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已是初春了。这一年的春节,我们几人却是在那间冰室度过的。
算算来到这个世界几年,每一年的春节都在不同的地方。第一年,在那个小山村,大雪封山,三个人围在火炉前守岁。第二年,在一所小宅子,一个人,忍着病痛。第二年,和文谦一起,边关军中。这是第四年,一间冰室,通宵的忙碌。三个人再次聚到一起,却是以这种方式。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萧睿已经与正常人看起来一般无二了。只除了,毫无知觉。我曾想过是不是被毒伤到了神经成了植物人,就连安阳也说不清其中缘由。
但是,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今晚吃什么?”文谦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巴到我身上要吃的。在家里调养了几个月,文谦也开始往外跑处理积压的公务。只是很容易饿,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今天宫里送了一斤小银鱼过来,我给你做了半斤,还有半斤养在水里明天拿酱煎了给你下饭。”摸摸那人细细的腰线,还是瘦,自从上次放血之后似乎一直都胖不起来。这个人虽然掩饰的很好,只怕每天心中都在不安吧!
“不,都做成银鱼钻豆腐!这里银鱼太少,每次吃得都不过瘾。等以后我们回去葫芦镇,你一定要天天做给我吃!”文谦眼睛亮晶晶,迫不及待等着开饭了。
“好,天天做给你吃。”我点头,拉了那人一起去餐厅。
“还要豆腐脑!”
“好,还有豆腐脑。”
“哎,真想现在就回去葫芦镇啊!”文谦感叹着,坐在桌前咬着筷子等着开饭。
安阳眼巴巴看着文谦面前一盘银鱼钻豆腐,很是好奇,却怎么也不敢跟王爷抢菜吃。最后文谦放下筷子,打个饱嗝:“饱了。”
第一次见识谢王殿下如此一面的安大神医,捧着碗呆在那里,已经傻了。
递上一杯茶,然后帮人按摩肩膀。文谦舒服得眯起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外面一叠声的叫喊:“传圣上口谕,宣谢王即刻宫中见驾!”是皇帝身边的传旨太监,汗涔涔的,应该是一路跑进来的。
“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看看更漏,我微微皱眉。皇帝从未在晚上诏过文谦,这次,应该是出事了吧!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帮我更衣吧!”文谦一口喝干剩下的茶水,站起身。
文谦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后了,一回来就扎在床上睡了过去。以往也有过通宵做事的前例,却并不像今日这般疲惫,上次放血终是伤了身。抚上那人仍旧稍嫌苍白的脸,帮人盖好被子。那人在我掌中蹭蹭脸颊,翻个身,睡熟了。
“燕回,怎么回事?”来到外间,燕回已经等在那里。
“南疆出事了。南毓一直是本朝的盟国,这次却和西岐相勾结,绕过苍山打了过来,已经占了三郡十二县。林哥,王爷怕是又要出征了。”燕回压低声音。
“什么?”我急了,“皇帝实在无人可派了吗?文谦只是一个文人!”
燕回沉默一会儿,说道:“朝廷正是新旧交替,能得信任又有能力的人不多,王爷殿下确是最佳人选。”
上次是西北,这次又是南疆了吗?亲爱的皇帝陛下,你的动作就不能再快点吗?突然之间,觉得很累,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光一样。这样的日子,我的文谦,还要再过二十年吗?
打发了燕回,开始收拾行装。两个箱子,三个包裹。不太多,都是必需品,不会累赘。
文谦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见到我坐在一个箱子上发呆。
“你在做什么?”文谦刚刚醒来,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的,朦胧着眼睛,脸上带了睡后初醒的红晕,很是动人。
所以,我当即化身为狼扑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
被推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却也都知道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摸摸嘴唇,回味一下刚刚的美妙滋味,回头看到床上那人的慵懒模样,以及被我扯开的衣襟里若隐若现的美丽春光,只觉鼻端一热。
糟了,流鼻血了……
春天,春天啊……
文谦白我一眼,丢过一方手帕。扯开,卷成两个布团,塞住鼻孔……
上好的丝绸,浪费了……
“易扬,你,你不能去。”文谦斟酌着开口。
“为什么?”我愣了。鼻孔被塞住,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让对面那人很是嘲笑了一番。
“萧睿还没好,”文谦说,“不,你别急着摇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就这么跟我走了,你放得下萧睿吗?”
