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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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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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弹如约而至在不远处越军追来的方向炸成一片,暂时把敌人阻隔,帮助我们冲出被困的山谷,暂时与越军脱离接触,循来路向北退却。

  但没过多久,我们身后的枪声又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了。敌人很顽强,炮火稍一停歇,他们就越过了炮火封锁线,加上我们带同工兵连的二、三十个轻重伤员,行进速度不可能象来的时候那么快,所以敌人很快就拉近了和我们的距离。

  我和工兵连杨排长从队伍的后面匆匆地追上队伍中的营长。

  杨排长对营长说:“首长,敌人又追上来了。”

  “营长,敌人咬的很紧,咱们这样退法不行,很快会被敌人重新追上分割包围。”我一面喘息,一面指着前面队伍正在通过的一个山坡说:“必须有人留下阻击和牵制一下敌人,掩护部队撤离。”

  杨排长道:“我带一个班的战士留下掩护部队撤退。”

  我说:“我和杨排长一起留下。”

  营长皱紧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好吧,小陈和你一起。记住坚持一会儿就赶紧撤退,赶上队伍,不要恋战。”

  杨排长对着队伍中抬担架的一位战士喊道:“一班长。”

  “到。”一班长把担架交给一个,跑步过来。

  杨排长:“现在开始由你负责,带上工兵连所有的伤员和战士,跟随首长撤回国内。少了一个人,回去我枪毙了你!”

  “是。”一班长大声回答。

  杨排长:“记住一切听从首长的命令。把弹药给我留下点,去吧。”

  战士们从我身边走过,解开身上的武装带,拿出部分弹匣、手榴弹,依次默默地把弹药递到留下阻击的战士手中。

  我留下一张地图和指北针,然后把身上的机要包递给小武,说:

  “把这个带回去,保护好营长。”

  小武接过机要包,望着我和营长。

  营长大力的握了一下我的手,说:“我们在前面等你。”

  “放心吧,我们会赶上队伍的。”我向营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鼻子一阵的发酸,然后赶紧扭过头去。我想这也许是我向营长敬的最后一个军礼了,想像中本来应该是很豪壮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里就是发酸,眼泪都快忍不住了。

  我和排长立即安排留下的十个战士利用山上的石头和凹坑抢修简易的单兵工事。

  没过多久,工事没挖几下,越军就到了。走在前面的被我们一阵扫射撂倒了七、八个,其余的躲在树木、石头后面和我们“乒乒”地对射。

  打退了两次敌人的小规模进攻后,工兵连的战士正在高兴间,我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咚咚”声夹杂在纷乱的枪声中传来,这是步兵营团级别炮连的中小口径迫击炮发射的声音。

  “卧倒!”我向工兵战士们大声地呼喊。

  几乎在我话音刚落的同时,一群又一群的迫击炮弹在山坡上炸开了。等我从土堆里抬起头时,山下的敌人多得象蝗虫一样,呈散兵进攻队形从三面向我们攻来。

  敌人的后续部队到了。

  战士们拼命地向越军开火也只能迟缓越军的动作,根本无法阻止越军的进攻。在敌人猛烈的炮击和攻击下,战士们已经开始伤亡。

  我看了一下手表,对排长喊道:“差不多了,撤吧。”

  排长接替受伤的机枪手,头也不回地一面射击一面说:“敌人太多,你带人先撤,我留下掩护。”

  这个时候争论毫无意义,我拍了一下杀红眼的排长的后背,说:“顶一会儿马上撤退。”

  排长“唔”了一声算是回答,手上一刻也没停,他换了个弹鼓,“格格”地又开始向敌军猛烈地扫射起来。

  我扶起排长身边的机枪手,领着几个战士快速地向山下撤退。

  刚跑下山没走多远,迎面看见一班长奔了过来。

  我劈头就问:“你回来干什么?”

  一班长急剧地喘息,断断续续地回答我:“敌、敌人从后面包抄上来了,已经切断了你们的撤退路线。……我回来通知你们。”

  我们被截在了敌后了!

