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你进来,小朋友,你来得正好。”刘站长招招手,然后拉开抽屉,找出纸和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从印盒里取出圆圆的公章在纸条上盖了个章。“你拿着这张条子马上去街东头的化龙巷双桂坊麻糕店,告诉他,让店里马上赶做二百块麻糕送到这里的工场来。要是现在还有剩下来的,先带上几块过来,给你爹尝尝,杀杀他的馋虫!”
西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爹与站长开玩笑耍他的,站在原地没动。
“西邨,去吧,刘叔叔让你跑个腿你就去吧。麻糕是今天夜里开夜工的宵夜。”徐雪森笑着推推傻站在那里的西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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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经过连续五天五夜的努力,到正月十五的早晨,八十盏宫廷灯、八十盏走马灯、八十盏鼓型灯、八十盏兔、猪、牛、马、羊、猪六畜动物灯,完工了,真是五彩缤纷,式样高雅,雍容华贵;六艘彩花旱船,二百副高低不等的高跷,四具青、黄布龙,大锣大鼓,都准备就绪,平摊在工场大棚里。腰鼓没有放到工场的现场,但是刘站长已经安排落实了人头,而且已经练习了几遍。
根据徐雪森的要求,刘站长立即把工钱结算给他。徐雪森招呼帮工,按照各人的工量,现场兑付了工资。帮工们欢天喜地。仅仅五天时间,就挣到了以前需要个把月才能挣的钱。有些无手艺的人甚至半年几个月都挣不到这么多现钱,因此,都对徐雪森千恩万谢。
“兄弟们,慢一步走,吾还有几句话要说。”发完钱,徐雪森对大家说:“你们也看到了,这五天来刘站长待人真心诚意,夜夜有点心,天天供吃喝;虽说吾们是卖力气靠脑筋赚了钱是应该的,但人家刘站长没有把大家当外人,这个活计也不是他家里的活计,他也是为公家卖命。所以,吾想,做人要有良心,大家拍拍胸脯想一想,是不是该谢谢刘站长啊?”
“对!谢谢刘站长!”众人的回答虽然不整齐,但声音却很响亮。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天,帮忙帮到灶边。今天大家回家吃过午饭,不要耽搁,都来帮着把灯给挂上去,刘站长让怎么挂就怎么挂。别的外行人来挂只怕把灯弄破了、压扁了,没有大家内行,是不是?所以,大家都来帮个忙。本来吾是想等大家把灯挂好了再发钱的,但恐怕大家等不及,怕大家误会,也是想让大家早点把钱带回去给各家的后头的看一看,先开开心。吾相信大家拿到钱之后不会一走了之的。来不来?”
“来!”“雪森,一准来!”“听你的,肯定来!”“放心好了,雪森,吾们相信你,听你的吩咐!”“你与刘站长这样待众人,再不来那是畜生猪狗都不如了!”
帮工们七嘴八舌回答道。
“好,散了吧。吃过饭就到此地来集合!”徐雪森交代说。
人们兴高采烈地走了。刘站长没想到徐雪森想得比他周到,连挂灯这样的小事都替他想到安排了。要是让文化站的人去挂,一是量大忙不过来,只怕要忙到天黑都难说;二是的确没有他们这些做工内行。他觉着徐雪森不仅懂手艺,会安排活计调度人,更重要的是此人有副替别人操心、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的好良心。
“徐师傅,你也回去歇会儿吧,连着几天没睡一个囫囵觉了。”刘站长看着眼里布满血丝的徐雪森,心疼地说。“虽说你们做活计是为了赚点辛苦钱,可是你徐师傅的为人,你说话算话的人品,你替别人着想的品行,说话做事的磊落,真让我刘某钦佩敬重!别的你不用管了,先回去吧!”
徐雪森打扫着工场的卫生,归置着工具、废料、余料。见场地上没了别人,走到刘站长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准备好的钞票,不声不响地塞到他的口袋里。“拿着吧,别嫌少!”
刘站长像触了电一样吓了一跳,连忙把钱掏出来,塞在徐雪森手里。“你这是做什么?徐师傅,我早就跟你讲过了,你不能这样做的,你这是害我懂不懂?再则说了,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种图财沾人便宜的人吗?快收起来!”
“哎,刘站长,这是吾的一点点心意,别见外!”徐雪森还是把钱塞到刘站长的口袋里。“没有你刘站长,吾哪能赚到这么多钱?吾可不是那种吃独食不认朋友的人!”
“不不不!徐师傅,”刘站长又把钱掏出来塞在徐雪森的手里。“你们赚的是血汗钱辛苦费,养家糊口的不容易。再说了,你不拉架子不抬扛帮了我很大的忙,救了我的急,倒应该是我感谢你才是。等元宵节过了,我以文化站的名义请你喝顿酒。快收起来,早点回去歇会儿吧。”
徐雪森拗不过刘站长,只得把钱装了起来。“刘站长,你真是厚道人!你看得起吾的话,吾就交你这个朋友了!今后麻烦你费点神,帮吾揽点生活,吾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刘站长推着徐雪森送到工场的门口。正要告别,看见乡里的书记远远的走来,后面跟着一大帮人。“徐师傅,你先走一步吧,书记来检查了,我得去迎接。”
徐雪森转身回头一看,走在前头的不是老梁嚒!“刘站长,你是指老梁?他是乡里的书记?”
