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山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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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山徒-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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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蓝色的海水间波光荡漾,折射出浅金色的纹路,太阳虚化成一个渺远的白色光源。

    一个模糊的身影四肢无力地伸展,缓缓下坠。光线被阻挡,变幻着曲折的轮廓。几条颜色浅淡的游鱼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灵巧往来,见其垂坠又飘然远逝。海底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吞噬亮色,似乎亘古未变,浓重而又冷酷。

    北大西洋暖流过极圈温度已然骤降,裹挟着一切不断向前。

    …

    狂风怒吼着卷过原野,夹杂着巨大的雪片呼啸着打磨奇形怪状的冰山雪岭,极躁却又极静。冰柱和冰刺在高耸的利剑般的冰山边缘丛生攒集成花,晶莹剔透,未染凡尘,似仙庭琼华误落。两边接天蔽日的峰下是流光满地,泄银千里。苍白的天幕下雪原反射出奇诡的强光,竟似铺遍星辰的梦境,遮掩了平整下掩藏的深浅。

    这荒无人烟的苦寒死地,冰山后却闪出一个人来,仅着白色单衣,若非露了个古铜色的左臂,便是与这天地同色,分辨不清。黑发用根怪模怪样的金属簪子松松钉住,在这狂风吹拂下竟也未散。辨不清年岁,只看得见容色如铁。眉眼轮廓似刀削斧劈,自有一种英武之气,周身在寂寥中散发着强烈的悲哀与孤独,所过之处脚印极浅,转瞬便被风雪磨平。

    他忽然间停下,侧耳,似听见了什么声音。

    

    寒凌醒来时便见他爹光着上身在院里磨一把菜刀。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他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叫寒凌,只是心里,脑海里,甚至每一个细胞里都十分地笃定。当他在回忆寒凌这个名字是从何而来时,眼前一空,潜意识的就有这么一副场景——

    微睁眼,周围不知是星光还是月光,亮得耀眼,一抬头就是一个轮廓倔强的下颌,青青的胡茬顶出来。发丝飘拂在他脸上,这角度看过去簪子上正挑着一座形如展翅欲飞的巨鸟似的冰川,苍穹沉沉地盖下来,却压不住风声在耳边呼啸。

    这般硬朗,却有一双琉璃色的瞳,看不清楚,只觉得颜色迷蒙,像隐藏了秘密行走云水。

    他微低头定定地看着,笑唤道:“寒凌。”

    风很大,声音很轻。

    寒凌回过神来,正想起身,却发现周围的一切既大又远,再低头,发现自己正裹在一个襁褓里。

    !

    怎么回事?难道我不是韩……对啊,我是谁来着?

    浩繁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闪过,一众黑衣年轻人的毕恭毕敬,妆容艳丽女人的巧笑倩兮,灯红酒绿惑人夜,海上盛大华尔兹隐藏的杀机……一切都那么清晰,可偏偏不记得自己的名姓,所有的过去诡异地纤毫毕现,直至死亡。

    重生。

    寒凌在心里默念道,可他同样记不起这具身躯曾发生的一切,说是婴儿,也的确是婴儿,看这手大概也有几个月大,不记得母亲,也没有对于这世界的印象,除了风雪中的那一句“寒凌”和貌似是父亲的冷硬男子匆匆一瞥,便是白纸一张,不染瑕尘。

    寒肃不经意抬头,见那门口小床上的小东西醒了,便把刀搁在一边,走了过来。

    天空云气聚散,日头在他肩头闪耀,人虽瘦却精健,肌肤带汗在强光照耀下闪烁。寒凌扭头看着他走上台阶,脚下有长长的影子。

    寒凌不好开口,而寒肃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向自己,僵了僵,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个罐子,捏着那张小嘴就给寒凌灌了下去,动作甚是粗暴,寒凌一时没反应过来呛的好险背过去。

    我次奥!爹,你是我亲爹吗!便宜娘呢?你就这么放任他折磨你儿子!?

    寒凌在这边悲愤,寒肃也在悲愤——先前闭着眼消消停停一直喂得好好地……王大娘!你不是说婴儿什么的要到一岁才睁眼哭,两岁才学语,三岁才会走吗?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

    一时间寒肃手忙脚乱,想要给拍拍背,又不敢下手,抱在怀里这也不是,那也不行,像接了个烤芋头。好一会寒凌才缓过来,努力地平复呼吸,环视周围。

    这是个普通的颇有古风的小院落,中庭还有颗树,亭亭如盖,枝干虬结,也不知什么品种。树下还有个鱼缸,做成卧美人形,青衣粉裙,鱼就托在手中盘里,倒是有些雅趣。前院是个铺面,外面车水马龙,显然是通着街的店铺,前脸做生意后头住人。

    然而还未待他细看,便觉一阵晃动,男人抱着他向外走去。

    穿过院进了店里,原来是一间铁匠铺。炉子还温着,一个伙计趴在桌上瞌睡,另一个半大小伙子举着把剑来回端详,比比划划,见他父子俩出来,蹭的一下站起来,托着剑兴奋地嚷道:“师傅师傅!你看这回怎么样?”

