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将蛐蛐儿放进新鲜出炉的笼中,看了万福一眼。
万福鼻观眼眼观心。
“不过王爷,上回您可是一捉一个准,这回怎地失常了?”沈宁悄悄抚胸吁着气,随口道。
东旌辰尴尬地咳了一声,“本王今个儿精神头不好,你且等着,本王势必亲自捉一只三尾儿。”他转身又向丛林中走去。
自掘坟墓的沈宁只得认命地跟在后头。
“主子……”万福在后头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犯难地叫了一声。
两人仔细听了许久,终于又发现蛐蛐踪迹,这回沈宁终于决定不犯二了,她只作作样子蹲下来,看也不看蛐蛐儿,无事偷偷打量起一脸专注的东旌辰来。这位爷……真是个人才啊。分明恢复了本性的他是那么地高高在上,怎么转眼间又可跟纨绔子弟一样地蹲在地上捉蛐蛐儿。难道古代的皇族都这样,年纪轻轻承担着国家大任,却也是童心未泯?只不过,他也分得太开了点吧……完全像两个人啊兄台……
“哈,有了。”就在她出神之际,前头传来一声欢喜之声。
沈宁回过神,贺喜上前,问道:“是公的还是母的?”
东旌辰将大手稍稍打开一缝,谁知里头虫儿见光就振翅,沈宁又是手比心快,双手迅速按了下去。
电光火石中两人对视一瞬,沈宁立刻撤开了手,问道:“蛐蛐儿没跑吧?”
冰凉的触感自手背消散,东旌辰缓缓应了一声,
“没跑就好,小万福,快过来,你家王爷又捉了一只。”
那骄傲的声音跟哄小娃儿似的,万福硬着头皮上前,“恭喜王爷。”
东旌辰捏起小虫,挑了挑眉,“母的。”
万福冷汗自额上下来,爷,您是否太入乡随俗了?
“唉,就是不知这蛐蛐儿岁数,要是个七老八十的,那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七老八十,”东旌辰一愣,哈哈大笑,“傻子,蛐蛐儿活过程半年就算长寿了,七老八十的不都成蛐蛐精了?”
沈宁脸一红,谁不知道呢,只是他这口气……真没幽默感。
东旌辰见她脸上染了粉色,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怪异寡妇,他还以为她没半分女儿家的情态,不想也会脸红。
被东旌辰调侃后的结果是又陪他捉了两三只不那么“老”雌蟋蟀,沈宁还拖着隐隐作痛的身子陪“领导”视察战后民生,万福牵着两匹马,提着一筒子蛐蛐儿跟在后头。
此时有几家为了生计开了店,街中也有挑担叫卖之声,东旌辰闻着香气,竟觉有些饿了,他偏头对东张西望的沈宁道:“本王还未用早膳,李夫人可知名家点心?”
沈宁也在找吃的,她不假思索地道:“郑好手的包子,老铁家的煎饼,张家的汤面都不错,只不过只开了两家,不知王爷想吃什么?”
“夫人以为如何?”
沈宁想了一想,“那就尝新鲜的吧,铁家煎饼加了一味本地野菜,别处是吃不到的,王爷尝个新鲜?”
“好,那便吃铁家煎饼。”东旌辰也不拖泥带水。
万福又在身后苦了脸,主子要吃这街边东西?万一不干净……
沈宁引路,路过了紧闭的郑好手包子铺,说了一句,“这就是郑家包子了。”
东旌辰瞟了一眼,而后道:“说起包子,长阳有一种包子,里头灌了汤,皮薄馅多,状似白菊,陛下御品,封为天下第一包。”
“我听子……先夫说过,可惜是皇家膳食,不然有机会我也尝一尝。”她虽然在现代吃过灌汤包,但并不是正宗的,况且这古代做给皇帝的包子,不知道有多精致,别里边的馅都像红楼梦里一样弄个十七八样,一个包子顶一头猪。
“这有何难,倘若陛下让你御前受封,本王就求陛下赏你两个包子。”东旌辰打趣道。
“王爷玩笑了,民妇不过是山野村妇,机缘巧合助了黄将军与游大人一臂之力,哪里有资格面见圣上。”
“这些你我都说了不算,权看陛下御旨。”
沈宁傻笑一声。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到了老铁煎饼铺,沈宁要了三个大煎饼,丢了几个铜板儿在边上。
“一个煎饼几文钱?”
“两文。”沈宁先接过老铁媳妇用油纸包好的一个大饼,递给东旌辰,“给,冷爷,趁热吃。”
刚煎的大饼香味扑鼻,东旌辰心想她叫声冷爷,自己也不必顾皇家威仪,反正自己今个儿连蛐蛐都抓了,还在乎吃这市井小吃?忆起方才路过之人一边挑着担一边大口吃着煎饼,合该那么吃才香。于是乎他闻着油香,大口咬下。
香滑酥脆的饼子散发着一股清香,不知是饿了还是大饼着实好吃,东旌辰觉着极为美味。
“这是什么菜?”
