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摇摇头,“李府不要什么好处。”虽然商人地位低下,但她还是认为最好不要跟皇室有一丝牵连。这滔天的富贵是那么好得的么?
花弄影一时愣愣。她从来就琢磨不透夫人的想法。
“娘娘,有太医院的医官在外求见。”
花弄影一听太医院,下意识地有些抵触,那每天的避子汤药……“来做什么?”
“却是来寻雁夫人。”
花弄影疑惑地与沈宁对视一眼,说了一声请他进来,问道:“夫人身体不适?”
“不……”沈宁眼中异光流闪。
太医院来了名中年女大夫,花弄影和沈宁不认得,她宫中的老嬷嬷却是认得。这大夫是宫中的妇科国手,很得皇后和娘娘们信任。她对着花弄影请了安,而后温和地对沈宁道:“卑职奉圣上之命,请示雁夫人膝上之伤。”
沈宁没有料到,他居然抡一棍子又给颗糖枣,丫的驯猴么?
待沈宁让女大夫看过,又敷了药膏,花弄影忧心忡忡地问:“夫人,你这伤……”是谁把夫人罚成了这样儿,又是为何陛下遣医官来探?
“今日惹恼了皇帝陛下,被他罚的。”沈宁轻描淡写地道,旋即弯腰将裤管捋了下去,也不让医女帮忙,自发穿好鞋袜,慢慢站起来道,“我也该走了。”
谁知一出殿门,一顶四人抬银顶皂色软轿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由皱了眉头。
不消半天,贞节寡妇雁夫人被陛下破格赐软轿抬出宫中之事传出皇城,圣宠隆恩再添一桩。
沈宁由此得出一个结论:眼见未必为实。
李子轩得知消息,急急赶到沈宁厢房求见,一见面儿他便问道:“大嫂,发生了何事?”
沈宁坐在太师椅上,叫退了奴婢,又让李子轩坐下,才道:“这事儿我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反而不好。”到了长阳才知道,皇帝在边境那会儿,百姓却是以为其在行宫游历。怕是只有少数重臣知道的事儿,不仅被她知道了,还让她告诉了花弄影。想来她们二人对他还有点用处,杀也杀不得,自然心中恼怒。她心中暗叹一声,“总之是我说错话了,陛下生了气,所以就罚跪了一会。”
短短两句却是听得李子轩心惊肉跳,大嫂有一件连他也不能说的秘事,这秘事十有□□与皇室有关,并且这事儿还惹恼了皇帝陛下,可罚了竟天家又钦点太医院大夫为疗伤,还派了四人软轿送大嫂出宫……天家这是,唱得哪一出?
他沉默了半晌,还是觉着长阳乃是非之地,大嫂聪颖,却也非八面玲珑之人,帝后另眼相待,怕是别有用心。既是不要这皇家富贵,他们又何苦在此战战兢兢?李子轩看一眼面色平静的沈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之色,说道:“大嫂,你明个儿禀了皇后娘娘,咱们回云州罢。便说是大哥起棺之日即至。”
中夏之时,李子轩随同父亲回了中州老家,为的就是请求李氏族长允许大哥李子祺葬回李家祖坟。
李府一家本是中州人氏,是当地有名的富商,谁知李父年轻时欠下一笔风流债,使得李老夫人孕中中毒,老夫人虽吃了解药,仍旧连累胎儿,李子祺一出生便高烧不止,险些丧命。幸得一云游四方的神医相救济,得以保全性命。然而身子残破不堪,靠得神医开的千金药方吊命。只方子中有一味药材云州独有,李老爷想尽法子移植药材未果,为保爱子性命,弃了族长之位,分了家后举家迁至云州,一住便是二十几年。李子祺临终时写了一封泣书,明其思念故土,叶落归根之志,托父亲与二弟将骸骨送回老家。家人都知他是担忧云州不宁,怕众人为其守坟,借此令李府搬回中州。李老爷含泪应允,待重丧一年过后,李老爷便与李子轩打点行李,回了中州。好不容易说通了族人应允,二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云州,却不料已发生大事。
沈宁沉吟片刻,想他们也把她利用得差不多了,应该也会放行了,于是便点点头,“明日我就跟皇后娘娘说。”
李子轩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有伤在身,就早些安歇罢。”
沈宁扑哧一笑,“没有伤,你听谁在胡说。”
夜深,沈宁平躺在床,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黑漆漆的床顶,膝盖处时不时传来抽痛,却似是毫无所知。
突地一声轻响,沈宁直觉有异,清喝一声:“谁!”
床帷翻开,杀气扑面,阴暗中只见刀光,沈宁一个翻身避了开来,在窄小的床弟间以膝旋向,想趁空隙离床,不料刺骨疼痛自膝盖骨传来,她分神刹那,背后便被无情利刃划过,沈宁只觉皮开肉绽,几乎痛楚欲死。
我命休矣!沈宁紧闭双眼。
“锵!”一声格挡之音犹如天籁,她忍着痛楚迅速睁眼,却只能看着一道黑影挡在面前,与两道影子缠斗一处。片刻,一名杀手被一剑毙命,另一杀手见状不妙,飞身自窗口而逃。
救命之人并未追出去,转身扶了沈宁,迅速为她点穴止血。
沈宁看清一袭夜行衣的救命恩人,“韩……震?”