    寒肃抬眉一扫,冷道:“淬火过头,易折。”

    青年希冀的眼光黯淡下去,无精打采地坐了回去道:“哦。”倒是另一个醒了,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道:“主家,出门?”

    寒肃点头,转身便走,右腿刚跨出去,想想又缩回来,把床拖进前店里,将寒凌安置好,嘱咐道:“看好。”便大步消失在寒凌视线里。

    寒肃上街,走没几步一拐就进了家馆子,挂旗上写着“味兴酒家”。虽日头偏西,但还未到饭点,馆子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没有。

    寒肃冲那中年掌柜点点头道:“平叔,王姨呢?有点事想问问。”

    那唤作平叔的掌柜微发福,圆滚滚地裹在一身绸衣里,笑容可掬道:“婆娘在后院也不知干啥呢,你且去找。嘿!青州的酒商今天给我带了新品酒,回去的时候打一瓶尝尝。”

    寒肃那张刚硬的脸上也微微现出点笑意:“那怎么好意思。”

    平叔不满道:“噫!街坊邻里的就你穷客气,拿着吧!”转脸一边打酒一边喊道:“伴啊!隔壁小寒找!”

    就听后院一个中气十足的女音回道:“进来吧,咱在院里呐!”

    寒肃掀开门帘进了后院。那王大娘一席白色寒梅花笼裙,外罩大红云雀褂,小有富贵,虽是韶华已逝,倒也端的一个中年美妇。院里花花草草栽的错落有致,她正拿个长柄勺浇一株开得正艳的夏娟,转头问道:“上回告诉你的可曾好用?你家小寒现在如何了?”

    寒肃上前几步,有些急切地问道:“姨,上回你可是告诉我小孩子一岁才睁眼,可今天他才六个月,就睁眼啦!而且睁眼也不哭,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那王大娘一听就蒙了,手里的勺子“啪”地落在地上,还旋了两旋。

    “什么!?”
第二章 早慧
    王大娘被惊得不轻,勺也顾不上捡,忙问:“这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你带姨去看看?”

    寒肃自然答应,心里也是忐忑。二人匆匆出了后院,王大娘把自家相公也拽了去。

    店里的伙计听到这等奇事也要去凑热闹,被平掌柜一嗓子训回去,然而这几个也是闲不住的,还没等主家夫妻回来,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街巷……

    却说寒肃领着二人进了自己的铁匠铺,正欲说话,那坐在小床边的小伙计轻轻嘘了一声:“睡着啦!”

    原来这世上的人族都是寿长可达一百二三十岁的,人生的每个阶段也就相应有所延长,婴幼儿更是成长缓慢。寒凌是异世之魂,灵慧已全,有了自主意识睁眼便轻轻松松,这是那些发育未全的婴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寒凌这具小身体正是嗜睡的时候,他梦的香甜,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违背了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还没等伪装,就已成了异类。

    平掌柜叹道:“得啦,来得不巧。别吵到孩子,我俩这就回去,改天来见吧。”

    王大娘却是更关注孩子,躬身在摇篮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蹙眉道:“倒也没觉得与寻常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你也别多想了,虽说这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倒也没什么不好,可不就是个神童?”

    寒肃苦笑道:“实不相瞒……算了,还不知以后怎样,我倒是别无所求,一切平安就好。”

    几人又是探讨一阵,并没有什么结果,就各自散去。

    很快就到了夜里,星斗漫天,双月横空,交相辉映。

    寒凌醒来,只觉饿的发疯,寒肃忙着回绝上门看稀奇的邻里和闲人,竟是忘了喂他晚上那一顿。寒凌本想使劲击打床板好弄出点声音,熟料他爹把床铺的软似棉堆,又把边角用褥子包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弄出什么声响,只得作罢。

    床对着窗,洒进了亮银色的月光,似笼了一层轻纱,别有温柔。寒凌醒来就不大想再睡,无聊地望向天空,顿时就不再无聊——

    我的天!

    环扣着环的两个月亮,五色冷光的星河灿烂异常,璀璨天幕上挂着紫罗兰色的流霞,随风不断浮动。而星星不像在地球上只是固定地排列,而是相对快速的时聚时散,状似无序,实则隐隐然按某些轨迹流动。

    这些星有些离得很远,有些却群聚成串、成堆,而就在刚刚,两颗水蓝色的星撞在一起,在黑夜中无声地爆发出耀眼的火光。这一朵小小的烟花绽出绝美的颜色,像蓝宝石崩裂四散,慢慢消弭在空中。

    没有人尖叫,也没有人记录这一对于寒凌来说奇迹的一刻,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就像他曾经度过的无数个风平浪静的海上的夜。

    寒凌努力地撑起身子,头冲向窗外,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体会到那种难言的感觉。

    所有的曾经,再也回不去。当下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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