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千年皱了皱眉,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眼眸中泛起熟悉的诡谲的厌色。白术挑眉微笑,那个女人居然是在厌恶他么。
“你们退下吧,让陈达带你们去思政殿,朕还有事要交代。”柳祗木对诸葛氏三人道。
待三人离去后,柳祗木说道:“金赤皇莫急,自古龙炎的金枝玉叶莫不是文采斐然,朕闻姑娘有经纬之才,此次藉着册封公主的名义试一试姑娘才学可否。”
另一边白术眼中也浮现兴味的光芒,显然他们都很感兴趣。“如陛下所愿。”
权千年安之若素地回道:“只是有一事尚未禀明陛下,我与娘娘言及过,月浮只是艺名罢了,我姓权,名千年,字琼宵。”
话落的瞬间,遥远的地方有个人蓦地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它如同黑洞般将所有可见的光都绞入,极致的黑色极尽魔魅,那人似沉睡了千万年,双目睁开着目光却没有焦距只茫茫然看着前方低声而温柔地喃喃着:“琼宵,你回来了么,莫要再遇上那人,我来接你,可好。”
“为何以琼宵为字,这可是大不敬。。。”
“是啊是啊,也太猖狂了。。。”底下窸窸窣窣地不少人议论。
权千年有些好奇地听着众人的议论,古人都有字,未免成为例外,她也为自己取了一个,这个字是曾经那人在她梦中唤的,虽不是唤她,拿来用用也无不可。
一旁的白术见她似乎并不了解,出声解释道:“传说这片陆地千万年前并不是单纯的人类居住,一次妖魔入侵几乎将人类屠尽。是仙帝琼宵挽救了人族,将入侵的妖魔封印在暗黑沼泽,因此从未有人敢以琼宵二字为名,想必姑娘久居深山对此事不了解吧。”
原来如此,权千年抱以感激一笑,白术瞬间愣了愣,随后感到好笑,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权千年对众人的议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静静地等柳祗木开口。她默然不语却更让人觉得狂妄自大,只有白术丝毫没有轻视的意思,他与诸葛嗔对弈过,知晓他的布局与谋划是多么缜密,而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权千年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质疑。
“千年的棋艺如何朕领教过了,如此便考琴书画,诗词歌赋如何?”白术询问地看着柳祉木。
“朕觉得可行,姑娘可有异议?”柳祗木将选择权交给了权千年。
权千年抬头看了看高位上的两人,后又转身看向白术:“不知金赤皇讲话算不算得数?”
“朕金口玉言,自然算得。”白术挑眉,等着权千年接下去的话。
“那么陛下可还记得当日的赌约,若陛下赢了,陛下迎我为后,若陛下输了,陛下拜我为相。”权千年垂下眼,轻轻笑起。
“那日是平局。”白术提醒到。
“可是陛下忘了,当日千年是应战的一方,按规矩,便是千年以半子胜了。”权千年语气轻松,显然心情很好。
“就算如此,这与我们现在提的事情有何关系。”白术被权千年将了一军,也不生气,只是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有关系的,千年只是想知道,金赤的国相需要怎样的才学,可是琴棋书画,或是诗词歌赋?”权千年歪着头看着白术,脸上一派天真。
“噗嗤…”殿上好些人忍不住嗤笑出声,柳祗木温和的俊脸也微微抽搐了两下。
“那依千年的意思?”白术被这般奚落也不见怒色。”
“其位谋其政,就让爱卿们出题吧。”柳祗木接过话来。
在帝王面前问这些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权千年回答的好了,显得他们提问题的没用,回答得不好,皇帝还以为当臣子的都是她那种想法呢。但皇帝开口了,总是要执行的。
正当众人嗫嚅不前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臣有一问。”
“允。”柳祗木道。
“以天下为例,合,为势之所趋也;分,为势之所迫也。那么请姑娘说说,究竟何为势。”
提问的是兵部尚书袭容,他年方二十七却已身居从一品,没人在背后嚼他舌根,因为他起初是白身,无权无势,走到今天全凭一身才学。此刻他站在殿中与权千年相对,看着权千年的眼神清澈坚定。
权千年亦对他微笑以示尊重:“势者,适也。适之则生,逆之则危;得之则强,失之则弱。然,势可乘,亦可造。”权千年说到这顿了顿。
袭容立刻接到:“人说顺势而为,姑娘方才说势可造,又当如何造?”
权千年抿了抿嘴,看向白术,眼中翻涌起不知名的情绪:“知其心,度其情,察其微,则见其势。”
袭容眼中出现欣喜的目光,急急道:“那么为臣者当如何对待?”
