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话平常,上官顼的眸子微闪,生出一分释笑,“那次过后,皇妹夫的年少高才便响冠京城,让人不知也难。说起来,我至今都对皇妹夫十分钦慕。阿玥顽劣,难得有人能压制他的傲性。”
慕子衿轻轻一笑,不以为意道:“谬赞了。”
百里思青没有在意他二人的谈论,她总觉得方才百里奚寒的笑里好似包含了万般情绪,怔忪、温柔、沉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里面还夹杂了一丝惆怅。可细细想又琢磨不出,唯一可视的便是他的心情算得上欢愉。
百里茜也注意到了她的安静,眸光轻漾道:“高阳妹妹发上的簪子真是别致。”
她不经意笑道:“往常记得妹妹从不喜这些,到底嫁了人是不同了。”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百里思青身上。慕子衿面上忽而渲开一丝清冷,心下已然不悦。
靖安帝和颜悦色道:“高阳,这几日与驸马相处可算和睦?”
百里思青不假思索道:“回父皇,驸马待儿臣甚好。”
靖安帝这才盈满笑容,“那父皇便放心了。”
他又转望慕子衿,缓缓道:“朕知高阳脾气一向骄纵,若是行事有不妥之处,还望子衿多包涵。”
他话里有意,慕子衿垂眸,并不认为府内的事能瞒过他的老丈人。他也知他的老丈人对他的妻的疼爱程度,明里让他包涵,实则在心里乐开了花。何况,他的妻性情实在太好,他便只能发自肺腑道:“能娶到公主是子衿大幸。”
靖安帝满意一笑,定定地注视了慕子衿半晌,突然道:“子衿,朕听关太医说你身子如今有所好转,是与不是?”
慕子衿点头,“回父皇,许是服的那些汤药起了效用,近日确实感觉爽利了不少。”
靖安帝捋了捋短须,略沉吟道:“既是如此,待你再好些,便去户部报道吧。”
慕子衿尚未回神,众人却已大惊。
户部虽闲,却是肥差,眼下侍郎之位空缺着,多少人求而不得,却被靖安帝轻飘飘地扣着允给了慕子衿,让人如何不妒忌?
百里茜虽然依旧温婉地坐着,但袖中的手指已经被划出了血痕。旁边的上官玥神色也明显不大好。
无人敢插圣意,百里思青却诧异道:“回父皇,驸马身虚体弱,恐怕担不起重任。”
饶是慕子衿再定性,毫无心理准备之下也愣了神,迟疑着要如何推辞才好。
“子衿既已成为我泱国的嫡驸马,总该历练才是。到时于朝堂好好表现,莫要让人看了笑话。”靖安帝不容分说地驳回,“好了,就这么定了。”
百里思青疑惑于他的坚持,却也不再反驳,只想着慕子衿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入职,她再找机会与靖安帝沟通便是。
依照吉辰,百里思青与慕子衿要向靖安帝敬酒三杯,百里思青体恤他的身子,便代了劳。落入众人眼中,不免又在心中讥诮慕子衿的不堪作用。
席间,端妃不知附耳与靖安帝说了什么,靖安帝眉头一挑,瞬间看向百里茜,目光也和善了一分。
慕子衿面不改色地坐着,他听说过端妃此人的手段,能在司空皇后薨逝后的一年内能怀上子嗣还多年屹立后宫不倒,实在不容小觑。但他至今未弄明白他的老丈人究竟算深情还是薄情。
“传朕旨意,立刻让太医院为茜公主准备保胎汤药!”靖安帝忽然大笑道:“朕不知茜儿竟有了身孕,回府定要好生调养。这是朕的第一个外孙,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话语间,百里茜已扶着小腹笑盈盈地与上官顼谢了恩。
一时间除了对百里思青的恭贺,众人便绕着她腹中的胎儿起了话题,贺喜之声不绝如缕。
靖安帝久久凝视着百里思青,目光又游离于慕子衿身上,忍了良久还是叹出了心底之言,“茜儿有了身孕,你们也当努力才是。若朕有生之年能见到高阳的孩子,也算了了心头一桩大愿。”
百里思青垂眸不作声,慕子衿心中却隐隐不安,愈发不了解他的老丈人的想法。
不过,孩子…
他看向静默的百里思青,道路很是艰难呐!
……
筵席散去,靖安帝欲留百里思青于宫中几日,百里思青想了想,还是决定与慕子衿回府。
不过临走之前,她特意嘱咐陈正将宝仪宫内的那道水晶帘幕给拆了。陈正虽然不解,但还是一口应下,而后恋恋不舍地望着百里思青离去。
百里奚寒目送他们离开,眉宇间似乎缓缓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他并没有提出要与二人同行,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但在抬头的一刹那,眸中徐徐绽开了冰冷的寒光。
待出了宫,日头还早,百里思青不期然碰见了上官玥,他正打马从街上而过,见到慕王府的轿撵后顿时停了下来。
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百里思青掀开轿帘便瞧见了他。
几日不见,屁股上挨得板子好似都不作数般,他仍旧毫无顾忌地纵行于泱京。任四周的目光不停地从一人一马上穿过。
“咦,这不是青妹妹吗?”上官玥立即翻身下马,朝她挤眉弄眼道。
百里思青连忙从轿中跳了出来,不顾抛头露面道:“你怎么没有在府衙里?”
