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虎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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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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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最为繁琐,尤其在贪财如命的当今天子治下,银钱之事更是不能出丝毫差错。加上凉州路途遥远,往年奉计上都者往往要滞留到年底,甚至年后才能回来,像韩遂这样一个多月就往返一趟的,却是少见。

    韩遂苦笑道:“不瞒边兄,我这是闯了祸,提前躲回来的。”

    老边大惊道:“你韩文约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也会闯祸?”

    韩遂自嘲地一笑道:“说起来,天下间闯这个祸的人多了,不独我韩文约一个。”

    老边没好气地道:“不要故弄玄虚,快说。若是有事,还需你我多加计议。”

    韩遂收了面上的笑容,沉声道:“我在雒阳时,曾劝谏大将军何进,趁如今平叛之机,兵权在手,引大军诛杀宦官,还天下以清平。”

    老边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珠,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文约,你何时变得如此大胆。雒阳城中不知多少宦官耳目,那何进又是个没主见的,万一消息传到宦官那里,你还回得来吗?”

    韩遂无奈地一笑道:“所以啊,我这不是一路逃回来了么?那何进果然如你所说,就是个没主见的。如今他兵权在手,各路领兵大将都是世家高门出身,军中参赞军机者也多有当年遭党锢之祸的士人,无不是对宦官仇视入骨之辈,有这些人相助,诛杀宦官易如反掌。可笑那何进顾虑重重,若等到大乱平息,天子收回兵权,岂不是坐失良机?到时追悔莫及。”

    老边看着韩遂痛陈利害,心下疑惑,道:“文约,这可不像你呀。往常说及朝廷乱像,唯有你最是冷静,如今怎么如此激烈?恨不得一朝屠灭宦官。”

    韩遂被说中心事,重重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叫泠征给逼的。这两年来,护羌校尉部对羌胡各部催逼愈发严厉。我身为凉州从事,虽然从中斡旋,可是凉州刺史部只有监察之权,终究不是正管,能帮上伯玉他们的也不多。我这是没有办法了——再这么下去,非出大乱子不可。我是想在大乱之前,至少先把泠征铲除掉——哪怕换个护羌校尉也好。”

    “伯玉、文侯他们已经忍耐不了了吧?”老边话语中透出沉沉的忧虑。

    韩遂点了点头,不无嘲讽地说道:“何止是湟中义从,河关、临洮、大小榆谷、临羌,甚至连已经迁到武威的吾诃子,护羌校尉部管辖的所有部落都在串联。泠征是在往火上浇油啊。回来时我从汉阳郡经过,听到消息,护羌校尉部打着平定黄巾的名号,要求各部贡献良马,征召兵员。”

    老边怒道:“泠征小儿,真是不知死活。才消停了几个月,又忍不住了。他以为黄巾平定,凉州边军返回就万事无忧了么?那些兵马还没有回来呢!”

    韩遂冷笑道:“恐怕就是因为这些即将回来的边军兵马,反而会逼着各部立即举事。”

    老边默然。韩遂说的没有错;羌胡各部落对泠征和官府的怨言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而即将返回的边军也会给各部落大人带来极大的压力。他们会觉得,与其在边军返回之后面临更大的风险,倒不如赶在他们返回之前抢先举事,说不定还有机会。泠征依仗边军,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
第二十三章 反叛(二)
    老边和韩遂的忧虑并不是庸人自扰。

    此时的凉州,朝廷的力量处于十多年来最薄弱的时刻。原本四、五万凉州边军,被皇甫嵩带走了一万人;董卓起复,又带去了将近一万人,剩余的兵马,十之六七驻扎在北方的安定、北地等郡,防备大漠中的鲜卑人。此刻泠征手中能够掌控的兵力,约略只在万人上下。而且,这一万人马并非都集中在护羌校尉部大本营狄道。如此一来,护羌校尉部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压制心怀异志的羌胡各部。

    东汉时的凉州,汉胡之争延续逾百年,使得当地的局势复杂而敏感。大抵而言,凉州屡屡发生羌胡叛乱,最严重时波及凉、并、益三州乃至司隶,军事上的胜利使得大批羌胡部落得以迁入凉州地界;但是汉庭毕竟实力雄厚,最终总是能平定叛乱;而这个时候,已经迁入凉州的各个部落就不得不屈从于汉庭的统治。天长rì久,便产生了大量内附的羌胡部落。

    这些内附的部落不仅仅只是羌人,还包括了月氏胡、氐、狄等部落,例如北宫伯玉、李文侯所统领的湟中义从胡,就属于月氏胡的一支。内附的羌胡部落与汉人来往多了,生活习xìng也受汉人影响而改变,被汉人称为熟羌;但是羌人改变了生活习xìng,却改不了刚烈的xìng情,一旦遭遇不公往往啸聚滋事;当年被段颎屠灭的东西两路叛羌,其主力都是内附的熟羌部落。经历过许多次叛乱之后,汉庭不得不在凉州内地保留一支强大的军队镇守。

