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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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子翻身-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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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四大金刚。这个我当然知道。中国任何一座庙宇里坐着的或站着的菩萨都不是中国人的前辈祖先,他们身上没有一丝华夏血统。

    这些用泥巴做成的外国人塑像个个衣食无忧,心满意足笑眯眯的或者是圆睁怒眼的威风凛凛地端详着前来跪拜和朝贡的中国男女。我一直不明白这些外国人究竟有什么道行有什么威望有什么功绩值得中国人尊为菩萨?中国人为什么还要用泥巴做成木乃伊式的遗体天天供奉顶礼膜拜?有人说他们是来中国履行国际主义义务当救苦救难的志愿者的,可他们为什么又心安理得地享用老百姓用血汗换来的供奉?所以我从来不拜,今天也不拜。我的膝盖硬,跪不下去。但不跪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不相信这些没心没肝享用了别人的供奉连个谢字都不说的菩萨能管我的饥饱保佑我今后的健康。一个成年累月靠别人的供奉才生存的烂泥巴能给别人带来幸福?鬼才信。那些供奉和膜拜的中国善男信女真是傻得到家了。迷信。

    但是后来同行的游伴们告诉我说,这是一种文化,在中国流传久远,属于古老的文化。噢,是文化,而且古老。与原始的深山老林一样,古老的宗教文化总让人觉着深奥莫测扑朔迷离,不敢深进担心迷路走不出。游伴又补充说,现在许多游客都把进庙烧香当作旅游的重要行程和内容之一。进庙烧香的人中有大学生甚至有研究生、博士生还有教授。说它落后是没有事实依据的。即使属于落后,活在现代的人就是要看落后的本色。与现代化都市与深山老林同时并存一样,能像人一样干活的机器人与古老的泥菩萨也同时并存。这真是相互辉映、相得益彰。我又暗暗佩服和羡慕这些菩萨。它们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世世代代永无止境地坐享其成,连我这样的人都不远万里费尽腿力爬得浑身是汗赶到它们住的地方来一睹尊容。其他的人更不用说了,累得半死还要献上吃的喝的花销的,歌颂之外还要附加几句嘱托和要求。但是,他们就不想一想,这些从外国来的菩萨能不能听懂他们说的中国话,尤其是千差万别的方言。老伴说,你管那么多干吗?应该感谢造庙的和尚才对。如果这山里没有庙,山下的山民会办农家乐?不是真的更原始更落后了?如果不是把庙宇造到大山的顶上,你会来爬山?不爬山能得到锻炼?不管外国人国籍的菩萨会不会保佑你,爬山爬出了一身臭汗总是真的吧?把身体里的臭味排泄掉了,身体不就健康了?这不就等于菩萨帮了你的忙了?原来,笑眯眯看过我的菩萨用的是暗度陈仓计。爬,今后还要来爬。或者到别的山去爬。给农家乐的农民送钱,爬到山上去看用泥巴做的外国人。

    爬上山终有下山的时候。太阳要落山了,是农家乐林姓的混血儿交代吃饭的时辰了,下山。下山也是锻炼。小腿肚子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肚皮也贴得紧紧的。

    旅游的一项重要内容是吃。许多游客就是冲着旅游地的风味小吃或者是独特的地方饮食去的。事实上,游了逛了山和水,大多数人累了渴了饿了,吃饭就成了头等大事。

    林姓混血儿所谓的欢迎家宴其实是一锅大杂烩,红的、白的、绿的、黄的、青的一锅烩,再也没有别的菜。铁锅搁在一只泥陶小炉子上,炉子里烧着木炭。锅里噗哆噗哆冒着气泡。炭的火星和白灰被风吹到了用脸盆装的浑浊的米酒里。林姓的混血儿说大话了,什么五星级的服务?这就叫欢迎?且不说没有最低星级小饭店台桌上该有的七大盆冷菜八大碗炒菜,就连起码的喝酒用的玻璃杯、醋碟、餐巾纸、筷托等等都没有。游伴们十分扫兴,又十分懊丧,大眼瞪着小眼互相对视。饥饿被恐惧和怨恨取代了。

    “林老板,这菜叫个什么名儿?”我也不敢下筷,但起码的礼貌总该有。

    “别客气,吃嘛!都是山里的野味,绿色食品啊,而且包管卫生!”林老板似乎没有察觉,也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局面,狡黠的脸上堆着微笑,用专用的公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大杂烩——这就是他所谓的讲卫生。“你们都是汉族吧?诸葛亮应该知道吧?我这个菜就叫孔明肉。”