上官玥双手一摊,“养伤啊!”
这也是养伤?百里思青好笑地瞪着他,“若是被父皇见了,又得让你受板子了。”
上官玥赶紧扫了眼四周,确定没有见到熟悉的同僚,这才松了口气,朝她嘻嘻哈哈道:“记着,你可没有见到我啊!”
百里思青被他做贼心虚的模样逗乐了,忽见慕子衿也下了轿,由铜子搀扶着走到他们的跟前,“越小王爷。”
慕子衿十分坦然,上官玥却好似要将他剥皮拆骨般,刹那间收了嘻笑,眼睛跟淬了刀子似的,阴沉沉,冷飕飕的,“青妹妹,本小王爷一见到驸马,屁股就疼了。”
他眼睛遛转道:“青妹妹,几日未见到你,要不要一起去喝喝茶?”
百里思青盯着他直无语,不过好容易得了空闲,她忽然想要与上官玥说上几句话,于是便想着让慕子衿先回府。
可她为难着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坐轿子的腿也跟着难受起来。
慕子衿读出了她的心思,掠过上官玥的刻意相堵,体贴道:“今日天气不错,你若是愿意,便在外面多留一会儿好了。”
百里思青立即扯出了一抹笑容,感激地望着他,“那你先回府吧。”
慕子衿温和笑着,抬头轻抚她的颊边的发丝,“别留太晚。”
有蝶香和蝶衣留下陪同,他又留了王府的几名护卫,才慢慢地回了轿子。
百里思青目送他回轿,浓睫半垂,心情却如同头顶的天空,荡荡地飘过几片云朵,柔软地一塌糊涂。
上官玥不满地捅了捅她,嘲笑道:“怎么?才短短几日的光景,你就想着与他举案齐眉了?”
百里思青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再怎么说,她和慕子衿也算是夫妻。虽然她不知道其他夫妻的相处之道,她已经尽力在摸索着和慕子衿相处的最佳契合点。
不过想到靖安帝在筵上提到的话,她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烦躁。
马匹与轿子分开而走后,百里思青与上官玥慢悠悠地牵着马一同去了湘江楼。
慕子衿也未直接回王府,而是在京城的街上转了一圈,绕回来后看到了只有上官玥的那匹马停在了湘江楼前,旁边并没有其他显贵的马车轿子,这才多少放了心。
他惦记着百里思青,不想回府,于是又绕了一圈,铜子只当他想散散心,便让轿夫将轿子抬到了幽静的城南。
慕子衿掀起较帘,透过树林,远远瞧着那片落玉湖,人和画舫还是一样地多,鳞次栉比地飘荡在湖面上,也不嫌煞了风景。
其实,慕子衿也想独自透气,尤其刚刚得知了百里奚寒的心思,情绪难免有些起落。
相思难解,发钗绕鬓间。
呵呵,十三王爷,这种有悖伦常的心思,你居然藏在了那些个玩意儿中!
慕子衿冷笑不止,他从来都知道他的妻被人惦记,楚离晔、司空煜、上官玥、夜枭…甚至于那人…
可他对谁戒备却从未往百里奚寒身上想去…
他的脸色有几分浮生的涨紫,以前未察觉,起了心后才发现百里奚寒盯着他的妻的目光分明成年男子对着心上人的神色。
亲亲的十三王叔,你还真是——龌龊!
他也不极其想放百里思青与上官玥单独在一起,可是作为一个善解人意且知书达理的好夫君,怎可轻易打扰了她难得的悠闲?
他若是跟着,不止惹得上官玥冷嘲热讽,肯定也会惹得她不自在。说不定,一时忍不住的话,他一直煞费苦心才树立起的体贴解语形象也非颠覆了不可。
他坐在轿子里,一瞬不瞬地算着时辰。想着等他们俩絮完了旧,时候差不多了,他就去湘江阁外接她一道回府邸。其他的可乘之机,别人想都别想!
夏季的风凉快地吹着,四周的丛林沙沙作响。
他抿唇细语了几声,铜子会意便让轿夫去了一处岸堤。
岸堤的垂杨柳十分茂密,携着湖水和青草的味道一阵一阵飘过鼻端。周围异常地安静,只听见湖面那宁人心神的琴曲或是清脆的琵琶声。
闻着微风带来的清香,他无比怀念地抚了抚唇瓣,想当初他的妻可是主动地很,满腔正气的“英雄救弱”,那甜美可人的小嘴覆在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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