    但是仅仅压制住内附部落还是不够的,因为与此同时,还有许多部落并未内迁,而是留居塞外,这些部落因为少与汉人来往,被称为生羌。如此一来,汉庭又不得不派出jīng兵驻防边塞;如金城郡西界的西部都尉,陇西临洮的南部都尉,都是为防备塞外生羌而设。

    因为凉州独特的汉羌杂居的态势,造成汉军在凉州原本不多的兵力,就像洒胡椒面一样,分散在几个不同的方向;如今东调的凉州边军未归,泠征手里实际能掌控的兵力少之又少,护羌校尉部正处于十几年来最虚弱的时候,若是当真有人图谋不轨,眼下就是最佳的时机。

    大势如此,纵然老边和韩遂都是凉州杰出的智谋之士,依然一筹莫展;二人正对坐唏嘘,又有人急忙进来禀报:“成公从事来访。”禀报声未落,一个年轻人不经延请,就急不可待地闯了进来,高声道:“边先生、边先生,出事了,快快带着家人离开榆中。”

    年轻人边说边走了进来。这个人年约二十三四,面相俊朗,双目清明,身上带着凉州士人常有的英武之风;这个人虎娃也认识,乃是金城郡的从事成公英,其家与老边有通家之谊,也时常来老边府上做客。此人虽然年轻,但是睿智有识,处事冷静周到,更兼弓马娴熟,可谓文武双全,也是老边一向看重的年轻俊彦。

    但是此刻,成公英脸上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冷静,而是一片焦虑神sè,疾声说道:“老边,今rì一早,金城郡守陈懿召集郡兵,扬言老边你勾结湟中义从谋反,要来捉拿你,你还是快走吧。”

    厅中众人一时大惊,老边注意到成公英话中带出来的明确信息,追问道:“你说什么,湟中义从已经反了么?”

    成公英只怕自己耽误了时间,急匆匆解释道:“详情我也不知。只是昨夜有护羌校尉部从事程球匹马赶到允吾,与陈郡守密谈一夜,郡守今早就要点兵来榆中。我抢先快马来报信。事情紧急,耽误不得,最多一个时辰,郡兵就到榆中了。”

    韩遂仍在犹疑:“我rì前回到汉阳时曾闻讯,泠征率本部兵驻守河关,就近催督各部。却不曾听说湟中义从反叛……程球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边略一思索,又问道:“程球到允吾时,是几个人,怎生模样?”

    成公英说得急忙,此刻才细细回想昨夜之事,道:“程球是匹马而来。我听昨夜守城士卒说,他是深夜叩门,十分惶急。”

    韩遂双目一凝,透出一道jīng光,似乎已经想到事情的关键。老边更是击掌断喝道:“北宫伯玉真的反了!”

    韩遂冷笑道:“只怕泠征也早已丧命,否则他不至于叫郡守陈懿来捉拿老边,而是应该出兵救援泠征才对。”

    老边不再迟疑,一叠声下令道:“靖儿,你率所有家丁上马,护着你母亲立即出城,不要去庄子,上庄子的后山,我会让虎娃先一步进山,山中有安身之所,他会给你带路。”

    边靖迟疑道:“父亲,如今已经入冬,山中遍地积雪,如何安身,没有粮食,到了山里我们吃什么?还有家中的财物……”

    老边怒斥道:“痴儿,身家xìng命尚且难保,还顾着财物!你教所有家丁随身带上粮食,能带多少带多少,但是不得迟误行程;城外庄中还有些许存粮,一并带上山去。此前我已叫虎娃在山中老虎窝旁搭起十多座草棚,有猛虎看守,无人可以靠近,此事只有我和虎娃还有少数几个家丁知道,那里可以权且容身。只需少待十余rì,等湟中义从大军到时,自然就可以回乡。”

    边靖惊疑道:“父亲怎知湟中大军必到,万一泠征没有死呢?万一北宫伯玉已经事败……”

    老边对儿子的迟钝大为失望,怒道:“糊涂。若是泠征没死,北宫伯玉事败,他们要捉拿老夫只需一纸文书即可,何必金城郡守亲自出马?——陈懿是害怕湟中义从大军攻打允吾,又不想担上不战而逃,弃城不守的罪名,才打出捉拿为父的名号,其实是要逃命。”

    边靖只是个平庸的书生,哪里想到如此紧急事态之下,其实暗藏玄机。就连成公英也没有想到,老边竟然从他三言两语之中,推断出事情的真相,有许多竟是连他这个亲身经历者都没有想到的。如此急智,让成公英大感叹服,连韩遂也在心中自叹弗如。

    打发走边靖,老边转身看着仍在懵懂的小老虎,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虎娃,我要你先上山去——现在大雪封山,道路难以辨识,你要先去探出一条安全的路径,好带你阿娘上山。”

    虎娃从老边不同寻常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凝重,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了!”

    “你快去吧,我和你阿娘就在山下等你。”

    虎娃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快步离去。老边看着虎娃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莫名的感伤;这五六年来,他一直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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