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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他，怎么会想到之后自己遭受的耻辱和那跌进乌黑泥潭般的堕落，堕落得都无法再承认自己的名字。
襦裙很干净很新，看得出来没有穿过几次，簪子也保管得非常好，如果戴在头上还能看到颤颤的风情，只是纱的花已经黯了颜色。看着这些东西，阿易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他家的东西，无论是他的还是他爹娘的，都已经没了，再也无法找到。
而他没有想到，他今生还能看到和爹娘有关的东西，还保存得这么好。
“他们对我很好。”耳边传来阿朵的声音“虽然我听不懂他们说话，不过我知道是他们救了我。”
“不过，我还是想和阿爹阿娘在一起，后来偷偷走了，真的很抱歉。不过我想，当时如果和他们说了，他们应该不会让我走的吧。而且我还怕他们看出阿爹阿娘的身份。如果连累了爹娘就不行了。”阿朵突然的“阿易，你有没有去过长安？”
“啊”阿易一下慌张了“没，没没没。我……我没去过长安。我……一直在洛阳，后来出事后就……我从来没去过长安。”
“其实，我还是蛮想谢谢他们的。不过，我想我不会再去中原了，只希望他们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他们家还有个小哥哥。”
阿朵开始八卦了“那个小哥哥很一本正经，还对我管头管脚的。”
“你……喜欢他吗？”阿易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
“嗯，我想我喜欢他的吧。他其实也很关心我，还给我买东西还陪我玩逗我开心，就是有时候故意要惹我生气。”阿朵将襦裙叠好再次放到了箱子里“他很正直很严肃呢，虽然才比我大几岁。”
“我想呀，他以后一定会成为威武的军人。骑着大宛的宝马，穿着亮闪闪的盔甲，手中长枪的红缨在阳光下耀人眼。他一定会大公无私，和他爹一样。”
“到时候呀，肯定许多的姑娘都会喜欢他，喜欢他威武的样子。”阿朵调皮地叹了口气“可惜我看不到他英俊的样子了。不过就算看到了，大概他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了。”
阿易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
不能说，千万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阿朵亲眼看到他在河中的样子，亲眼看到他那种的不堪入目。他还是，让阿朵心中永远有一个正直严肃的小哥哥存在，他还是让阿朵认为那个小男孩成为了军人在战场厮杀，他还是让阿朵有个美好的梦。那个杨家的孩子，本该成为大唐的军人，本该和爹一样的守卫大唐，本该忠直严肃。
而不是，不是那个近乎光裸披了红纱漂在河中的……玩具般的自己。
“阿朵，我试试你的笛子。”阿易低下头，他永远不会告诉阿朵真相。
其实，他的样子也和曾经有了太大的改变。曾经的那个身板挺直的说话一板一眼的小男孩，现在变得身材单薄变得眼角眉梢有着不该出现的媚。
曾经清澈的眼睛变得混沌掺杂了太多的阴暗。
曾经认真的态度变成了现在的察言观色圆滑讨好。
曾经的美好生活，还是存在阿朵的心中，存在在阿朵的记忆中吧。这样，他还会有着欣慰，欣慰着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他，记得他的爹娘。
他拿起了虫笛，同样的看到了自己的手。原本练武满是伤痕茧子，现在的手变得无力。
他吹起了虫笛，声音再次响起。
“你果然可以吹响呢。”阿朵笑嘻嘻的“不过阿易。”
“我可不会教你五仙的东西。我自己都还没学会，教你的话不知道会搞出什么错误来。”
“如果你想学五仙的东西，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哦。”阿朵撅起了屁股将箱子推回到原本的地方。
第 59 章
“我不会再让你帮忙了。”看着阿朵，阿易轻轻地说，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都没有进入到女孩的耳朵。
是的，他不会再利用这个女孩，甚至的，他会保护她，用全力保护她。保护她心中的那一家人，就让已经死去的爹娘在阿朵的心中仍然健康的活着，就让曾经的那个杨家的男孩在阿朵的心中正直的活着，在女孩的心中，慢慢长大，在女孩的心中参加军队，在女孩的心中拿着烈烈长枪骑在大宛的马上征战沙场，在女孩的心中结婚生子有个贤惠的妻子，在女孩的心中带着战场的功勋光耀地回家。
就让那个正直的男孩活在阿朵的心里，随着阿朵的长大而长大，随着阿朵的成家而成家。他会小心地守护着阿朵的幻想，用一切的阳光用纯洁的水让那个早已经逝去的杨家男孩在阿朵的心中真真正正地成长。
他会让阿朵记得，无论多少年，只要他活着他就会让阿朵一直记得那个杨家的孩子，用各种的方法让阿朵想象那孩子该有的生活。