“我……”我放不下。可是刚刚那一刻,我是确确实实没有想到那个人,没有想到那个人还躺在那里,毫无知觉。
“易扬,萧睿还没有醒来,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好。所以你留下来,到他好为止。”文谦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安神医能够做到的。这是我们欠他的,既然要还,就一次还的干干净净好不好?”最后的一句,文谦的语调已经带上了祈求。
一次还的干干净净的,以后就不必再惦记了。文谦的心思,总是这样细密,让人无法拒绝。
“但是……”话刚出口,再次被打断。
“我保证我不会有事,我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样冲动,嗯,哪怕当逃兵我也会活着回来见你!”文谦举起三根手指,把我的所有反对之词堵在口中。
“好,我等你回来。”把人抱进怀中,只好答应。
文谦最终还是走了。不同于上次的浩大场面,这次只带了几个人便服出行。四个侍卫带走了三个,还在我的要求下找皇帝借了一个御医一同前行,正是安阳那始乱终弃的师兄。
“林哥,人已经走了,就算你盯着大门也没用的!”燕回窜出来,拍拍我的肩,大摇大摆去花厅找他小情人了。
文谦是秘密出行,我甚至连送行都做不到。我不是感情细腻的人,只是觉得胸口那一块似乎堵了什么东西,梗的难受。
没有文谦的王府,空荡荡的,大的可怕。文谦喜欢清静,府中下人本就不多。王爷不在,总管干脆给一些人放了假,现在更是安静的不得了。
萧睿有了一丝起色,人也已经移进了普通房间。
又是沐浴时间。把人抱进浴桶,拿柔软的布巾蘸了水轻轻擦身。手上动作很轻,不敢用力。安阳说过,萧睿现在的身体很脆弱,稍有力道不对或许就会把人骨头捏碎。
曾几何时,那个让整个江湖都闻声色变的魔头萧睿会这般脆弱宛如瓷器!
曾几何时,那个总是闲不下来皮的不行的孩子会这般安静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我想,也许我是有罪的。来到这样一个世界,招惹了这样两个人,最后谁都无法全身而退伤痕淋漓。
“可以了,抱到床上吧,我要针灸了。”安阳一边擦手一边走进来。王铁捧着针盒跟在后面。
把人擦干放在床上,转过一边往火盆里加了两块炭。现在针灸只需每日一个时辰,不再像以前那样漫长。萧睿的身上,已经遍布针孔。
针灸结束,拿过剪刀帮萧睿剪指甲。也许是长期药浴的缘故,萧睿的指甲泛着一种淡紫的色彩,总是软软的,长的很快,每隔两天都要剪一次。剪完手上的,收拾一下剪脚上的。剪刀刚刚贴上去,却感到似乎有什么抖了一下。很轻微的动作,如果不是那只脚正捧在我的手中绝对发现不了。
“动了,动了,安阳,他动了!”我喜极,大叫出声。
安阳扑过来,细细把脉,之后拈起一根粗粗的金针扎上萧睿脚上一处穴道。果真,又再次抖了一下。
“我找到症结所在了,不出七天,我就能让他醒过来!冥月心法,什么东西,小爷终于知道怎么收拾你了!”扔下针,安阳唠唠叨叨出去了,转身就把自己关进了炼药房。
再有七天,就能醒来了?我的睿睿,就要醒了?
是啊,太久了。从萧睿毒发到现在,我从没计算过时间,现在想来竟然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去年十月我离开大漠,萧睿当即毒发。而现在,已是八月底。
当初萧睿给我的痛,也只在阴雨天发作,前后不过一年有余,真正痛的日子却是不多。而萧睿,在这十一个月里,却是日日生不如死。
究竟,是谁伤了谁?是谁欠了谁?
文谦去南疆也有几个月了。消息不通。军中是不允许私人对外传信的,我所收到的几封信也都是从宫中送出来的。只有寥寥数语,只是报了平安,一看就是匆匆忙忙写成的。
南疆山高林密,气候湿热,文谦那样弱的体质怎么受得了!
担心。却无计可施。
“哥、哥……”萧睿伸着手,跌跌撞撞走过来,在三四步远的地方左脚绊住了右脚,踉跄一下差点跌倒。险险把人接住,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没有摔倒,不然非骨折不可。
把人放在一边的躺椅上,那人翻个身,睡着了,手上紧紧抓着我的衣襟,就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
萧睿人是醒来了,却忘记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名字。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有一个哥哥。
安阳也很无奈。萧睿修炼的冥月心法很霸道,可以自我修复。但是身体被破坏的太彻底,全身筋脉尽堵,根本承受不住那种自我修复。安阳用针下了禁制,心法不再自我运行,却使心智退化遗忘了所有。就像一个初生婴儿一样,一点点从头学习说话,能动弹之后拉着我的手蹒跚着学习走路。
“你不用担心,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萧睿已经练到第九层,我的禁制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等身体完全复原的时候,估计那时内力也恢复了,他会自己冲破禁制,那时就会什么都想起来了。”安阳无所谓,拿出小锤子开始砸核桃。
“大概要多久?”取过一边的薄毯帮人盖好,我问。
“说不好,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不过他不能受刺激,要是强制冲破禁制,说不定会走火入魔。照他修炼的那种心法,要是走火入魔,肯定是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所以,我把药量都减了,不能让他好的太快。”安阳把剥好的核桃放到一起,推过来,“帮我做核桃酥吧!上次看你给你家王爷做了,可惜吃不到,口水啊……”
晚饭。
萧睿面前是一碗煮的烂烂的蔬菜粥,和一碗豆腐鸡蛋羹。蛋羹只用了蛋黄部分,豆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