收回目光,不去看白术兴味的神色,权千年正色道:“避其锐,解其纷;寻其隙,乘其弊,便可不劳而护国安。”
“姑娘见解独到,袭容佩服。”袭容对着权千年恭恭敬敬地鞠了躬,转身退下。让袭容承认的人寥寥可数,此刻他对权千年礼数周全无可挑剔更是让众人心惊。
柳祗木温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的锋芒,他开始推翻自己的假想了。
袭容退下后再没人肯上前提问,权千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她知道这一天总是要经受的,她虽然强势惯了也不是说她就不会服软,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去挑衅强大的敌人是傻子才会做的。
“陛下,本宫有一问。”陆晼晚对柳祗木轻柔道,陆晼晚从不自称臣妾,柳祗木也不愿她将身份低,总是任由陆晼晚在他面前自称本宫。
“允。”柳祗木宠溺地看向陆晼晚。
“本宫问你,世人皆说本宫善妒,除本宫以外六宫无妃,皇家子嗣单薄,因此众臣子也谏言多次,但皇帝不愿听本宫也不肯劝。那么姑娘若为臣子,如何看待本宫这事。”
陆晼晚声音温和,话中意思却杀机毕现,皇宫内闱之事本就是上位者最避讳的,而今大庭广众之下由陆晼晚亲口提出,若权千年回答稍有不慎,恐怕就得栽在这里了,众人明白,想必刚刚权千年一番言论让皇帝起了戒心。
权千年看着陆晼晚勾了勾嘴角:“娘娘专注此事,未免狭隘了。”
“大胆。”权千年话还没落,就有人气势汹汹道。
权千年也不急,眼角瞥了那人一下顾自言道:“千年想问娘娘,古往今来圣贤事业,谁可为?”
“非智者与大志者不可为!”陆晼晚坚定道。
权千年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向众人问道:“那么请问诸位,龙炎皇是智者否,是大志者否?”
“这…吾皇圣明。”众大臣惶惶然拜倒,无论从龙炎现状还是此刻形式来看,不可否认的柳祗木的确是明君。
权千年也不管他们诚惶诚恐的模样兀自说道:“古人云美色置于前而心不动者,情必矫也。食色性也,然智者借色伐人,愚者以色伐己,为君者,色贤之分在于贤者知万事各按其时,并知其所取舍。”
看着陆晼晚愈发明艳的神色,权千年暗自叹息,哪怕面上再洒脱,对于这个社会的女子来说,这样的舆论还是让她压抑的吧。
“美色如何?宠必进谗,谗进必危国,然宠妃为宠,宠臣亦为宠,谗言谁都可进,所以天下之失,非由美色,实由为人臣者进馋,为人君者信馋也。妇人如何?红颜戎装 汗香震沙场,金戈铁马,一颦一笑犹胜百万甲兵。”
听到这里,陆晼晚已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来,柳祗木若有所思地看着权千年,转而看向神情激动的爱妻,一时愧怜交集。
权千年看向白术,他低着头让人看不见神色。收回视线,锋芒尽敛,权千年看着柳祗木接着道:“既然大家都说陛下是贤明的君主,又何必忧心美色误国,退一步说,哪怕陛下昏庸无能,皇贵妃可担得起误国二字?因此千年说娘娘专注此事未免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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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芳酒
第十二章
权千年话落,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良久,陆晼晚抚掌叹道:“千年慧心妙舌,洞隐烛微,真乃奇女子也。”
此刻的陆晼晚较之先前更加的坦然自若,落落大方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柳祗木轻轻拉着陆晼晚坐下,言语温和地对白术道:“权姑娘却有经纬之才,朕心服口服,公主之名朕是定然会册的,但为相为后还望金赤皇深思。”
白术轻轻一笑,冰凌顿消,光风霁月:“朕非有眼无珠之人,千年之才若幽居后宫,未免明珠蒙尘了。明日朕便回国,待一切准备就绪便来迎回朕的国相。”
“替朕拟旨,权氏女千年,夙表幽闲,誉闻华阑,封安国公主,赏黄金万两,锦缎百匹,以泗水三城为封,三日后启程。”
一场考验,或者说是一场奠定了权千年地位的战争就这般落下了帷幕,白术第二天就启程回了金赤,临行前他来找过权千年,他很想知道她为什么拒绝当他的皇后,权千年很是惊愕地看着他,最后只回了句:“陛下不认为我作为臣子比作为妻子更有用处么?”
白术答不上来,作为帝王,有这般才华的国相,他应该很坦然的说是,但是他心里总有些抵触,以至于他只得怏怏而回。
白术回国的路上,白青城忍不住问道:“皇兄为何如此执着此女?”
白术饶有深意地看着白青城:“当日你也说过此女非常人,此次你也看到了,这样的人才即使不能为我所用自然也不能为他人所用,她籍籍无名时我们没有扼杀,此时她锋芒已出,任何一人要杀她自然有其他人出来护她,既然杀不得放不得,那么绑在身边是最安全的。”
白青城听完良久无言,他想或许皇兄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是他也舍不得杀她吧,皇兄似乎真的感兴趣了。
而此时的诸葛府内,看着身前跪着的诸葛嗔,权千年轻叹一口气,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对他终究是有些愧疚的:“诸葛嗔,我知你心中怨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