    “孔明肉?”我吃过东坡肉,却从来没听说过更没吃过孔明肉这样的菜,很不解。林姓混血儿肯定地回答:“对,孔明肉。”做生意的人大多有嘴功,成语巧舌如簧有一半说的就是他们。刚进他的门的时候已经领教了一些。这也许是他早就编好的解说台词。“是诸葛亮同志、不,是诸葛亮先生创立的还是诸葛亮先生吃过的?”我自觉孤陋寡闻,不敢冒失。林姓混血儿笑眯眯地回答:“既是也不是。”“此话怎么讲?”“我看先生您是有学问的人,既然动问,那我就在关云长面前耍一回菜刀。”林姓混血儿又笑了笑。“你们都知道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故事吧?孟获第七次被俘后,服服帖帖地献出了他的领地,还邀请诸葛孔明去接收和视察。诸葛亮毫不推辞欣然应允。有一天,孔明先生一路视察来到了我母亲爷爷的祖爷爷的爷爷住过的寨子。寨主毫无准备,也是没东西可资准备,就做了一大锅子大杂烩接待诸葛亮。诸葛亮吃罢啧啧称赞。孔明也跟您似的问这叫什么菜?寨主一时惊慌,随口把诸葛亮的名讳报了出来:‘孔明肉。’诸葛亮突然变脸,厉声喝道:‘你敢吃俺的肉?’寨主连忙申辩道:‘岂敢岂敢!”诸葛亮又喝道:“你想打俺的牌子招摇撞骗?”说出的话是收不回来了,寨主急中生智,解释道:“哪里哪里!老身既不开店也不经商,何谈招徕生意?借用丞相的名号不过是为了纪念诸葛先生的无量功德。丞相先生,汉人有‘一孔之见’的谦辞,把这大杂烩说成是‘孔明肉’,也是取一孔之明、以小见大之义。山民穷,请不起丞相吃鱼翅海参,只是聊表心意而已,所以才把山鸡野猪肉呼作‘孔明肉’。再者,丞相刚才吃的肉虽少虽小,但意义非凡,暗示瑶家远大光明的未来。不想老身一时激动忘了忌讳,冒犯了丞相的尊颜,恕罪恕罪!’这么一说,诸葛亮转怒为喜,还丢下几两纹银作为酬谢。”

    我打断他的话。“哦,林老板,我听明白了,你这锅大杂烩既是诸葛亮吃过的,也是暗示‘一孔之明’的意思?”

    林姓混血儿不急不慌地往泥陶炉子里添进几块木炭。“不是不是,您误会了。当年寨主给诸葛孔明吃的大杂烩谁也没见着谁也没尝过,用了什么食材、配料,如何烹饪烧制等等都无从得知,寨主死的时候又没留下菜谱,只有山民们口口相传传下来的这么个名儿。说老实话,我也是学习寨主的榜样借用了诸葛孔明的名号,把这锅大杂烩也叫作‘孔明肉’。您是有学问明事理的,有谁规定‘孔明肉’或者是你们那里的东坡肉非得只有一种做法?就不兴改革?不兴创新?现在的电视剧都兴‘穿越’哩!”

    他居然是这种逻辑。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那你介绍介绍这大杂烩都有什么?怎么做出来的?否则,你也看出来了,大家都不敢吃啊!”

    林姓混血儿用勺子搅拌锅里的大杂烩,又往泥陶炉里放进两小块木炭。“不瞒各位,我已看在眼里了。各位都是大城市里见过世面的贵宾,不是大干部、大老板也是高级知识分子、高级工人阶级,以前都是出入四星、五星大酒店就如上下公交车那样方便的高级人,吃的是鲍鱼、甲鱼、鲥鱼、河豚鱼、三文鱼,熊掌、鸭掌、鹅掌,牛肉、羊肉、蛇肉,香港大厨掌勺,用的是欧洲的酱油美洲的香醋香港的鸡精调味品,有色有样,舌头上的味道当然好,但是,仅此而已,吃到你肚子的营养就另当别论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们既是来大山里农家乐的,我这锅里就只有农家土菜山里野味,肉是野猪肉、野兔肉,鸡是山鸡、竹鸡,鱼是你们看到的山湖里的娃娃鱼、宝宝鱼,菇是你们爬过的山上的野蘑菇野山菌,笋是庙堂山下竹林里的越冬笋,木耳是森林里天然生成的野木耳,还有森林边上栽种的瓜果野菜,再加绿色佐料香叶、桂皮、茴香、八角、花椒、辣子等等。如果用传统眼光看上去样子肯定不雅不美,既没有雕琢又没有花色,但是,所有的食材、佐料都是真材实料原汁原味,没有添加任何色素,环保绿色,味道独特,既有大山味,又有大陆味,还有大海味,不腥、不油、不腻,不酸、不甜、不咸,营养更是绝对丰富。来,尝尝!只怕你们吃了之后掴你三个耳刮子都不肯放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继续对峙僵持?再说了,忍饥总是有限度的。我夹了一小块不知名的肉塞进嘴里。真是不尝不知道,吃了终身忘不掉。那味道真是神了,满口喷香,纯真鲜美,缩紧的喉管像伸开双手迎接贵宾一样敞开了大门,进口的肉直滑下肚去。视觉与味觉、直觉与感觉、嗅觉与触觉竟然存在如此大的差距!这正应了哲学上的一句名言:要知道梨子的味道,只有亲口尝一尝。

    在我的带动下,老伴和游伴们都动了筷,随即,筷子犹如雨点般地伸进锅子里。不多时,锅底朝了天。说真的,吃惯了西式大餐,吃腻了香港大厨制作的美味佳肴,偶尔吃一顿乡间土菜真不失为一种享受。何况味道的确非凡。虽然名为大杂烩,既无样也无色,既不讲程式也不讲套路,但是,这是任何一位训练有素的大厨在城市里做不出来的大菜。

    “还有吗?再来点!”游伴们显然意犹未尽。林老板兴致高涨:“有、有的有的,我就知道你们如此,早就备着呢!”有个游伴悄声说:“该不会在里面放了传说中的罂粟壳吧?否则味道哪有这么鲜美?吃多了怕是要上瘾的哦!”另一位游伴抢白他:“味道不好就责备人家没水平没本事,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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