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 第5部分

　　也许他们都只顾自己紧张了。　

　　但是有一个人绝对没有紧张，如果他的手颤抖、心跳加快，只能出于兴奋。

　　那个人就是阿列。

　　从他的步姿就可以看出来，轻盈并且沉稳，犹如一头捕猎前的大型猫科动物。他早就准备好了。　他早就期待着这一天，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参战。

　　陈春来尽量不去琢磨阿列，但无意识的还是模仿着阿列的动作，尽量使自己变得放松。这个方法很有效，他逐渐觉得自己也象一只猫科动物了。

　　走在队伍中部的小山###然摔了一跤，队伍一时拥堵，马卫东娴熟的踢了小山东一脚，小山东爬起来怯怯地看着班长班副，等着挨训，没留神石勇跑过来，拍拍他的屁股说：没事，继续前进。

　　石勇的温和表现令所有人都出乎意外，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小山东的标志表情——呆。

　　还是陈春来反应迅速，低声命令：快，前进！

　　暂时中断的队伍才迅速而安静继续向前进发。

　　走到一个岔路口，一排向左边进发，石勇传达连长命令：占领前面200米外的山头，挖掘工事，随时准备战斗。

　　一排的战士们象平时训练的那样迅速地爬上了一座看上去和任何一座南方山头没什么区别的山头——后来得知这是中国第**号界碑所在地，离敌方阵地仅数百米，所有的枪都打开了保险，手榴弹也开了盖。

　　当三班的位置确定好了，马卫东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而且手心里也全部是汗水。

　　他看看小山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总是要看看小山东。也许是从那次新兵训练开始的？

　　小山东已经开始挖掘工事，他总是要比别人努力，尤其这种简单的体力活。

　　马卫东也在他身边开始挖掘同一个工事，小山东看看他，憨憨的笑了。

　　马卫东照例踢了他一脚：赶快挖！

　　就这样他忽然放松了。

　　石勇不时的察看每个士兵的进程，有时候还会亲自下去挖几下。他的细致和认真都表明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军官，至少他想最大限度的保护他的兵，这一点谁都看出来了。

　　他熟练的挖掘工事，好像他曾经打过仗，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他是否参加过什么战役，例如珍宝岛自卫还击战什么的，可是看年龄好像不对。

　　山头对面就是敌方阵地，能看得见影影绰绰的灯光和人影。真的到达前线了　。

　　整个山头的士兵都在悄悄的挖掘工事，除了哨兵周正。

　　周正主动的要求担当哨兵，他认为把自己的神经抻到最大反而会减轻紧张。

　　但事实上正好相反，他在黑暗中使劲瞪大眼睛，每个细胞都扩张出来数个触角，夜色中丛林的每个微小动静都使他不由自主的扣紧扳机。

　　身后战友们挖掘工事的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周正使劲辨别着四周黑暗中的景物轮廓　，但是越睁大眼睛越看不清。

　　忽然好像有人从丛林中窜了出来，周正扣紧扳机大声问：口令？

　　无人回答，但灌木丛里仍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周正脑子一片空白：越军特工？他抬起冲锋枪对着灌木丛一通扫射。

　　正在挖掘工事的士兵们听到动静赶紧趴到挖了一半的工事里，端起枪，枪口朝向枪声响起的方向，有人干脆把手榴弹扔了出去。这下动静大了，石勇都过来查看。

　　排长走进可疑的灌木丛中，从里面捡起一只奇怪的动物尸体。

　　在周正的哨位上，周正躲在一棵树后面，高鹤过去把他揪了起来：你乱放什么？把他狠狠批了一顿。

　　虚惊一场，周正被替下哨位。

　　大家都不看周正，怕他面子上下不来。

　　陈春来递给他一把工兵铲：正常，别想了，干活吧。

　　周正坐在工事边上，抱着脑袋：班长，怎么是我呢？这太丢人了，这不是我能做的事！

　　不丢人，正常，快干活吧。都理解。班长说。

　　周正看看马卫东，马卫东仿佛当他透明的，只闷着头和小山东挖工事。

　　相反小山东回过头来，没心没肺的笑着。

　　周正心说：有什么好笑的，换了你更惨！拿起家什干了起来。

　　天亮了，士兵们就在刚挖好的工事里吃了前沿阵地第一顿早餐。

　　石勇从连长那里回来就喊陈春来：叫上几个人，跟我观察地形去。

　　陈春来拍拍马卫东的肩头，又对阿列挥挥手，三个人与其他班的几个人，跟着排长走下了山头。

　　雾霭散去，从山上往山下看去，原来众山环绕之间有一个小村落。典型的南方边境小村，竹子与稻草搭建而成的房子，随意的散落在山谷中。隐隐约约鸡鸣狗吠，整个一派田园风光。如果不打仗的话，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养老所在，陈春来想。

