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满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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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满花南-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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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们挖苦也好,好言相劝也好,他利善源铁打雷不动,怎也不肯出来,即便是记者们抬起桌子走他也跟着在地下爬,人们施尽了办法也没将它弄出来。最后索性就地在桌子底下采访他,他一见麦克风,镜口,吓的魂飞天外,左躲右闪,无奈弹丸之地何能闪的身?肚腹之下似是有个轴承,在地上趴着一圈圈转起。无耐的很,记者们围了个里三匝外三匝,风雨不透,四周塞满了这些玩意,哪个方向也在早早等候,见了他转过来喜的这边记者不得了,“利总还是看的起我们,乐意接受我们的采访,来来我们好好聊聊!”有人还为他说好话:“利总既来之则安之,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利总好不容易转到我这里来再多呆一会儿。”他只得不成人声人样的磕着头高声求饶呼救:“亲奶奶祖爷爷们,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高抬贵手吧!再也不敢了。”记者们可不是心慈面软之辈,越是如此更是来了采访的热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问这问那。他支支吾吾,回答的前言不搭后语,荒谬可笑。有的记者问到“利总,事已至此,你对农民工工资发放问题有无新的见地?”

    这一问他找到感觉,因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小讪讪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整整衣襟,正正以斜到肩头的领带,干咳数声,定了好一会儿的神,对准镜头摇头晃脑一本正经背道:“我历来绝对完全支持政府的工作,是重合同守信用的人,历来绝对完全支持农民工工资及时足额发放……”背了个开头可能是心里慌,下面的给忘了。最可笑的是竟一伸手掏出了那由秘书起好草的发言稿!准备往下读。本来嘛,他文化水平就不高,小时候既因作恶太多被十七所小学开除过,三年级念了个上半学期便被劝已经永远毕业了。也正是基于些才养成了他仇视社会,痛恨文化的原因。由于心虚,他非常崇拜文化人的装束,不近视愣戴个近视镜,不识字却不合时宜的别支钢笔,还扮着电影上的样子拄根文明棍。他最善投机钻营,每天忙着请客送礼泡女人,满脑子里注满了钱、酒、肉,那还能盛的下着数百个文绉绉的词句。再说,太过违心,一看那词儿便窝心恼火,忘了,全忘光了!

    有记者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手中的稿子抢过去,笑逐颜开,道:“利总,还是要我们拿回去让播音员替你念,她字正腔圆,比你念更具效果。”众人哄笑。利善源可急坏了,慌不择路,跪下来嘣嘣向记者们磕响头求饶。这些记者真可谓铁石心肠,非但不给,还又忙着抢拍此镜头。你想人家能给他吗,这是他们的饭碗啊,全仗这了。

    工人们的吵闹声越来越大,钱到手的也蹦也跳,尚未到手的心急火燎,抓耳挠腮,那场面形同沸了的锅。会计室内不断传出污言秽语:“王八龟孙子站好点,别乱吵”,“瞎咋呼啥,见这么俩臭小钱就兴奋成这个熊样儿,没多大想气”,“别吵,再这么乱,把老子惹恼了,就不发了!”尖声细气活像太监。其实,发不发他们说了不算,利善源还做不了主,何况他们仅是俩腿子!只拿那话语发泄,不过挺气人的。工人们当然悄悄低声回击:“四眼狗,看门的势力狗,要不你就不发个看看。”当然这是私下里,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即便如此,会计二人耳朵长闻的口风也不时扔下账本,撤椅子,跳脚指着工人们大骂:“哪个贼娘养的在胡说八道?有种站出来!”每每此时还需众人为他们赔礼道歉齐骂了那个不会说话、太不文明的嚼舌头的人后,他们才肯继续工作,再行发放,即是如此发工资的速度可想而知。

    “水--中--月--儿”高白会计拉着怪声怪气半男不女的长颤音嘶叫。一个身形长大、着一身破旧牛仔服、头发长乱的年轻人分人群往里挤。挤在前面的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进去的,不容易得很,怎能轻易让开自己位置,他一时难以进去。那会计见无人应声,心中怨恨,又阴阳怪气的叫了声,还外加一句“回家吊丧了吗!”这就准备撇下水中月而唤下一个。其实早就该轮到水中月了,第一次叫到他时便是因为没能挤进去才又挨到现在,他怕再度被轮空,一按前面人的肩膀,硬生生跳过厚厚人墙,紧插在桌前。那会计心情本已坏极,见有人跳进来,认定这是诚心气他,便恶狠狠道:“你耍啥,耍啥!倒哪门子乱,没看到人家都在排队吗,滚一边去,最后也轮不到你!”骂完便去喊下一个,那并非仅是个说词,真个儿把水中月凉在这里,这是排了大半天队,好不容易挨上的,三言两语给黄了,他心中懊恼极了,站在原地未动。那会计见状,以为有意与他作难,更是大怒,用力恶狠狠搡他,道:“滚、滚、滚,没你的事了,别站在这里碍事。”他那干柴般的身子骨没多少力气,怎能推的动水中月,水中月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这可了得?形同火上浇油,高白会计将数日来利总对他的怒气尽数泼向水中月,“乡下佬,耍哪门子横!”随着骂声,显露着枯骨的干柴手化掌高举掴向水中月面颊。水中月对他恼恨已久,又见他这般不依不饶,着实忍耐不下,没等那会计巴掌落下,闪电般就是一个直拳,捣向他的面门。这下可有哈哈笑看了,那高白会计仰面自椅子上摔了过去,眼镜也随着飞得更远,他近视的非常厉害,没了眼镜就同瞎子差不了多少,全身匍匐在地,两眼紧贴地皮,两手慌乱的向四处乱摸。黑矮出纳赶快先替他拣起眼镜,俯身将他搀起;并替他将眼镜戴上。然后二人像疯狗般,伸胳膊踢腿耍了通,然后一起向桌子上跳。高白会计个子大,上的容易,而黑矮出纳个头过小,一时难跳上,摔了下去后,搬了把椅子跐着才爬了上去。他俩凶的很嘴里高喊着“活腻歪了”,拳头齐向水中月打来。水中月看得真切,伸手握住两人手腕,估摸着他们那干瘦的身板也经不得多大力,稍一捏,向上微折。两人同时从桌上跌下,一屁股坐在椅上,捂着被折的胳膊大叫:“折了,折了……”

