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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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Ⅳ-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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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对三么?”宽袍男子一挥手,站起身来,嗓音里透着浓浓倦意,“我添一票,就用九幽地刑……”
  话音方落,那少年凄声大笑,蓦地咬紧牙,盯着那宽袍男子,一字字道:“谷神通,你不要后悔……”宽袍男子转过脸去,大袖一挥:“带下去,明日上船,前往狱岛……”
  那少年两眼血红,蓦地厉声叫道:“谷神通,你这个蠢材,谷神通,你不要后悔……”但却挡不住两个力士用力拖拽,人渐远去,只余凄厉叫声,盘旋夜空,久久不绝。
  倏尔晕眩又生,四方浓黑,不见五指,波涛细响幽幽传来,仿佛极远处便是大海,洪波涌起,鱼龙潜跃,然而四周却是黑洞洞的,一片死寂。
  “啊,”一声叫喊,撕心裂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妙妙,你别走,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那叫声回荡四周,久久不绝,那人叫喊半晌,蓦地呜呜大哭起来。谷缜听到哭声,不知为何,心头悸动,仿佛四周均是冰冷潮湿的石壁,倾压而来,让人窒息。一霎那,孤寂、绝望如怒潮涌至,将他团团包围,谷缜胸中不平之气汹涌澎湃,来回冲决。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人凄声厉叫,“谷神通……白湘瑶……你们瞧着……我一会出去,我一定会出去……”那喊叫如野火经风,熊熊燃烧;又如狂飚扫过,激荡着谷缜一切身心,他胸中那股怒气随着叫喊声,亦是涨到极点,猛然间,他浑身激灵,明白过来,那叫喊的人是自身,自身就是那叫喊之人,一霎那,种种所见所闻掠过心头,男孩、小丐、少年,乃至于这幽狱中的可怜苦囚,无一不是自己的化身,之前所见的各种情事,无一不是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记忆。
  谷缜心中豁亮,一股热血直涌头顶,忍不住应着那囚犯的喊声,大喝一声:“一定会出去……”说着全身绷紧,抓起一件物事,向着眼前石壁,狠狠砸去。
  

雷(1)
一行人迤逦来到吟风阁前,阁楼临湖,晨景正好,一片波光潋滟,几抹朝霞流转,和风悠悠,细柳如烟,一对燕子蹴水而飞,周旋呢喃。
  沈舟虚止住车轮,注视湖光水景,蓦地吟道:“游丝欲堕还重上,春残日永人相望。花共燕争飞,青梅细雨枝。离愁终未解,忘了伊在前。拟待不寻思,刚眠梦见伊……”
  莫乙接口道:“这是杜安世的《菩萨蛮》,是说女孩儿的春愁,主人念出来,不大合适。”
  沈舟虚苦笑道:“这词本是清影喜欢的,我见这景致,忽而想到罢了。”
  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大响,吟风阁上窗破栏毁,掉下一个人来,那人旋风般翻个筋斗,情急间手中竹杖一撑,却忘了下方便是一湖碧水,哗啦一声,连人带杖掉入水中,溅起几尺高的白浪。
  只听阁楼上一个豪迈的声音大笑道:“赢老龟,你这招取什么名字?是猴子翻筋斗,还是王八戏水?”
  湖中那人湿淋淋爬上岸来,十分狼狈,陆渐认出是“金龟”赢万城,心中又是吃惊,又觉好笑,不料这老狐狸威风八面,竟也落到这步田地。
  赢万城面涨通红,仰首向楼头厉叫道,“姓虞的,我东岛清理门户,你又干么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不是说了?”那人笑道,“你东岛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你东岛的朋友,便是我的敌人。来来来,小兄弟,莫管他们。有人说得好:‘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故而天大地大,莫如酒大,喝了这碗,再说其他。”
  “虞兄高论。”另一人接口道,“也有人说得好:“日高月高,酒品最高,敬酒不喝,就是脓包。’”话音入耳,陆渐心头一动,这答话之人正是谷缜。
  那虞兄奇道:“我说的‘有人’大大有名,诗仙李太白是也,你说的‘有人’却是哪个?恁地有见识?”
  “不是别人。”谷缜呵呵笑道,“正是区区小弟,小弟什么都做,就是不做脓包。”那姓虞的将桌子拍得山响,赞道:“说得好,说得好。”
  二人虽不见人,一番对白,却是旁若无人。赢万城气得一跌足,还要再骂,沈舟虚倏尔笑道:“赢道兄,多年不见,尚无恙否?”
  赢万城回头一瞧,如见鬼魅,面色变得惨白,失声道:“你……你……”蓦地转身,噌地一下蹿上楼去,叫道:“不好,不好,沈瘸子来了,沈瘸子来了……”
  那姓虞的哦了一声,淡然道:“沈师兄来了?”沈舟虚哂道:“虞师弟所到之处,总是惊天动地,才到南京,就先把老天捅一个窟窿。”
  “你说的是元元子那鸟贼吧?”那姓虞的笑道:“他奉了昏君旨意,强抢民女,老子瞧不过去,小小弹了他一指头,没料这老小子不经挨,竟被弹死了,晦气晦气。”
  沈舟虚道:“天下人经得起你‘雷帝子’虞照一弹的,又有几个?”他漫不经意弹出数缕蚕丝,勾住屋椽,只一纵,如飞鸟投林,连人带椅,飘入二楼。
  他平时举止疏慢,弱不禁风,蓦地显出这般神通,楼上楼下均是一惊,众劫奴更怕有失,也快步登楼,陆渐定眼望去,楼上三三两两坐了几名客人,主人店家早已不知去向。
  谷缜当窗临湖,身边墙壁上一个窟窿,料是赢万城落水之处,身前一张方桌,横七竖八,搁了许多酒坛,迎面坐了一条大汉,骨骼极大,国字脸膛,如飞剑眉压着一对虎目,灰布长衫赫然打了两个补丁,脚下一双麻耳草鞋,眼见便要破散。
  陆渐寻思:“这人就是那‘雷帝子’虞照么?”思忖间,虞照干了一碗酒,目光扫来,众人被他一瞧,如刀枪穿胸,平生一股寒意。
  “沈师兄。”虞照笑道,“来一碗如何?”