　　他没留意阿列的眼眶一直红红的。

　　这熟悉的村寨，太像他的家乡了。那个一闭上眼睛就反复出现的村寨，缭绕的炊烟，母亲的笑颜，妹妹调皮的身影，隔壁的姑娘大方的看着他。。。。。。。。都在那一瞬间消失。。。。。。。。

　　他极力让自己正常的跟随着班长的脚步。他只盯着脚下的路。

　　马卫东从背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也没注意到阿列的情绪。

　　阿列不敢抬头环顾，不敢闭眼，但是炸得粉碎的村寨、母亲残存的尸体、妹妹空洞的眼神一再的在眼前出现。。。。。。。还有那个姑娘，黑头发黏着血迹盖着她的脸，没人敢去为她拂去头发。。。。。。。。。。。。

　　他的身子在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终于趔趄着撞到了陈春来。

　　陈春来回头，细心的他明白了一切。

　　他自责自己太粗心了，没有顾及阿列的心事。

　　他拍拍阿列的肩膀：阿列，你先回去？

　　马卫东不解的看着他们。

　　阿列抬起头，泪水已经咽回去了：不用班长，我能行。

　　陈春来点点头，又拍拍阿列的肩膀：好，那就继续。

　　几个早起农作的村民满脸困惑的看着这一列士兵从身边经过。他们黝黑的脸庞，穿着黑色的衣服，眼睛显得非常亮。

　　马卫东走过他们时，认真的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是中国人还是越南人？走了一段路，马卫东说。

　　石勇说：都算。中越通婚形成的一个村落。打赢了仗，就是中国人，打输了，他们就是越南人。

　　马卫东愕然，他不禁又回头看那几个已经走远的村民。

　　那，他们中间就是有越南特工我们也不知道啊？他说。

　　石勇回身仔细的看着马卫东：你说的对。所以我们得有人监视村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马上执行！

　　马卫东立正：是！

　　考察地形回来，雾霭已经散去，阳光照耀着所有的山脉。

　　从一排三班的阵地上往正前方望去，昨晚上那依稀灯光闪烁的敌方阵地如今看的真真切切，不用望远镜都能看见那些新构筑的工事，和这边的阵地何其相似，甚至越南军人的身影都与我们那么相同。

　　小山东趴在工事里遥望着敌方阵地，他困惑的表情说明他还没进入状态。

　　马卫东潜伏到山谷里那个小村落里了。老赵暂时充当了小山东的“搭档”，他擦着枪，瞥一眼小山东，不免担心。这还是个孩子。

　　他也望望对面不远处山头上的敌方阵地。

　　这时小山东说：老赵，他们和我们长得一样。

　　老赵说，外部包装一样，里面不一样，咱们长一颗人心，他们长的是狼心，狼心狗肺，白眼狼。

　　小山东沉默了。他寻找阿列的身影，阿列伏在不远处的工事上，一动不动，端着半自动步枪向前方瞄准，好像随时准备射击。　

　　小山东也把枪架在工事上，瞄准了前方敌人阵地。

　　老赵说：小心点，别走了火。报仇的时候还没到呢。他声音很大，阿列也好像听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把脸从枪后面转了回来。坐在工事里，眼睛里反射出一种压抑的恨意。

　　高鹤开会去了。

　　在阵地下方，有一条现成的公路，1号公路，可以通过友谊关直达越南。但是已经布满了地雷，而且地处峡谷，正好是越军打阻击的好地方。

　　另外还有两条路，其中一条通往4号公路，同样通往越南，同样被越军布满了地雷。

　　这两条路都是过去中国援助越南时中国运输车和秘密援越部队经过的必经之路，也是一度亲如一家的中越友谊的见证。

　　但是现在，却兵戎相向。

　　还有第三条路，说它是路不如说是羊肠小道，勉强可以通过轻装步兵。如果要使用坦克部队必须紧急拓宽道路。

　　连长回来后，大家都更清楚了更具体的进攻方向——同登。

　　第二节　　战前训练

　　欲下越南，必下谅山，欲下谅山，必下同登。

　　同登，距我友谊关4千米，扼中越之间主要通道，公路向西北至高平，东南通谅山，西南达太原，铁路可到河内，自古以来即是越北的军事重镇，素有谅山“要塞门户”之称。同登东边扣考山，西南是陡石山区，紧扣着从同登到太原的唯一公路。西边339高地和法国炮台则扼守着从高平到谅山的唯一公路。东南方向的探垄盘踞着从同等到谅山的铁路和公路。盘踞在同登的越军是第三师12团和配属该团的独立205营，公安12团营及第三师高炮营，另外还有第二军区166炮兵团及当地地方武装。

　　连长高鹤拧着眉头跟战士们说：这个所谓的金星师，有句口号：打到友谊关吃早饭，打到南宁去过春节。大家说说什么感想！

　　7连的战士们眼里都冒火了，周正第一个骂起来：放他妈的一百八十个屁！其他士兵也纷纷攘攘，这个说，狗日的太狂了！杀他个狗日的！那个说，他妈的白眼狼活得不耐烦了！都突突了！

　　高鹤说，好，他号称英雄团，咱们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