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条优美的肩膀,即使裹在纱绫被里依旧显得娇小纤细的身形,他就这样在黑夜里静静地望着她,望了她许久……
次日一大早阿依醒来时,秦泊南早就起来了,三千青丝整齐地被用玉冠束起,一袭青衫半点褶皱都没有。阿依很少看见他将头发全部梳起来的打扮,觉得很新鲜,心思微转便明白了从今以后大概真的会很忙碌,否则一贯不爱冠发的他也不会把长发冠起来。
因为时辰已经不早了,阿依也没去计较他昨晚用催眠香囊给自己催眠的事,忙忙地拿了逍遥巾就要束头发。
然而她终是女子,挽个简单的发髻尚可,用男子的头巾可就不太会了。她明明想弄得好一点,让自己的男装扮相更有说服力,无奈手太笨,让她十分怀疑原来男子束发也这么麻烦么,明明男子们的手是极笨的,莫非她比男子的手还笨?
想到这里,她有些焦头烂额,头发也越抓越乱。一直歪在床榻上翻阅书卷的秦泊南实在看不过去了,淡声道:“过来。”
阿依满眼愤然地走过去,显然她对自己头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了。
秦泊南莞尔一笑,接过她手里的逍遥巾,捧起她那一头如墨如瀑的发丝,三两下便将黑丝绸一般的长发束好,让阿依忽然有种自己霎时变成了玉树临风俏官人的感觉。
紫苏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眸光一闪,轻声通报道:“师父,所有军医都已经到齐了,正在医帐里头等着。”
“知道了。”秦泊南应了一声,看着阿依正用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自己被束起来的头发,眼里漾过一抹笑意,站起身往外走。
阿依见状急忙收起小铜镜,背上药箱跟着她。
因为墨家军还没有攻城,相对来说军医能稍微清闲一些。
之前由附近城镇调来的军医只是临时启用,现在秦泊南们与御医院的御医们全都到齐了,为了大家今后能更好地合作,自然要先在不忙的时候开一个碰头会,商量讨论一下日后的事宜。
名义上秦泊南是首席军医,一切听由他来调度,秦泊南历来都是这个职位,也是相当有经验的。然而私底下,军医们中间却分成了三派,一派自然是以秦泊南为首的来自帝都的民间大夫,一来是因为御医院的人向来自恃过高,仗着自己在宫中服务,始终瞧不起民间大夫,二来秦泊南和百仁堂在帝都的医界很有威望,因此以秦泊南马首是瞻大家抱团协作也是正常的。
第二派则是以御医院副院长石冉青为首的御医院派,这一次御医院只派出了五个御医,毕竟皇帝和太后的身子都不好,秦泊南又不在,御医院的人需要随时待命。此次前往惠州的御医们年岁都极轻,最大的石冉青今年也不过刚到四十岁,正值壮年,最小的今年才满二十。
石冉青对秦泊南极为不屑,虽然表面上假模假式的看似恭敬,然而那双阴恻恻的三角眼在看向秦泊南时,时不时就会划过一抹憎恶的光芒,虽然这光芒通常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秦泊南眼眸幽深,虽然在对石冉青和气地微笑,态度却是淡淡的。
石冉青这个人似乎对阿依很感兴趣,一个劲儿地问秦泊南阿依是不是他新收的徒弟,并旁敲侧击阿依的来历。秦泊南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只是绕着圈子给他打马虎眼,弄得石冉青不太高兴,虽然他没说什么。
今天自从出了营帐开始,阿依就觉得军营里的不少人对她的态度变得非常奇怪。昨天刚来时因为她并不是很显眼,基本上没人理她,然而今天出门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许多迎面走过来的小兵在看见她时都会满脸惊异远远地躲开,好像她会吃了他们似的,来到医帐里又看见那些军医们一个个表情古怪,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一边用余光瞟她,一边窃窃私语。
阿依相当无语,总觉得这些人怎么像一帮女人似的神经兮兮又磨磨唧唧。
军医里面剩余的第三派自然就是原来居住在惠州城,开战后举家逃到邻近丰城去的六十来岁的老大夫吴药,以吴老大夫为首的出自惠州及周边城镇的民间大夫,这些人大概皆有五六十岁,人数约莫十来个人。
不过这一批人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们在帝都来的这两拨人面前半点存在感也没有。
大概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而十分低调。
帮衬以及负责为大夫们打下手的药童均出自附近城镇的医馆,还有些是兵营里身体素质不够只能从事打杂的小兵,并没有药童会从帝都里遣调,因为路途太远反而太费成本。
在会议上,大家只是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下,知道了每个人的名字擅长的病症,之后就开始决定磨药和裁绷带等后勤的事。当大夫们听说也需要自己研药裁绷带时脸色都不太好看,大夫都是有药童的,药童负责研药,身为大夫向来只负责诊脉看病,即使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带药童来,但由他们亲自动手……
