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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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雪记-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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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有种的便来杀了我,老子皱一皱眉头的不是好汉。”赵煐冷笑道:“你办事不力,横竖有你家主子治你,哪里用得我多事?”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郦琛急步上前,叫道:“信王爷!”赵煐回过身来,看向他道:“你是郦琛?”郦琛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赵煐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父之死,我心中好生有愧。现把那人还你,望你好自为之。” 
  郦琛一怔,便听廊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声声便仿佛敲在他心上。忽地门帘一抬,一个少年走了进来。郦琛“啊”地一声,跳了起来。灯火下但见那人眉目秀朗,正是他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简淇。 
   
   
   
  恩仇莫计 
   
  郦琛胸口一时如中大锤,呆了一呆,便向简淇奔去。简淇张臂相迎,两人拥在一处,喜不自禁。郦琛道:“这些日子你在哪里?我……我想得你好苦!”简淇道:“子坚,我找到了法子,可以治得你身上戾气。”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心情激荡,都没听清对方在说甚么。停了一停,便相视一笑,简淇道:“你先说罢。”郦琛将头靠在他肩上,心中一时满满地都是快乐,轻轻说道:“不用了,你在这里,甚么都好。” 
  忽然间云鹤大叫一声,两人猝不及防,都吓了一跳,转头向他看去。便见宁慕鹊站在云鹤身前,伸手替他解开身上绳索。云鹤叫道:“宁慕鹊,你我之间有怨无义,你又何必几次三番,假意示好?有甚么用心,痛痛快快地说出来罢!”郦琛见他面色铁青,煞是怕人,心道:“牧谦从前跟我说过,宁婆婆那时候治好了云芷,以誓言相逼,竟迫得云鹤又杀了自家儿子。宁婆婆要解开这个梁子,可着实不容易。” 
  宁慕鹊缓缓道:“云庄主,十年前因我一念固执,累得令郎不幸身故,过后追思,实是痛悔无已。今日救你,不过略解心中愧疚而已。” 
  云鹤怔了一怔,随即冷笑道:“你不必愧疚。我虽不才,却也分得清是非好歹。芷儿自尽,并不是为你,再说若不是你施治,他原本也活命不得。”郦琛颇觉意外,心道:“云芷是自尽?不是他自己杀的?” 
  宁慕鹊沉默一刻,道:“我有一事请教,盼你告知。” 
  云鹤道:“你想问甚么?”一语出口,立时省悟过来,道:“你要知道十八年前宁篁之死的个中原委?”宁慕鹊点了点头,道:“云庄主,我家小女之死,当年令我痛断肝肠,虽然年深日久,终究难以释念,你既为人父,自然解得。”她语调沉静缓慢,然而愈是如此,字句间流露出的伤痛却愈见得分明。云鹤目光一黯,道:“是。” 
  宁慕鹊道:“我年纪已老,决无意再追究昔日恩怨,如今发问,不过想知道这一件事的真相。你若不放心,我便在此立誓,此生决不去寻仇,药师门下也决不得与云家庄的人为难。若违此言,天人共谴。” 
  云鹤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为甚么要怕你去同云家庄的人为难?你家姑娘又不是我家害的。”想了一想,道:“你听了郑晔的话,知道他们当年有过一段私情,便猜想宁篁是芷儿害死的?芷儿却怎会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宁慕鹊平静地道:“篁儿死后,我曾细察尸首,见她耳孔中发黑肿胀,推想毒物便是由此而入。然而那时候遍查她衣物簪履,却寻不到那一副下过毒的耳环,线索由此断绝。今天听到郑晔一番话,才知她与令郎的这一段往事。这一副耳环,想来便是写信诀别之时,送还了令郎?” 
  云鹤脸色微变,道:“是……不是!” 顿了一顿,道:“那耳环是芷儿从前送她的不假,可那上面毒药,却不是芷儿下的。” 
  宁慕鹊低声道:“请庄主赐告其详。” 
  云鹤望着地下,怔怔出神良久,方道: “芷儿要维护的人如今已死,本来说与你听也不要紧。不过我既答允了芷儿决不向你说起此事,不便违誓。你去叫个别个人来,我说与他听便是。”宁慕鹊知会其意,向简淇一指,道:“那你说给我徒儿听罢。郦琛,你跟我出来。”郦琛摇头。他自见到简淇,实不舍得与他有片刻分离;再者他听了云鹤之前言语牵涉郦文道,心中颇多疑惑,也盼将这一件事弄个分明。 
  宁慕鹊见云鹤并无反对之意,也不勉强,举步向外走去。关不忧见妻子虽极力镇定,然而脚步微微发颤,显是心中激动,当即飞步追了上去,伸手相揽。 
