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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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武卒-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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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王离觉得时间过了几十年,一个已经变成老太婆的项妍坐在那里,等着他推开门,来到她的身边。而王离自己,也变成了年迈的老汉,前来寻找这最后的幸福。
  这时,项梁在王离的身后说道:忘了对你说,我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女仆。听到这个声音,坐在窗前的老太婆转过脸来,从嘴角流下一丝口水。她对王离傻呆呆地一笑,问道:你找谁?
  王离摆脱了幻觉,发疯一样冲到窗前,说道:项妍一定在这里坐过!
  老太婆又傻傻一笑,问道:谁是项妍?
  王离愣愣地站了半天。过了许久,他才恢复过来,向项梁道了谢,不情愿地下楼去了。
  项梁将王离送出门,又回到那间屋子。项妍与老女仆正并排坐在床前。项梁带着一丝爱怜,问道:这个年轻人就是许多年前你认识的那个秦国禁军军官吧?
  项妍皱着眉,费力地点点头。
  项梁叹了口气,说道:妍儿,委屈你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小商贩点上灯光照亮小摊,使得街中朦朦胧胧。王离还在楼下徘徊着,不肯离去。最后,夜渐渐深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少。项妍看到王离向四周望了几眼,跺了跺脚,恋恋不舍地骑上马走了。
  之后三天,王离每天都会来项妍的窗下,有时是在上午,有时在傍晚。皇帝要在会稽郡停留三日,祭河神、海神。之后,王离就必须跟随皇帝,离开会稽去咸阳。他幻想着那日一瞬间看到的就是项妍,幻想在这里与项妍再次相遇。
  这日傍晚,街上人已稀少。项羽和几个兄弟喝得醉醺醺,回到家门口,不防被一个人撞到了。项羽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戴着漆制板冠,知道是个秦国军人。几个兄弟围了过来,相互使了眼色,项羽知道他们打算将此人暴揍一顿,出出气。
  借着月光,项羽用醉眼瞄了瞄这人,突然发现此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畏而且逼人的力量。尽管他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但他丝毫没有惧色,仿佛目光里藏着千军万马。
  项羽从未把什么人看在眼里,这回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醉意蒙眬当中触动了自己。他鼻子哼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说:几个人打一个不算好汉,我们走!
  说罢,他将几个兄弟撵回家,自己上楼去了。
  最后一日下午,王离在项妍的楼下徘徊着,远处涌来滚滚乌云,这让王离更加焦急。天黑了下来,开始下起大雨,豆粒大的雨珠将青石板冲刷得光滑如新,同时也击打出一串串水泡。
  项妍从楼上悄悄望下去,王离在大雨中徘徊着,向着烟雨迷蒙,已经没有一人的街道望着。项妍背对着王离,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泪珠也如同窗外的雨。她倾听着,仿佛可以听见王离在青石板上踱步的声音。她在心里默默地叨念着:快回去吧,不要着凉了,我不会下楼去的,我们的心再赤诚,也改变不了现实中的一切。
  午夜时分,项妍仍旧背靠着墙,心如死灰,眼睛望着黑暗、沉重的屋顶。这时,从大雨中传来一声绝望,而且愤怒的嘶叫声:项妍!是你吗?
  项妍的心被刺了一下,但就像一支利剑刺在烧过的灰烬上,再也没有从前那样无法遏制的激情。
  项妍!是你吗?
  王离又吼叫了一声。项妍产生了幻觉,仿佛王离已经看到了自己,而且就在自己的身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自己抱在怀里。
  如是三声叫喊从雨夜中传来。最后,一切重归寂暗。
  

第十五章 咒怨(1)
嬴政东巡结束已经三个多月了。作为裨将军,王离又回到了九原郡,主管长城一线修筑的事务,工作十分繁忙。他避免回忆起项妍的事情,每天把自己沉浸在千头万绪的事情中,没有一刻休息。早上起来就跑到各个地段去验查工程的质量,晚上回来倒头便睡,如果睡不着,就喝酒,直到把自己喝醉。
  阴山一线的长城近千里,几个地段分别由秦军士卒和刑徒负责,同时开工。
  对于秦军士卒负责的地段,王离是很放心的,因为这些士卒是经过常年艰苦征战,军官与士卒间有很深的感情。而刑徒负责的地段则让王离放心不下,他既不了解刑徒们的所思所想,也不曾管束过这些刑徒。
  王离身边的掾吏有一些在咸阳大牢做过事,告诉王离不少经验。比如说,刑徒要靠刑徒自己去管理,靠军官是不行的,因为军官和刑徒的心思不一样,心性不通,管不好。靠皮鞭更是不行的。刑徒也有刑徒的规矩,不应去破坏它,只能因势利导。`
  这日,王离视察北河一线的长城修筑情况。这一地段主要由刑徒负责,也最让王离放心不下。这次,他换上下级军官的军服,只带了几个卫兵,想看看刑徒们的真实情况。
