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世纪的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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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世纪的王安石-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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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以至悲泣痛哭,虽自奉甚薄,治酒食娱亲却毫不吝啬。待子慈——虽然家口众多,负担沉重,却未尝迁怒子女,儿女有过,亦从容劝谕,未曾怒笞。他自奉如啬,待友却极厚,常倾囊相授,一无所吝。他为官清正,不媚上,不欺下,上司不法,则据理争,豪强不驯,每予严惩,对于普通百姓则未肯轻易重罚。值得注意的是王益的平民立场,他所到之处,都是百姓称颂,豪吏嫌恨。任建安主簿时,如有人不及时纳税,他先杖责孔目吏孔目是各级衙门中的小吏;判临江军时,豪吏大姓竟然相与出钱求转运使将他调离。这种平民立场后来亦为王安石所继承。
  王益以儒家道德规范理政,变韶州夷人之俗,令男女有别,不乱伦常。他还不喜怪、力、乱、神,韶州下属的翁源县有虎伤人,他下令捕之,民间传言五虎自毙,县令将此五虎之头献上,并为文称颂, 他知道这是下面附会, 便让县令带着虎头颂文回(元)鲜于枢 王安石杂诗卷去。王益还表现出了出色的政治才能。他在韶州任职时,蜀地有五百军兵在此屯田,逾期不见有人前来替代,于是心生怨怒,准备造反,由于韶州只是一个小州,无兵可御,佐吏们都吓坏了,他却不为之动,下令将为首五人收捕,即日判决流放外地,并于当日将他们护送出界。这时佐吏们又说应当将五人下狱,判得太轻了,后来听说如果将五人下狱,屯兵将要劫狱,众人才愈加佩服。
  王益是王安石最初的榜样,对其学术和政治立场具有终身的影响。王安石以契与后稷为目标,其实也是以父亲为目标。后来,无论是在地方任职还是在朝为相,从王安石的施政方式中都可以看到王益规划的痕迹。
  王安石在早期倾向儒学,除了受到父亲的深刻影响之外,无疑还受到了曾巩的启发。另外,在金陵求学时他还经常与朋友李通叔切磋,可以说,曾巩与李通叔,是早年对王安石影响最大的两个朋友。
  李通叔,字不疑,闽人,举进士不第,二十八岁还乡,道于建溪,溺水而亡。王安石在《李通叔哀词并序》中记载了二人最初的交往,称自己丧父之后居于金陵,从两位兄长入学,经常感慨古人都汲汲于挚友,以相互切磋,共同入于道德之域,而自己才识不如古人,学习努力也不够,假如还得不到朋友的帮助,恐怕会沦为庸人。恰在此时,遇到了李通叔,二人道气相类,一见如故,互赠诗篇,成为挚友。自此之后,###放心自归,邪气自去,忧惧不再,圣贤非远。
  

早年学术(2)
在王安石看来,要能够入于道德,一是靠自身先天的禀赋与后天的努力,二是靠朋友的切磋砥砺。李通叔容也君子、言也君子、文也君子、行也君子,与己道气相同,故能开己浑朦,相与入于道德之域,践于圣人之庭。王安石还称李通叔为文一本于古,绝华虚荡肆之学。可见其道其文,都是追慕上古、不务骈丽的。从王安石的叙述来看,李通叔确实卓尔不群,惜其不寿。
  金陵求学期间,王安石还受到长兄王安仁的影响。王安仁七岁好学,不苟言笑,学完行高,孝友最隆,对王安石照顾有加。
  此等数人对于王安石早年的学问志业是影响最大的,其他则未有以闻。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五有“荆公见濂溪”一条:
  王荆公少年,不可一世士,独怀刺候濂溪,三及门而三辞焉。荆公恚曰:“吾独不可自求之六经乎!”乃不复见。
  这一故事实是杜撰,清人蔡上翔辩之已详。周敦颐生于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自号濂溪,长王安石四岁,十五岁以前他在道州营道县,十五岁时因父卒,随母入京师投舅氏,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二十一岁时母卒,归葬润州,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二十四岁任洪州分宁县主簿,始入江西。周濂溪十五岁入京时王安石十一岁,远在韶州,其二十一岁在润州时王安石十七岁,人在金陵。如果二人相见,就只能是景祐三年(公元1036年),当时王安石十六岁,随父入京,周濂溪二十岁,寓居舅家。然而虽然周濂溪闻道甚早,二十岁时亦未必有何异学能令王安石三顾茅庐,王安石唯言在京城与曾巩结交,终生无一语道及濂溪,可见必无此事。至于罗氏更发议论,道是濂溪以为王安石过于自负,唯欲去其骄气,不意其不复回转,又怪濂溪三辞过甚,再而可矣,事不必三,若令荆公得从濂溪,“沐浴于光风霁月之中”,可消其偏蔽,必无后日新法之行云云,直若梦呓。濂溪何人,能令荆公如此眷顾?欧阳文公当世大贤,曾子固介甫至交,文公览其文,欲得一见,子固亲书邀约,竟不一至。既云荆公不可一世之士,安能三次怀刺见一无名之周子乎!何况正如蔡氏所言,十六岁的王安石并非名满天下,何以濂溪未见其人,便知其“自信太笃,自处太高”呢?难道濂溪先生是用先天妙术推算出来的吗?果若如此,吾辈怕是要张口结舌了。
