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月色里。
沈君瑜静静的站在秦婉歌的厢房前,看着从窗纸上倒映出来的纤细身影,心头泛过一丝说不出的滋味。
等到厢房的丫鬟们都退下了,窗台前那抹在看书的身影显然还打没打算入睡,她一向喜欢晚睡,沈君瑜知道。以前两人交好时,她时常要自己陪她一起睡,且是很早上的床,却总会闲闲碎碎的聊到很晚很晚,有时候,自己困的不行了,眼皮子都在争相打架,她却还像刚睡醒一样的精神,那时候,自己常笑她是只夜猫子。
这个习惯,果然,还是改不过来。
沈君瑜敲了敲门扉走了进去,这个动作在以前可从不曾有过,礼貌往往也意味着生份。秦婉歌没有回头,单凭直觉也该知道是她,两个人相识一久,总是能很轻易的辨别出对方的气息。
“你来了。”
“你在等我?”话虽如此,沈君瑜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惊讶。
秦婉歌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沈君瑜直视着她,很快就从那丝笑意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轻蔑。
“要怎样你才能收手?”收手放过他们一马。
“你都知道了。”秦婉歌收起手上的书,笑的一脸妩媚,“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同意?”
“只要能让我爹爹在秦府安稳的过下去,也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答应你。”
“那好。”秦婉歌慢慢的踱步到她的面前,眼神由先前的得意继而转换成一种恨意,“既然你不愿意做我朋友,那就做我丫鬟吧。”
“好,我答应你。”沈君瑜用力的捏了一下裙摆。
之前,沈君瑜一直只是秦婉歌的玩伴,她对她好,仅仅出自于友谊之情,却从不听命于她,也不奉承于她,她虽出身穷苦,但骨子里不卑不亢,甚至还有一些锐气,这些在秦婉歌这位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眼里,是从不被允许的,她曾试图让沈君瑜屈服于她,但沈君瑜执拗的性格却让她每次都毫无颜面的败下阵来,而今,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低她一等,成为她可以呼来唤去的婢女。
在沈君瑜的眼里,这一切,仅仅是秦婉歌为了好玩的恶作剧,只是为了好玩为了解恨,而不顾别人将会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就像她根本不知道他们父女俩被遣退出府后将会面临着什么,丢了大半辈子赖以生存的工作,“生存”两字将会变的比想象中更艰难,而她这样的大小姐根本就不会知道,也不会去在意。
她从来就知道她很自私,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在秦婉歌心里永远想的只有她自己,但她没想到是,有一天她可以自私到这样玩弄别人,甚至不惜亲自下毒迫人出府。
周青说,她始终不太相信他,其实对于周青的话,她根本就没有怀疑的必要,只是那时候,自己还留有一点点的私心,那点私心让她不愿意去相信自小那么要好的姐妹,一朝翻脸,可以到了要伤害人的地步。
秦婉歌不会知道,在沈君瑜说出绝交的那句话后,心里也有过后悔,也会觉得自己言辞过份,觉得自己小心眼小肚鸡肠,在姥姥家养病期间也曾不止一次想跟她道歉,重修于好。她觉得,每个人性格都有不足的地方,互相迁就弥补一下也没什么。就在方才,她站在她窗外看着她纤瘦的身影甚至都在想着,如果现在道歉一切还来不来的及?她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而最后的结果告诉她,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在一厢情愿。
“好了,我准备睡了,你就趁这会儿把桌上的饭菜撤了吧,顺便把地上的残渣也清理一下。”秦婉歌掩着小嘴笑的好不得意,“对了,我觉轻,记得不要弄出声响。”
她在吩咐这些事的时候,沈君瑜的大脑还有一点空白。直到她不耐烦的催促了,她才神色木然的挪到花厅饭桌前,看着上面的饭菜与地上碎裂的瓷盘,心头有过一瞬的疑问,这一幕跟两个时辰前不是一模一样吗?她犹记得当时秦婉歌已经吩咐人撤了,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见鬼了吗?
“奇怪吗?”秦婉歌斜躺在软绵的床上怀里抱着一个鸳鸯绣样枕头幽幽的问道。
“不奇怪,就像你知道我今晚一定会来,也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想通了便也觉得没什么。沈君瑜动作迟缓的收拾着碗碟,身后,秦婉歌慵懒的声音继续传来,“会不会觉得有些太过顺利?”
沈君瑜想回答没有,虽然有点死鸭子嘴硬的嫌疑,但秦婉歌显然没有听她回答的打算,所以很自然的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周青这个人,果然有点小聪明,不枉我花费十两银子让他告诉你那“所谓”的真相。”
“砰——”手中的青花瓷盘应声碎裂。
秦婉歌轻描淡写投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冷意,“捡起来。”
沈君瑜用力的深吸一口气,鼻间莫名的多出一种刺痛,辣辣的,像被灌足了辣椒水,难受的有些想掉眼泪。
“怎么,难受了?”