“是,是啊。怎么,你认识梁书记?”刘站长眼里露出惊奇。
“岂止是认识!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徐雪森笑了。“他怎么摇身一变到西桥来当书记了?**的事情真是猜不透!”
梁书记一行还没走到跟前,徐雪森就敞开喉咙大大咧咧地大声喊道:“老梁,你倒好啊,大年初一吾上你家去找你想讨口饭吃,你倒好,五花大绑的去县里吃官饭,害得吾也陪你吃了二天的牢饭!狗日的马头真不是人养的!”
刘站长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哎,你是——,你叫——,哦,你不扎你的鹞子跑到这里来混什么混嚒!”梁书记一步一摇的走过来,看见是徐雪森,并没有惊讶,仿佛是好不容易想起来似的,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官腔模样,板着个脸看着徐雪森。
徐雪森见老梁是这副冷漠的面孔,与以前认识的老梁判若两人,觉得他变了,变得不是以前那个和气、平易近人的老梁了,心里很不高兴,很不是滋味,也板起了脸。
刘站长听了,马上报告说:“梁书记,他是文化站请来做花灯的师傅。梁书记,多亏了徐师傅呐!按您的要求,三百多盏花灯已经完工,而且超额完成了您布置的任务。您检查检查看,合不合要求?您有什么指示?还要不要改进?”
“你个混江湖的扎起花灯来了?好,好,好嚒!好好干!”梁书记没有理睬刘站长,朝他瞥了一眼,向徐雪森伸出手来,等着徐雪森去握。
徐雪森憋了一肚子气,没有领情,摆摆手。“老梁,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年初五吾从县里的公安局放出来,你还被关着,吾赶到你家还给嫂子报了信。不到一个礼拜,你老梁摇身一变,到吾们西桥乡来当书记来了,真跟变戏法耍魔术似的。早知是你布置的灯会,打死吾都不会来!”
刘站长触电似的连忙拉拉徐雪森的手臂。后面跟来的一大群人也大惊失色。
梁书记没想到徐雪森突然冒出明显是冲撞他冒犯他的话来,很让他下不来台,心里火冒三丈,脸上也阴沉下来。“徐雪森,你这叫什么话!别人叫你做事你就做,我梁书记的话你就不听了?让你白做了?还是文化站没给你工钱?啊?”
“老梁,吾会在乎你给的几个钱?当年也是你给了几个钱才帮你的?吾是人穷志不短,讲义气,交朋友!你们得了势可倒好,好处轮不到吾,粪水泔脚水全部倒在吾头上,拿吾当敲门砖垫脚石替罪羊!当年吾帮了你,你娘的公安局居然说吾是你的同党,把吾铐了去,非逼着吾咬出你是杀害老唐的凶手。吾凭良心,撒尿撒在裤裆里、手腕铐到断都没有咬你一口,你给钱了还是请吾吃酒了?就你现在这个派头来答谢吾?有谁来道个歉还是补偿了?今天吾再帮了你,又成为跟你穿连裆裤的罪证,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你们又要把吾铐了去!可你把脸一变,又当作不认识,吾找谁讲理去?啊?”徐雪森气呼呼地一口气说到完。
跟在梁书记后面的人莫名其妙,却没一个敢吭气插话。
听了徐雪森没头没脑的一大堆话,梁书记感觉到是自己的态度刺激了他。从他的话里又得知他还被公安局“请”过去“咬”过自己,良心多少受到了责备,连忙堆起笑脸,主动握住徐雪森的手使劲地晃了晃。“耶,雪森老弟,误会喽误会!我们**的队伍里的确有败类,老马就是一个!他听到组织上要提拔我的小道消息,又为了去掉他头上的那个副字当社长,甚至想当乡长,就勾结乡里的胡公安诬陷我是假革命。可是他弄巧成拙,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被老马弄进去的事我倒真的不知道,让你受委屈了!我现在代表组织上向你道歉!”
“别别,吾受不起!老梁,别来这一套逢场作戏的把戏了!有事有人,无事无人,把别人当拐杖当工具!吾不说你会是这个态度?都是过河拆桥的东西!”徐雪森挣脱被握住的手。“你看看你今天的腔调,看看你的派头!吾一看就明白吾看错了人,你跟马头没多大两样没多大的区别!当初是怎么向吾发誓的?吾帮你们多少忙?自古以来是共患难可以,同享福就难!现在你一当上官,就跟四川变脸的戏子似的,一转身就变脸,红脸变白脸,黑脸变大花脸,就六亲不认,就打哈哈装派头,官越大派头越大,跟吾小老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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