  此时室内信王府众人早去,便只剩下云鹤、简淇、郦琛三人。云鹤身上捆缚已除,自行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向简淇打量了两眼,道:“你便是那时跟在宁慕鹊身边的那个小孩儿?” 
  简淇点了点头,道:“是。十四年前在洛阳,我与庄主曾有一面之缘。”云鹤点头道:“是了,你是简蘩之子。我听说宁篁死后,简蘩伤心他师妹之死,也一命呜呼,是也不是?” 
  简淇默然不语。郦琛知简淇自幼失怙,这一件事只怕是他平生最大的隐痛,这时听云鹤提起,心中不自禁地代他难过,见他一只右手垂落身侧,便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握拢掌心,又想:“为甚么云鹤也会知道这件事?” 
  云鹤看着两人手指交缠,不住冷笑,向简淇道:“你不是要知道宁篁是谁害死的么?好,我跟你说,害死她的人,便是郦文道。”手指郦琛,道:“郦文道虽死,他留下的狗崽子可还活在这世上。你要为你姑姑爹爹报仇,做甚么不去宰了他?” 
  郦琛一怔,随即大怒,道:“我爹爹虽然已不在世,可也不许你血口喷人,污他清誉。” 云鹤放声长笑,道:“我为甚么要诬蔑他?他是我八拜之交,我自承不带眼识人,于我又有甚么好处?”郦琛惊讶无已,道:“你……同我爹爹结拜?”云鹤道:“他没同你说过么?哼,他自是不愿提起。否则你便问起来我两个如何从不往来,却教他如何答言?” 
  郦琛迟疑道:“究竟是为了甚么,你同我爹爹翻脸成仇?”想起在洛阳时的见闻,便道:“是云鹏说的,因为我爹爹不肯给药救你儿子么?”云鹤摇头道:“不是。那是云鹏自家胡乱猜度,哪里作得了数?知道这一件事来龙去脉之人,其余的都已相继离世,如今便只剩了我一个。”眼望桌上不断跳动的烛火,道:“我原本想让这秘密烂在心里,可今天宁慕鹊竟将芷儿认作了凶手,我却如何能忍得? 
  “我二十多年前,便识得了郦文道。其时他还是方当弱冠的少年,算起年纪比我小得多,但是咱们讲文论武,言谈投机,便拜了把兄弟。两家通好,前后有七八年光景,当中他娶妻生子,我都亲去道贺。你家中那一座狸猫牡丹的屏风,一个五子登科的花瓶,便是我送的。” 
  郦琛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小时候便见到郦文道小书房里有这两件物事,云鹤既知此二物,则所言多半不假。云鹤续道:“你三岁那年,被人以‘伏羲功’打伤。当时郦文道至交好友,都聚齐了你家中,大家轮换为你输送内力,连续五日五夜不简断,方才保住了你一条小命。这其间便也有我一分气力。” 
  郦琛料想他所说非虚,当即起身作了一揖,道:“多谢云庄主救命之恩。”云鹤冷冰冰地道:“你不必谢我。我说这些,并不为要你感激,只是要表明当年我同你父的交情如此。只怪我当日瞎了眼睛,看不穿郦文道的为人,倘若知道他后来行为,说甚么也不会来救你。” 
  郦琛怒气上涌,道:“我爹爹究竟做了甚么?你倒是说说看。” 
  云鹤道:“不忙,就要说到了。”长出了口气,道:“这件事在我心里藏了这许多年,现下既是要说出来,自是要从头至尾,半分不漏才是。 
  “当年郦文道文武全才,初现峥嵘之时,真可担得起‘惊才绝艳’这四字。朝廷党争激烈,各方都来拉拢,其中便以濮阳侯赵曦,信王赵煐这两支为最。终究是赵煐出尽了怀柔手段,将郦文道笼络麾下。不久以后,你被人打伤,我们都怀疑是赵曦派人下手,恨你父投向了政敌,以此报复,故意将你弄得半死不活,要郦文道心神大乱,不能理事。只是推想如此,苦无证据。 
  “信王赵煐听说此事,亲自来探视过你几次,将各种贵重药材送了无数,连皇帝御赐的血参都拿来给了你家。你后来身子复原甚佳,固然第一是《子午内经》之功,与这些上好药物却也大有干系。总之自那以后,郦文道这个人便算是卖给了信王府。你日常吃的那些黄芩人参首乌之流,便全由信王府供给。”郦琛恍然大悟,他从小到大,吃得贵重药物、上好补品无数,纵是豪富人家,也未必供养得起,以郦文道一个六品官员,如何有此力量?他家破后渐通世事,于此一节不免心中疑惑,这时得解,心道:“信王为了笼络我爹爹,也下了好大本钱。唉,他总不会平白出力,我爹爹想来明里暗里,为他办了许多事情。”想起从前郑晔说道,赵煐是自己先对郦文道起了疑心,才顺水推舟,将他坐实了罪名除去,心中隐隐便觉得,郦文道为信王所办的事情,多半也不是甚么光明正大之事。 
  云鹤续道:“郦文道怎生知道《子午内经》的事,我疑心也是从赵煐那里得来的消息。他曾来与我商量入定国候府盗经,这一件事,我是绝难赞同。且不说定国候府看守御赐之物何等戒备严密,便是侥幸得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日事发,便是将全家的性命都搭了进去。我劝他不必为一个小儿冒如此大险,他却说对不起你娘亲,令她韶龄早逝,再救不得你,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她。 
  “后来他到底趁夜入了定国候府几次,都是无功而返。过了几月,我听他不再提起这事,只道他死了这念头,谁知他……他丧心病狂,竟害了我唯一的孩儿。唉,我可怜的芷儿!”说到这里,眼睛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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