外头传来骚乱之声,听脚步声往厢房赶来,韩震沉声道:“抱歉。”说着迅速将她放下,也由窗口离去。
沈宁不及细想,晕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近来景朝众臣关注三件要事:其一,威武大将军黄陵为保卫边疆,扬我景朝国威,挥师北上力敌克蒙。前线传来捷报,大将军率军一月之内连克三城,其势锐不可挡;其二,圣上新宠花婕妤乃原大将军花安南之二小姐,因在云州将一封老将军泣血遗书与生前兵书呈诚亲王,诚亲王将花二小姐与遗物带回长阳,圣上感念花将军生前保景朝之功,见遗书字字泣血,便令四弟慎亲王东旌疾并刑部重审此案,并纳倾城二小姐为婕妤,宠爱非常;其三,如今帝后殿前红人,非臣非妃,非宦非婢,却是一名民间寡妇!
这寡妇在云州之战立了大功,天子大喜,着其上阳领赏,本是一件看小不小,看大也不大的事儿,谁知这寡妇什么赏赐也不要,自请一块贞节牌坊。帝后赞誉有加,皇后娘娘以此表率后宫,圣上更是御笔亲赐“雁夫人”之名,赏一块贞节牌坊,并且通告天下,着景朝女子以此为训。
那寡妇来了半月有余,帝后三天两头地召见,甚至出现一天之内陛下与皇后娘娘抢着其陪伴左右的情况。赏赐时不时地抬进官肆,宫婢家仆、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如意字画,一时圣宠。传闻一日长州知州顾长卿参本直谏,道诚亲王喀城一战滥杀无辜,是为残忍暴戾,令圣君蒙污,盛世沾尘。龙颜大怒,殿前降了顾长卿两级,发配通州。群臣忐忑,孰知午间圣上召那寡妇对弈,须臾便转怒为喜。有心机者想趁机笼络其人,竟是连机会也找不着。
此时殿前红人沈宁正在陪皇帝对奕。这些时日她不是被皇后召去讲云州陈年旧事,就是被皇帝召来下棋。广德皇帝是个不服输的,第二日就被他赢了一回,这半月下来,她竟是输多赢少。爱棋者定不会对输赢无欲无求,她权衡思量,认为输与不输激怒他的机率是一半一半,她做不来输得天衣无缝,既然极有可能被他发现让棋心觉侮辱,还不如让他觉着自己尊重棋道尊重对手好些,且他棋艺高超,论实力她也怕是一不留神就输了,这样他赢得也高兴一些。没想到他赢得这么快……沈宁有一丝挫败,而这皇帝一胜就龙颜大悦,赏东赏西,对她而言不过是伤口上撒盐,暗地恨得牙痒痒。
已被他连赢两日,沈宁今日想扳回一城,不料中途有军机要务传来,东聿衡看了皱了眉头。
沈宁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可见皇帝皱眉,心不由提了起来,看他似有离去之意,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黄将军……可好?”
东聿衡看她一眼,“尚可。”
“那冷将军……”
“他?今时不太好。”东聿衡冷冷地道。刚接到一桩烦心之事,努儿瓴竟是逃回了西边,拿了与西迄国对峙的兵权,败了西迄军队与景朝援军。
沈宁脸色一变,“难道是受伤了?”
话语中难掩担忧,东聿衡脸色稍霁,瞟向她问道:“为何这般担忧冷将军?”
“冷将军是民妇的救命恩人,如若没有冷将军,民妇是绝计活不过那晚,民妇虽愚,也知知恩图报。”
东聿衡似笑非笑,“讲他有只酒槽大鼻就是知恩图报?”
不料东聿衡知晓此事,沈宁措手不及,只能傻笑,“民妇……好像看着是有……或许是血糊了眼睛……”
这糊正好糊在鼻子好?东聿衡突地好笑,阴郁冲淡些许。他招手让万福上前耳语两句,万福领命而去。
不消片刻,万福捧了一精雕细刻的木盒走了回来,恭敬地跪在皇帝面前,让潋艳打开了盖儿。
东聿衡拿出一樽青玉葫芦酒壶,潋艳忙托了一个翠玉酒杯跪了下来。
沈宁一看还不打紧,再看却是僵住了笑容,死瞪着眼前玉葫芦。
东聿衡亲自倒了一杯酒,拿起仰头一饮而尽。
“果真醇厚奇香,难得佳酿。”皇帝星眸微眯,饮酿细品,“不负酒仙之名!”
果然是锦波春!沈宁一时迷惑,李子祺私酿并不外传,那日她的确只送了两樽出去,一樽给了黄陵,一樽托黄陵交由冷将军,那末他手中的酒……
“李氏,你送了朕一壶好酒。”
电光火石之间,那夜朦朦胧胧的印象立刻与眼前这张俊脸重叠起来,那冷将军竟是广德皇帝!
沈宁从未将二者联系起来,一来她认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