    水中月往桌子前一探身,他俩以为又要折他们身体的其他部位,吓得他们一仰身,又从椅子上溜了下去,来不及起身,快速向里挪,样子甚是滑稽可笑,众人见状无不拍手称快。

    再等他俩爬起来时,那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高白会计翻账本念:“水中月先生,你共应是四万五千元整,”念完又忙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将账本恭恭敬敬呈于水中月面前,请他亲自核实,其实工资都是张榜公布的了,还用核实什么,水中月连看也没看,将其推于一边,黑矮出纳快速点钱,他是个老出纳,熟于业务,平日里都是点钱极快,极是潇洒,刷刷一大把钱转眼就能点完,而这一次点的极慢,数完了还怕出差错又点了几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双手捧上,“水先生,你仔细点点,我虽已尽心,怕不一定确真百分之百的对。”说着又自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一张给贴上。水中月接钱在手将当属黑矮会计的那张挡于他,动作极是潇洒将钱往桌面一磕,揣在怀中,高高兴兴分人群往外挤,这次人们都怕他又从头上跳过去,再加之他给众人出了气,一时成了众人的英雄,大伙纷纷让路。

    众记者耍完利善源,又奔工人这个方向来,准备做更详尽全面的采访。恰见一人挤出人群,于是一哄围上“哇,小伙子,领到钱了,能否让我们瞧瞧。”水中月见这么多人围定自己,再加之那些黑乎乎的录像机晃来晃去,一时手足无措,一古脑儿将红花花的一大摞百元大钞尽数掏出,众记者一件唏嘘不止“哇,这么多,这是几个月的小伙子?”“还几个月,这是四年来第一次结算。”“是吗!利总四年来没发给你们一分钱?”“没发一分。”“那你们平日里怎么生活来?”没等他说,其他工人早愤愤不平,“还不全仗着家里邮钱来。”“在外打工挣不到钱,还需家人接济,那丢人的事就别提了。”“现在扬眉吐气了!”记者们一见有戏便继续深究,“那你们怎不早走?”“那可趁了他心,我们一开始不知道他是这种人,他当时许的工资比别人高,只是一年一结算,谁知年复一年,他根本不想给,拖的多了就盼我们辞职了。我们都干了那么长时间了,如果真撂了挑子,先前那些不都黄了吗?……还是多亏了政府!”“是啊,多亏政府,多亏你们这些大记者,更亏的我们那些奋不顾身的工友们,不然我们可真倒霉了,你们这些大记者们也得发挥发挥你们的威力为我们那些监狱中工友们多说几句话,争取让他们早日能与家人团聚。”场面极其热闹,记者们也不失时机地对这镜头发表评论:“利总心真黑,果名不虚传。”这些工人们说的什么意思?这次工人们的工资得以发下来,其导火索是工头选了几个胆大有为的工人爬到了南京城繁华处的一处高楼上,要挟了若是政府不出面为工人主持公道向利善源讨出工钱他们就要从几十米高楼上跳下,当时引的人山人海,阻碍了交通,从而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硬了头皮追查利善源的问题。那些登楼的工人虽是要工钱有理,但是引的社会不安,已属违法,被拘禁了。所以工人们才都这么说,临时送好人嘛,话都好说,更会说,记者们答应了尽力而为。

    水中月是腼腆的人,见记者们将注意力移向别人,便悄悄退了出来,他临负气离家出走时身上曾带了三千元,平日里极其简约,总算熬到现在,刚才被那些打扮入时、穿戴华丽的同龄靓男俊女们围住,浑身觉得不自在,也合该丢人挠头踢脚间,不争气的便宜运动鞋裂了个大口子,更添了几分尴尬,爱面子的他快步离开人群。

    走出人群,并未回宿舍,漫无目的游逛到了繁华闹市,南京是大都市,街上大小商铺林立,映在闪烁不定的霓虹灯里,显得繁华至极,水中月走在人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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