  “虞师弟取笑了。”沈舟虚叹道:“你明知道沈某只会喝茶,不会饮酒。”虞照啐道:“扭扭捏捏,忒不爽快。”又斟满酒道:“还是小兄弟豪气。”谷缜笑笑,两人碗盏相碰,双双饮尽。
  

雷(2)
虞照又道:“赢老龟老当益壮,演了一出王八戏水。你这小姑娘我却没见过,但瞧你这一篮子破铜烂铁,料是新进的‘千鳞’高手。只可惜,虞某平生不打女人,算你运气。”
  陆渐转眼望去,施妙妙端坐一隅,愁眉不展,闻言抬头,不瞧虞照,却望着谷缜,目光流转,眸子深处,似乎藏着某种物事,复杂难明。
  虞照看看施妙妙,又瞧瞧谷缜,忽而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笑声中,忽地举手,在谷缜肩上一拍,施妙妙花容惨变,不及惊呼,一抖手,一蓬银雨向虞照射来。
  虞照目不斜视,举手轻挥,漫天银雨距他尚有三尺,便叮叮坠地,片片银鳞,锋口向上,呜呜呜颤动不已。施妙妙神色又是一变,脱口道:“周流电劲。”
  虞照笑道:“小姑娘,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么?千鳞之术全靠‘北极天磁功’,这门内功遇上‘周流电劲’,便会七折八扣,彼此抵消。故而见了虞某,须得小心。呵呵,罢了,再教你一个乖吧。”说罢食指下引,银鳞应指跃起,片片相属,连成一柄银光四射的软剑,刺向施妙妙咽喉。
  施妙妙飘身后退,踢起一条长凳,那银剑矫矫昂动,刷的一声,那长凳凌空断成两截。施妙妙俏脸发白,霎时扣住六枚银鲤,清亮双目,死死盯着虞照。
  谷缜目光一转,忽而笑道:“虞兄,小弟敬你。”双手捧碗,一气饮尽。虞照怔了怔,点头道:“好,好。”一挥手,叮叮不绝,银剑解体,散落一地。
  虞照喝罢,又道:“小姑娘你本领原本有限,如今又怕误伤了小情人,心存犹豫,出手软弱,打将下去,吃亏不小,还是快快退了吧。”
  施妙妙面涨通红,叱道:“胡说八道,谁,谁是我的小情人……”虞照盯着她,目光如炬,施妙妙被他一盯,顿觉心中机密尽被洞悉无疑,一时欲言又止,面色越发羞红,色似胭脂,娇比海棠。
  虞照见她半羞半恼,娇态可人,心中大觉有趣,嘻嘻笑了两声,蓦地扬声道:“明夷,你这厮不学好,偏学赢老龟缩头缩脑,你的‘一粟’心法虞某闻名已久,今天正要领教领教。”
  忽听角落里哼了一声,明夷沉着脸,从暗处踱将出来。赢万城忙道:“明老弟,莫要上当。”
  明夷怪道:“上什么当?”赢万城干咳一声,道:“如今强敌环视,你我三人理当携手御敌,千万莫受这姓虞的挑拨,被西城的贼子各个击破。”
  “强敌环视?”明夷目光一转,停在沈舟虚身上,徐徐道,“你说他么?”赢万城点头道,“不错,算上他手下劫奴,可谓敌众我寡,咱们若不齐心协力,只怕不能生离此地。”
  虞照皱了皱眉,喝一大碗酒,笑道:“沈师兄,看来你名声不好,有你掠阵,谁敢跟我放对?沈师兄若知情识趣,走得远远的,小弟那是感激不尽。”
  他出言不逊,众劫奴均有怒色,挺身欲骂,沈舟虚一皱眉,挥袖拦住,笑道:“虞师弟此言差矣,东岛西城,誓不两立。而今东岛五尊来其三,师弟虽是我西城第一流的人物,以一敌三,未必能胜,若有闪失,平白折我一员大将。不若沈某助你一臂之力,将这三人就地擒杀,挫一挫东岛的威风如何?”
  东岛诸人均是变色,虞照听罢,伸出食指,轻弹酒坛,叮叮当当,清亮悦耳。弹罢问道:“沈师兄,这声音听来如何?”沈舟虚皱了皱眉,道:“还成罢。”
  虞照道:“师兄有所不知,这酒坛在说话呢?”沈舟虚笑道:“虞师弟说笑了。”
  “你不相信?”虞照呵呵一笑,“这酒坛说了,八部之中,就数沈舟虚这厮最不是东西,道理有三。其一,这世上最可恨者,莫过于炼奴,而这厮不仅炼奴,还练了六个,真是混帐到顶;其二,大伙儿一拳一脚,分个高低,岂不甚好?偏这沈舟虚不要脸之至,尽玩些阴谋诡计,便是胜了,也叫人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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