“叫做松菜来着。”沈宁又接过一个饼递给万福,“来,小万福,看你馋得,直盯着冷爷的煎饼不放。”
万福清秀的脸庞顿时变幻莫测,这夫人……
“哈哈哈,夫人既然给了就收着。”东旌辰又吃一口,“爷这饼可不打赏。”
“主子……”怎地主子也与李夫人一同打趣于他?万福无奈,也不得不从,双手接过煎饼,拿着并不吃。
沈宁最后拿了自己的。
东旌辰道:“你伤重未愈,不适宜吃这些东西。”
“啊?”沈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弄得呆了一呆。刚才陪他捉蛐蛐儿的时候他怎么没记起来?
“这饼爷替你分忧罢。”说着他抽走了她手中的油纸包。
两文钱的煎饼也抢……沈宁敢怒不敢言,真是越有钱的越抠门!
“爷还有要事在身,你跪、退、回罢。”
跪、退、回是个什么意思!沈宁恨得牙痒痒,这厮很有气质,地痞流氓的气质!
“冷爷,您要觉着好吃,改明儿再来,记李府账上就成。”沈宁大方地道。
这混账东西!东旌辰瞪她,他还短那两文铜钱不成!
万福的头垂得很低,也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好不个识好歹的东西。”望着沈宁慢悠悠的背影,东旌辰不由笑骂。
万福却是有话憋在心里。主子的确是难得地体恤着一女子的伤势,换作别人哪个不感恩戴德,虽然是迟了些……偏偏这李夫人把主子当寻常人家,还记恨主子是为了抢她的煎饼……这段公案,着实难断啊。
沈宁走过一户人家,一个披麻戴孝的婆娘捧了一盆水泼在门口,对着她的背影大骂一声,“呸呸!扫把星!”而沈宁却是头也不回。
东旌辰视线未收,笑容却渐渐消失。他沉默片刻,大手一摆,“走罢。”
第二十二章
花破月的心漏跳一拍。
“是啊,六王爷说我都有赏,你肯定也有大赏。”
“……那末,请朝廷为花家平反,可以么?”
双胞胎皆是一颤。
“应该,是可以的。”沈宁认真回答。
“那就求吧,赏赐。”韩震注视着手中瓷杯道。
花破月握着玉佩的手一紧,轻轻摇了摇头。
沈宁见状,再接再厉,“可是你别忘了,要是大花恢复了花将军府千金的名号,你一介草莽可是高攀不上的。”
韩震久久不语,他知道花破月在里头。他先回了镖局,不见她人就知她来了李府,一进屋子就知屏风后里有三个人。
小花也不由紧张起来。
“由她罢。”韩震终是没有说出什么甜言蜜语。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掉在床沿。
这两人……到底是何苦。沈宁完全理解不了,分明两人都爱得死去活来,却非得要限在条条框框之中。
“……谁要你去求。”花破月忍住哽咽,倔强地开口,“我才不稀罕。”他本是江湖中恣意潇洒的侠士,何曾向谁低过头,她不要他为了她向天廷屈下高傲的头颅。
韩震下颚一紧。
“你这姑娘,人家一片好心,怎么说话的。”沈宁有眼色地帮师父说话,“这时候道个谢会要你的命吗?”
没料到她站在他那边,花破月一时气恼,抬起红通通的眼瞪她一眼。
“瞪我做什么,我可是伤患,别把我瞪严重喽。”沈宁插科打诨。
“真想撕了你这张嘴。”花破月恼得低喝。
韩震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嘴角勾起了难得的笑弧,他这不挂名的徒弟,还算孝顺,“我还得去趟府衙,回头再来接你。”
他将瓷杯一放便起身往外走,沈宁叫住了他,“你还得守着白云山么?”
“不必,下午将山上翻了个遍,今时已将人手撤了。”
“哦,大花让你注意安全。”
“谁说了?”花破月急道。
韩震看向屏风处,失笑摇了摇头,大步走了出去。
“怎么,马上要恢复大小姐名头,就翻脸不认人了?”韩震走后,沈宁瞟向她。
花破月冷笑一声,面向她一甩水袖,“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早就想好了,有朝一日能恢复花府名声,花家大小姐断是不复存在,将府里只有一个清清白白的二小姐。”
“你……”沈宁不料她居然对自己绝情至此,“你就那么看轻自己,在我看来,花破月从来不负将府大小姐之名!”当年发配云州的她是以何种代价堕落风尘,换得了花弄影的清白,终是跪求子轩将其买回家中当了奴婢。她不知其中辛酸,却也知是花破月一生之痛。如此坚韧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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