  这里的长城要经过一段峭壁,山势非常陡。王离到达时,几个秦军军官和三五个刑徒的头头,还有几个咸阳派来的工匠正在商议此处的长城如何修建。远远近近的刑徒分成许多小队,有的负责把大石凿成整齐的石板,有的负责烧制青砖,有的则赶着牛车,把一车一车的建筑材料运到山脚下去。
  王离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到各个作坊转了一圈。到了烧砖作坊,王离向看守的秦军士卒亮了将军幕府的腰牌。那士卒以为王离是将军幕府的下级军官,便让他进去了。
  干活的刑徒比较沉默,相互间不打闹,只能小声说话,要是声音高了,会挨头头的揍。作坊里面只有一个伍的秦军士卒在看守,伍长坐在一边,几个操士随处走动着。王离扫了一眼,注意到一个刑徒坐在一垛烧好的青砖上,腿蹬着砖垛,旁边放了一碗水,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各处干活的刑徒。王离进了作坊,他似乎也没当回事,只是从旁边抓起一团泥,马马虎虎地拍进木模子中。两眼还看着四周,发现了干活不合心意的人,就大声吼上几句。
  王离知道这个刑徒不是善者,大概是这群刑徒的头头。不过,还是觉得他有些过分,自己穿着秦军军官的军服,他看见了都没规矩一点,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王离又转了一圈,见看守的秦军伍长并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心里明白,他这样放纵刑徒的头头自有他的道理。王离没说什么,带着卫兵回将军幕府了。
  过了几日,王离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对刑徒还太缺乏了解,这样下去,如果刑徒当中出什么大事,自己是无法及时觉察的。于是,王离找来了此地秦军的校尉,让他代替自己主持一段时间将军幕府的日常工作,并在某一天晚上,神秘地消失了。
  那日王离看到的恶汉叫二孟,原是燕国人,和哥哥大孟一起做了几年县里面的霸王。后来,因为杀了人,逃到山里当起了江洋劫匪。秦国灭掉燕国时,大孟的山寨被王贲的大军摧毁,兄弟两个同时被捉住。大孟被县衙凌迟处死,二孟被判了十五年徭役。如今,二孟干过各种活计,在九江郡修过驰道,在巴郡修过新道,在五岭修过灵渠,在各地混迹了十几年,已经成为刑徒当中的老油子,各种各样的刑徒在他的眼前一晃,他就知道该如何拿捏。再加上二孟手段凶猛,所以无论到了哪里,都被指派当刑徒的头头。

第十五章 咒怨(2)
这日傍晚收了工,二孟与一干刑徒回到住处。住处是几根木桩搭起的草棚,里面用土夯出一块高台,铺上稻草,算做是床。不过,这样的床也只有一小半的刑徒可以睡上去,大部分人只能抱着一捆稻草睡在地上。
  二孟一个人坐在床铺上,其他人都乖乖地蹲在地上。不过,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大家都低声地说笑着,度过这一段还算快乐的时光。
  这时,看管他们的伍长来到草棚外面,带着两个刑徒模样的人,大声道:二孟,这里又添两人,你过来,领回去!
  二孟闷闷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从铺上下来,出了草棚,恶狠狠地扫了两个新人一眼,对伍长说: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一定给你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伍长没说什么,走了。
  二孟说道:都进来吧。然后,自己头也不回,先进了草棚。
  二孟进了草棚,端坐在铺上,高声道:兄弟们,来两个新人,你们都过来,开导开导他们。
  在地上蹲着的刑徒们来了兴致,纷纷围过来。两三个人靠得二孟近些,这几人与二孟关系不一般,遇到什么事都是帮着二孟的。
  两个新人站在二孟面前,不防后面有人一脚踹在他们膝盖后面,喝道:谁让你们站着的?蹲着!
  二孟扫了两人一眼。这两人一个看起来很精干,一只眼睛是灰蓝色的。另一个,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一副木头脑袋的样子,大概没干什么坏事,是属于糊里糊涂就成为刑徒的那种。
  刚才,蓝眼睛的家伙腿上挨了一脚,竟还站得很稳,看来有些力气,大概练过些功夫。他似乎不服气,眼露凶光,猛地回过身,牢牢抓住踹他的人的胳膊,熟练地一扭,竟把那人痛得直咧嘴,连声大叫。过了片刻,大概记起自己是新来的刑徒,不能太过嚣张,才放开了手,规规矩矩地蹲在地上。
  二孟盯了两人的眼睛一会儿,心中大致有了数,开口问蓝眼睛的那个:叫什么名字?犯什么罪到这里来的?
  那人答道:我叫王来,在楚国老家种地,今年没交够粮食,被判了两年徭役。
  二孟上下打量了这人几眼,哼了一声,道:你这人不老实。不过,也是块材料,只要跟着我,不会有亏吃的。今晚,你就睡铺上。说完,对人堆里的一个人说:小三,你睡地上去,腾出地方给王来睡!说完,二孟转过脸,带着讥讽的冷笑,问细皮嫩肉的那个:你呢?小白脸?看样子识得几个字,以后可以给我写写家书。
  那人小声道:我叫万喜良,齐国人,并没犯什么罪,只因家中有几卷书简,迟烧了几日,被判了两年半徭役。
  二孟眼睛一瞪,吼道:屁话!你问问这里的人,哪个说自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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