来。老边此时不仅jīng神不济;目力、听力都已经衰弱至极;常常成公英说得稍快一些;老边就听不清楚;几次开口反复询问。
待成公英禀过详情;老边闭目叹息;良久没有说话。已经灰败枯槁的老脸上;看不出半点变化;唯有亲近如小老虎、边伍能够察觉出;老边此时的心境;其中满怀着忧急与失望。
内室中沉寂了许久;老边才悠然开口:“於菟;你去给伯玉发一封信……让他无论如何……立即退守湟中……”
小老虎愕然问道:“马上么?”
“马上!”老边的口气很坚决;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连瞪小老虎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老虎与老边相处久了;自然知道老边这个样子就是生气了;顿时心中颤颤;忙不迭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可是只走了三五步;恍然想起一事;又停下脚步来;硬着头皮问道:“可是;什么理由啊?若没有个理由;怕是北宫伯玉不会回来——他又不是我的部下。”
老边吃力地说道:“就四个字;防患未然……他应该会明白……”
小老虎不再多问;应了一声;便即出门交办。这种书信内容简单;言语直白近乎于军令;倒还难不住他。等事情办完回来;成公英与边伍仍在老边榻前;而老边却似闭目养神。
听到小老虎进来的脚步声;老边才睁开眼睛;目光在小老虎和成公英的脸上转了转;轻声说道:“你们两个胆子不小;这么大的事情;也敢瞒着我。若非我交代过边伍;现在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吧?”虽然说话的声音中气全无;更谈不上半点威严;但是听在小老虎和成公英耳朵里;不啻厉声喝骂;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回嘴。
哪怕是病到这种地步;老边依然不脱本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