  不知何故,后世的道学家一方面鄙夷荆公之学,一方面又偏言其学源于濂溪。林駧更是捏造了王安石与程颢同学于濂溪的谣言,根本不管此事与史实的水火不容。道学家还嫌不足,又道王安石三十九岁提点江东刑狱时,周濂溪遇之,与语连日夜,王安石退而精思,至忘饮食。看来王安石非得按道学家的意思跟周濂溪学不可,而他们又自相矛盾,一方面说王安石的学说不行,一方面又说王安石的学说得之于他们尊崇的周濂溪,看来其目的只是一味贬低王学。言其来自濂溪,是说王安石没有独创新学的能力,言其学说乖违,是说新学本不足立,而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样说是自相矛盾的。
  罗大经之说虽妄,但也道出一分事实,即王安石是强调独立思考、“自求之于六经”的,是以古为师、以经为师,并不确然出自某人门下。这也表现了他坚强的个性和无比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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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高第(1)
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王安石进士及第,时年二十二岁。
  以王安石的才学,少年科甲本非难事,但他志在获取真才实学,并非汲汲于富贵。父亲的突然去世迫使他暂时放下了个人的追求,面对家中“母兄呱呱泣相守,三载厌食钟山薇”的现状,他只能“刻章琢句献天子,钓取薄禄欢庭闱”。因此三年守制一结束,他便进京应试,果然天遂人愿,一举而中。
  据说王安石本为第一,由于文中有一句话仁宗不喜,才与第四名杨寘对调,于是杨寘成了状元,他则落为第四。
  得中之后,王安石很快就被任命为“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公事”,淮南三年,他又结识了诤友孙正之。在《送孙正之序》一文中,王安石表达了自己的儒学思想:
  时然而然,众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己然而然,非私己也,圣人之道在焉尔。夫君子有穷苦颠跌,不肯一失诎己以从时者,不以时胜道也。故其得志于君,则变时而之道,如反手然,彼其术素修而志素定也。时乎杨、墨,己不然者,孟轲氏而已;时乎释、老,己不然者,韩愈氏而已。如孟韩者,可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时胜道也,惜也不得志于君,使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然其于众人也卓矣。呜呼!予观今之世,圆冠峨如,大裙襜如,坐而尧言,起而舜趋,不以孟、韩之心为心者,果异众人乎?予官于扬,得友曰孙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韩之心为心而不已者也。……
  这篇文章是王安石现存最早,也是非常重要的有关他儒学观点的文章。他认为,君子与众人的主要区别是:众人则人云亦云,一任流俗;君子则得之乎己,有自己的见解,并按照自己的理解行事。有自己的主见并不是自私自闭,而是顺从圣人之道,以周孔之意为意,以孟韩之心为心。他主张不以人言代己意,不以时俗害古道,即便遭遇艰难困苦,亦不诎己以从俗,不改其志,不变其节。君子“术素修而志素定”,不像小人那样趋利而变、随风而倒,一旦遇到明主,得志于君,就能变时化俗,使合乎先王之道,而且会非常容易。
  这篇文章不仅表达了王安石的儒学思想,还表现了他的政治抱负。他后来力行新法,不顾流俗,不恤人言,就是这一思想观念的实践。只是他没有料到推行新###有那么大的阻力,并非易如反掌。
  王安石以个人为本,从自己出发,这固然继承了孔子“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的观点,但与儒家传统的整体本位毕竟是根本不同的,这里面是否包含着杨朱之为己、佛教之自性的影响,怕是不可一概而论。
  曾巩《再与欧阳舍人书》称“巩之友有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看来古道与古文是相应的,王安石与其朋友的文学主张、政治主张、学术精神是接近的,都力图借推行古道来改变不合理的现实,使之真正符合儒家的政治理想。
  王安石效法孟子、韩愈,似乎颇有排挤异端之意。孟子辟杨(朱)、墨(翟),韩愈排佛、老,王安石以此二人为榜样,也应当独尊儒术。也许王安石有类似的思想,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以孟、韩为真儒,不是完全是因为他们排斥异端,更重要的是他们不随流俗,坚持己见。孟子之时,天下之学不归杨则属墨,此时宣传儒学,绝不是因为儒家为当时正统,以此相标榜可以升官发财,而完全是出自内在的信仰和精神,故而即便困难重重,孟子还是以大无畏的精神推行其道,“虽千万人吾往矣”。韩愈之时,天下崇佛,上至皇帝,下至庶民,无一不然,当此之时,公然排佛,也是需要勇气并付出代价的。韩愈不避万死,谏迎佛骨,以一人抗天下之流俗,这种精神也不是常人所能有的。王安石所佩服的,正是他们这种“己然而然”、不阿时、不从众的精神,而不是排斥异端。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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