大家的脸全绿了,尤其是御医们。
不过身为大夫阿依却不在乎,秦泊南也不在乎,大战在前,本来人手就不足,若是不提前准备好药材,日后会更费神。
三日后,攻城的大战果然打响了。
☆、第零二百零六章 开战,军医
惠州城是一座山城,三面环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惠州城位于野牛林的最顶端,墨虎的军队所在的野牛林比起惠州城地势偏低,呈现一条斜坡式的山路,两旁皆是光滑笔直的悬崖峭壁,想要攻城只能走这条斜坡路。
之前越夏国攻克惠州城后,本打算一鼓作气再破掉距离惠州城外三百里,东方要塞连州城,不料却在半路上被墨虎带领的墨家军截了个正着,双方交战,帖木和没占到便宜反而折了一批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因为他曾与墨虎交战多次心有忌惮,于是含恨败走,退至惠州城紧闭城门,任凭叫骂就是不肯出来。
在他们败退之时,还十分恶劣地一把火将斜坡上的整片树林全部烧光,若不是墨虎慌忙指挥人扑火,整个野牛林早就化为一滩灰烬。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把火,往后攻城时的唯一一条路失去了天然的遮蔽物,动静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对方察觉早作准备。因此无论事先准备得多充足,还是会被早有发觉的越夏国兵打回来,墨虎心里恨帖木和恨得牙根直痒痒。
双方僵持不下,惠州城和邕城已经被越夏国占领,邕城后面越过城墙则是越夏国的领地,也就是说即使帖木和永久地在惠州城驻扎下去,他身后的粮草供给也都很充足,他完全不怕墨虎跟他熬着。
然而墨虎这边却有些不愿意。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喂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是一味地防守却不主动进攻去夺城,时间久了终是不妙的。
攻城战连打了两天。被送回后方的伤员无数,阿依每天挂着沾满血的围裙呆在医帐里,已经连续二十四个时辰没有休息过了,甚至连饭都没正经地吃过一顿。虽然她偶尔会觉得眼前冒金星,不过还是咬着牙撑住了。这一批一批的将士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出去,很快却又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地抬回来,这种时候若是她还想着要吃饭睡觉。她也太没心没肺了。
现在的军营里总共有三十五个军医,五十来个打下手的见习军医或是药童。听起来人数不少,但是整整二十万大军,就算只有一成人受伤他们也吃不消,更何况攻城不易。伤亡的又岂止是一成。
军*有三个医帐,为了让军医们能更好地合作,本地大夫、帝都大夫以及御医,这些人都是打乱了穿插着组成队伍分布在三个医帐里的。
阿依最开始跟着秦泊南在一号医帐里,后来秦泊南出去了,因为源源不断被送进来的重伤员将偌大的帐篷挤得满满当当,医帐里面已经放不下了。外面的大空场上也开始被陆续送回来的伤员填满,还有各个用于日常居住的营帐里,受伤者不计其数。呻吟痛呼声不绝于耳,血腥味扑鼻弥漫。
天边晚霞渐收,只余一片殷红。虚无飘渺的光线朦朦胧胧投射下来。照映在山林间,本是极美的景致,然而若在不经意间放眼望去,哀鸿遍野却让人恍若正处在人间地狱里一般心口发凉,几欲呕吐。
阿依绷着一张小脸,血腥味已经让她从头到脚全部麻木了。因为伤重的人太多。那些受伤轻微的自动自觉地等在一边,让重伤的先看大夫。甚至还有那生性勇猛又热心的直接向药童讨了些药自己包扎好,见军医们忙不过来,转而过来当帮手。
如今的药童大部分都在外边治疗伤势中轻程度的伤员,秦泊南已经带了几个大夫出去救治受伤很重却进不来医帐的,医帐里已经被受伤最重的大批伤员占领,不是最最严重的伤员基本上都不会被抬进来。
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士兵正躺在木板搭成的简易床上,面色惨白。阿依站在他面前,弯着腰,肃着一张小脸,一瞬不瞬地为他前胸拳头大的伤洞缝针。麻醉药有限她心知肚明,之前跟秦泊南商量过也答应了不会轻易使用,更何况这个人命已经去了一半,压根就没有痛觉了。
她的缝针技巧早在白天第一个重症伤员被抬进来时就已经施展开了,当时整个医帐都轰动了,大家全用一种既惊奇又怀疑还有些灼热的眼光直直地盯着她。
从医者对崭新的医术都很狂热,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帝都来的大夫有些人已经听说了百仁堂有人擅长缝针技巧,缝合伤口就像缝衣服一样,本以为太荒唐,然而接受过伤口缝合的人竟然都极快地痊愈了,且没有按料想中的发生溃烂感染导致死亡,这让一众大夫心驰神往,早就想一看究竟,却因为百仁堂招牌太大不敢莽撞。谁也没想到,如今竟在这里看见了。
可是据说百仁堂擅长和推广这项缝合技术的是百仁堂内一个年轻的女大夫,知情人看向阿依纤细扁平的小身板时眼光变得幽深,然而刚抵达时护国候与三皇子的态度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