那是，曾经天真的白纸的他存在的唯一证据。
看着阿朵把箱子放好，阿易露出了微笑。到底，在这个苗疆，他仍然可以看到娘亲和他一起选的襦裙和簪子，这真的，很好很好。他会一直提醒着阿朵要晒晒衣服，不要一直压着当心被虫子咬坏，他会提醒着阿朵簪子最好有时间炸一炸的可以更闪亮。
“阿朵，我想，和五仙教主谈谈，如果她不愿意，让其他人都可以。”阿易笑眯眯的“如果他们能够同意让我学那就最好。我可是怕你把我教到走火入魔。”
“阿易，你太高看我了。”阿朵嘻嘻笑出了声“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对了，我可是会先告诉教主他们你要报仇的哦，我不会帮你隐瞒的。”
阿朵看了眼少年，手绞在一起“你不会怪我吧。但是我不想骗人。”
阿易走到女孩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我怎么会怪你，我怎么可能怪你？你帮我说出来更好。”
女孩的头发还是那么软，软得就象当年一样。
不过，当时是在长安，现在，是在苗疆。
当年，他伤了她又救了她。现在，她救了他。
阿朵当然原原本本地将阿易的想法说给了德夯和教主，她没有隐瞒，她说了阿易讲了报仇是唯一的目标，她讲了阿易说的，为了报仇他做了许多许多也失去了许多许多，多到现在根本无法收手。只怕一收手，整个人就分崩离析无法再次站立。德夯知道阿朵心中的矛盾，并没有问她意见。只是在第二天就自己去了阿易住的地方。
在阿易身体恢复后，第一件事他把那块烙印给割了下来。第二件则是村民们帮着给他造了个小屋子，不在村子的中心，而在外围并没有太多人的地方，周围也没有太多的毒虫，但是孤零零地很是寂寞。
不知道阿易和德夯谈了什么，不过教主宣布收阿易入教。然后让弟子在他的屋子那边的空地教他五仙的武功。
没有让阿易进入神殿。
阿易现在学武功真的已经太晚，加上他经脉全废，学起来非常的吃力。一个简单的招式，一般人学个两天，他要学上整整一周。不是他不聪明，他知道该怎么起势，该如何动作。可是他的身体不行，这么多年的摧残，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体力也不够。就算明知道该如何动作，身体偏偏跟不上。
为了报仇，他咬着牙学。这是他唯一的路，中原的武功无法去杀了那些仇人，而且本来为了防止他的反扑，那些人早就废了他武功绝了他经脉让他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五仙那神出鬼没的毒术，那根本让人防不胜防的蛊术才是他唯一可以用来杀人的手段。
因为一心学着武功，他自然的冷落了阿朵。原本他会天天坐在路边等着阿朵，然后陪着女孩去钓鱼，陪着女孩去采野菜，看着女孩织布。可是现在这些时间他都用来学武功，用来琢磨着虫笛该如何的吹。
现在，仍然细微不成调。阿易自然有些急躁，连带着对阿朵也略带不耐烦。虽然他的态度还是很温和，但是阿朵自然能看出他被打扰后的小不满。
一次，两次，三次，阿朵也不想去惹人厌，慢慢减少了去找阿易的次数。
完全沉迷在报仇中的阿易并没有察觉到阿朵的离开，没有察觉到女孩来得越来越少，直到后面再也不来找他玩。
他只是高兴着自己终于学会了一个招式，高兴着自己终于可以吹出短短的调子。
阿易的眼睛里只有报仇的可能，他看不到阿朵已经从他身边走远。
第 60 章
对于阿易这样没日没夜漏夜不眠的钻在武功里，虽然阿朵有些寂寞，但是更多的，她是高兴。她能看到阿易眼中璀璨的希望之光。同样的，她也能看到阿易学习的艰难，一招一式根本不是几天就能学会。阿朵半天就能学会的东西，阿易要花个一周甚至更长，并且体力上的原因，没练几下就会气喘。笛子也根本举不了多长的时间。
也因此，阿易那隐藏很深的不耐那偶尔出现的小烦躁，那有些勉强地和她说话，她都看在眼里，清清楚楚。就算后来她不再去找阿易，阿易也好像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仍然是整日的学着武功整日的练习着虫笛。
其实，阿朵也失落了两天，毕竟她真的真的对阿易有着好感，她的心中有着非常朦胧雾一样薄薄的情绪，原本，如果再接触下去，也许，这种情绪会钻入心底长出嫩嫩的芽，会开出花。但现在，这层情绪却开始变得更薄更稀疏。
苗凤竹也看到了女儿的低落，不过他们原本就不太赞同阿朵和阿易的往来。倒不是因为阿易汉人的身份，而是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因为他身上有着无法看透的阴暗。
阿朵是他们的宝贝女儿，是他们捧在手心中的宝贝，他们希望阿朵能够找到个完全保护她的天真，保护她的单纯，保护她现在幸福并且可以无条件给予更多更多或者说全心全意满握盈盈爱的人。那个人不是阿易，阿易的眼中只有报仇，如果阿朵和他一起，最后只会被拉入到报仇的血腥漩涡中，连生命都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