“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沈君瑜不再等她继续羞辱,收拾完碗碟便逃也似的出了花厅,因为仓促,手指被碎片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
雾色迷蒙的夜里,她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忽然很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六章
第六章
笠日。
天还未大亮,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沈君瑜披了一件单衣,睡眼矇胧的走过去开门,“谁呀,一大早就过来敲门。”
“你怎么还在睡,小姐马上就醒了,你赶紧去服侍小姐洗漱,待会儿还要伺候小姐用早饭,等一下院子还要你打扫呢!”站在门口尖着嗓子说话的丫鬟,沈君瑜认识,她□□红,是秦婉歌那个院子里的主事丫鬟。
沈君瑜揉了一下惺松的眼睛顺带将喷到脸上的唾沫抹掉,“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就去。”说完准备回屋穿好衣服,这厢,春红却一下子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拉,“什么等一下,小姐有时间等你吗?你当你是谁啊,还要我们等你。”
沈君瑜被她用蛮力扯着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到在地上,这一下,仅剩的嗑睡通通都被赶跑了,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衣瞪着春红,“那个院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以前没去当丫鬟,秦婉歌的生活也被伺候的妥妥当当,还有,我就是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她秦婉歌能起的来吗?”
“哎哟,还有脾气了。”春红斜瞄了她一眼,下一瞬,一个耳光便甩到了沈君瑜的左脸,“哼,大小姐的芳名,也是你能直呼的。没大没小。还不快滚去干活。”
沈君瑜捂着左脸,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顺便告诉你一下,大小姐屋里的丫鬟全部放假回去探亲了,所以,大小姐特别吩咐,这段时间,院子里所有的活计,都由你一个人来干”春红说完,又颐指气使的对着沈君瑜抛了一记白眼。
这句话无疑又是一记棒喝,她没有想到,秦婉歌已经恨她到了这种地步,得变着法子来羞辱,让她身心俱疲,方能善罢甘休。
可是,为了爹爹,她如何能不让她如愿呢?
晌午时分,日头正浓。
沈君瑜拿着扫把正埋头扫着庭院,一旁站着的春红指着她刚扫过的一块空地,尖叫道,“那边不干净,还得再扫一遍。”沈君瑜看了她一眼,拿着扫把又默默重新扫起。在她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株高大的桐树,桐树下悬挂着一个精巧的秋千,那个秋千是她一年前亲手扎好送给秦婉歌的生辰礼物,此时,秦婉歌正坐在上面,伸着修长的双腿来回荡漾,嘴里发出出谷黄鹂般的笑声。
春红见她不敢反抗,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跑到秦婉歌身后帮她推送秋千。沈君瑜扫着,心神似已经飞走。
“君瑜,你怎么在这打扫院子呢。”
“爹爹。”沈君瑜一愣神,看着突然站在门口的爹爹,笑容尴尬道,“没事,我就看到这脏了,就顺手帮丫鬟们扫一下。”
“君瑜,你不要骗爹爹。”
“怎么会呢。”她努力的让脸上的笑意更自然一点,这时,秦婉歌走过来,“沈师傅,我跟君瑜从小一起玩到大,我们感情这么要好,你还怕我欺负她不成。”她笑容温婉的接过沈君瑜手上的扫把嗔怪道,“刚才叫你别扫了,你非要扫,看吧,我现在在你爹眼里,肯定是个十足的坏人。”她说着,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的样子甚是可人。
“大小姐说笑了,我也只随口说说。这不,看君瑜成天魂不守舍的,担心她有什么事呢。”
沈君瑜默默的从秦婉歌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转尔去替爹爹接他提过来的饭菜,温声道,“爹,我来帮你。”
父女俩先行进了花厅,身后,春红的不甘心的飘到秦婉歌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小姐这么讨厌她,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她的谎言,让她在她爹面前丢人现眼呢。”
秦婉歌闻言,红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她才不会那么做,以沈老爹护女心切的心性,只怕宁愿自毁前程也不愿沈君瑜在这里受辱半分,到那时,她既解不了恨,又失去了沈君瑜这个玩偶,得不偿失。
一连过了半个月。
春红派下的活,沈君瑜怎么干都干不完,常常忙到深夜,府里所有人都睡了,才能作罢,但到了第二天,依旧天不亮又要起身劳作。日复一日,诸多活计从未松懈。但在这辛苦的劳作中,她原本圆润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原本稀疏的五官也日渐清晰,连同那浑圆的脸蛋也尖出了精巧的轮毂。
甚至失踪大半个月的周青再次出现在秦府,看到她,也惊的差点没有认出来。不过,他认不认的出,对沈君瑜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从他背叛她那天开始,他于她而言,已成陌路。
“以前没发现,你瘦下去,竟也是个美人。”他半喜半忧的走到她面前,正准备从袖口掏出什么东西。沈君瑜却目不斜视地冷冷道:“让开。”她端着一盆刚抹完桌子的脏水,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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