  我一下子怔住了。敌人跑的好快呀!估计就是先前缠住工兵连的那股敌特工部队,迂回穿插、包抄,无所不用其极,我们遇到了一股战术和风格与我们极其相像的军队,战术大胆而顽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按一班长说的情况,敌人显然以为把我们全部截住了,未察觉我工兵连大部已经随营长他们跳出了合围圈。

  “为什么停下来?”杨排长和一个战士飞快地从后面赶上来。

  战士们都望着我。

  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我指着侧面的一片茂密丛林说:

  “跟我来。”

  追击的越军越过山脊,紧紧地咬着我们不放。战士们相互掩护,一边射击,一边退向丛林深处。

  手执56轻机枪断后的排长中弹倒下,我和一班长返回,架着排长,退入树林。

  密密的树林中。

  急促、沉重的喘息声。

  我和战士们在拼命的奔跑。

  身后一片枪声。。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十、
枪声渐渐地远去,茂密的丛林暂时阻慢了敌人追击的速度。

  我打开地图和指北针,选择了一条大致偏向东北方向的小溪,迂回行进,以期避开拦截的敌人。在这冬季的亚热带茂密丛林里,选择水量不多的小溪行进是最明智的选择,可以尽量避开密密麻麻的荆棘、藤蔓和灌木,以节省体力,并加快行进速度。

  我合上地图,从一班长的背上把负伤的杨排长接过来。一班长持枪按我指示的方向探路去了,我背着排长和其他战士在后面跟进。

  排长伤在胁下,一班长已经给他包扎起来,但是这一路的跋涉和颠簸,伤口还是不时的往外渗血。

  “睡着了?”我问。

  “没有。”排长回答。

  “累了?”

  “有点儿。”

  排长失血的脸显得很苍白,疲倦,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如果就此睡着了,那将十分可能陷入深度昏迷,再也醒不过来了。

  “再坚持一下,快到了。”我把排长的身体往上挪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把水壶递给排长。

  “您是那一年的兵?”我在找话说,以免他睡着了。

  “七一年入伍。”排长喝了一小口水,把水壶还给我,说: “俺农村人文化不高,没啥其他本事,只有一身力气。工兵部队吗,和你们炮兵不同,大多是粗活、累活,反正原先在家里也惯了,苦点累点俺不怕。到部队后凡事比别人多干点,脏活、累活抢着干。入伍第三年提了班长,接着干了两年志愿兵,去年才提的干。

  嘿,俺们公社进队伍上当兵的总共二十多人,提干的就俺一个。如果这次俺光荣了,俺也知足了。”

  “别瞎说了,我一定会把大家安全地带回去的。”我安慰他说。

  ……

  “对了,你们指导员怎么回事?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听一班长说当年还报名参选过副统帅女婿呢,咋一到关键时候就熊了呢?竟然丢下战士自己跑了!”我有点儿愤愤不平。

  “……”排长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惴惴地说:“指导员是负伤后撤离的。”

  “负伤个屁,不就是被爆破溅起的石片划破了点儿皮吗?要我说连轻伤都算不上!”从前面返回的一班长一面愤愤的说着,一面把排长从我背上接了过去。

  “他这人呀,就象咱乡下的花公鸡,外表光鲜,嘴巴特能说。平时政治学习,思想汇报呀,讲的一套一套的,特别是有上级领导的场合。什么不怕牺牲呀,敢于奉献呀,讲的比唱的还好听。呃,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他妈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班长对他们那个不称职的指导员一点儿也不客气。

  不知道是谁说过“战争就是块试金石”,看来是真的。是真的英雄,还是狗熊,平时说一万次都不算数,到战场一下子就分出来了。

  我接替前面探路的一班长爬上山脊,仔细比照了地图估算了一下和营长约定的会合点的距离。距离很远,也难怪,为了避开敌人我们足足绕了一个大的弧形,看来13时前是无法赶到预定的会合点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但是我仍然不露声色地对战士们说:

  “同志们,加把劲!不远了!”

  然后带领战士们轮流背着、拉着几个轻重伤员,继续向北行进。

  我不时地瞄一眼手上的腕表,计算着剩余的路程,表面上我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心急如焚:按照目前的速度等赶到会合点肯定会大大迟于预定时间,营长他们还会不会在那儿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战士们虽然已经极度疲劳了,但出于对我的高度信任,没有一个人对我指示的路线有任何疑问,一个个默默的跟着我行进。他们中除了一班长年纪比较接近我之外,其余的都还只是二十岁上下的孩子。无论是作为一个干部,还是他们的兄长,我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我暗暗地下定决心,无论发生怎样的情况,我都将把他们全部带回祖国。

  我们身后又响起密集的枪声。

  一班长跑步追上我。

  “报告首长,敌人又追上来了。”

  “距离多远?”我问。

  “只有二、三百米了!”

  我把背上的杨排长交给另一战士,从衣袋里掏出作战地图和指北针,看了一眼,对战士们说:

  “翻过前面这座山离咱们的部队就不远了,走。”

  队伍加速前行。

  山谷中,枪声大作。

  我和几个一班的战士一面还击,一面携带伤员快速撤退。我们后面,越军一面“乒乒”放着枪,一面快速地撵了上来。

  不时有战士中弹倒地,我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

  越军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见绿色凉帽下一张张瘦削、营养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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