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只是玉家的一处小小的别院,让人不解的是:那里竟然有一条暗道。暗道的入口在花房小筑的那把古旧藤椅下面,出口处居然是在扬州府的府衙后院。
我认得那是府衙,我从建筑布局、装饰摆设上看的出来。
府衙后院并没有人,也许州府大人的家眷都出门了。整个后院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悠闲的小鸟在树上鸣叫。花娘拉着我,悄悄溜进靠东侧的一个偏房,轻轻的把门关上。
我轻声问花娘:
“你是不是只是想来府衙玩玩,还骗我说你爹要害你。”
花娘摇摇头:
“这一次真的没有骗你,是真的,我爹要害我,他想把我嫁出去。”
“真的?”
花娘痛苦的点点头。
我愣了一下,因为我知道出嫁的含义,只是觉得那是别家女儿的事,和花娘扯不上半点关系。
我看着花娘惊慌的眼神和愁苦的表情,我相信她这次说的是真的。
她年纪虽然不大,但确实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了。不知道那个将要娶她的幸运儿是何许人也?
我心中忽然好像被什么重重的击了一下,一阵痛楚袭来,难以言说。
花娘捅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仍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我着急的问:
“你怎么知道你爹要把你嫁出去?”
“玉管家来接我见爹爹之前,我rǔ娘特地派她儿子抄近路跑来告诉我的。”
“你的rǔ娘?她怎么能知道玉老爷的事?”
“她是玉管家的妻子。玉管家惧内,最怕我rǔ娘了。”
这一次我不得不信花娘要嫁人这个事实了。我该怎么办?原本无忧无虑的花娘,此刻却变得满面忧愁,让人可怜到心碎。
她只不过还是一个嘻嘻哈哈,玩玩闹闹的小姑娘,怎么可以出嫁为人妇?我必须要破坏掉这宗婚事,不光为了花娘,为我懵懂的初爱,更是为了我身上那份沉重的使命。
我心意已定,脑子一下子变得异常冷静。我口气沉静的对花娘说:
“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绝不许别人勉强你,不管他是谁?”
花娘笑了,我的态度感染了她。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可以真心依赖的男人。她很开心自己没看错这个小痴子,他真的是愿意陪自己做任何事情的人。
花娘想了想说:
“我rǔ娘带话还说:要是别人的话还可以跟爹爹耍赖不嫁,这个人却万难推脱,因为他就是当今相爷的大公子。这次爹爹去京城,柳相爷已经定下迎娶吉rì:就在这月的十六。”
“那只有三rì的时间了。”
“对,rǔ娘还听说柳家迎娶的队伍应已经快到淮安府了,最迟明rì就会到这里。”
我安抚花娘说:
“先别急,我们可以藏起来,或者马上离开这里,先躲过眼前这一关,然后再作打算。”
花娘摇摇头:
“你也听说过我爹爹是什么人,这里就是他的天下,我们怎么躲,怎么逃?还好琼林别院的暗道只有我一人知道,否则我们连那里都别想逃出来。”
“你又怎么知道那个密道的,怎么肯定别人不知道?”我问
“我娘临死前留给我几件遗物,其中一方罗帕上面绣着一个女孩子。rǔ娘说:那是我娘根据她的想象,亲手绣的我长大的样子。”
“有一天我拿着这方罗帕,想着娘亲的样子。一束光照在罗帕上,我发现那绣像上出现两个金sè的小字。”
“我再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两个金线绣的小字,巧妙的藏着其它图案里。只有光照时,才有可能注意到。那字写的是:椅下。”
“rǔ娘曾经告诉我,我娘生前最喜欢坐着花房小筑的一把藤椅上,看那些花花草草。我立刻联系到那把椅子,后来就发现下面有一个入口。我还偷偷走过一次,发现了出口就是府衙。”
我说:
“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你爹不知道这个暗道。”
花娘说:
“你有所不知:我娘在世时候,那时的扬州府尹就是我娘青梅竹马的恋人,这个秘密是rǔ娘告诉我的。”
我明白了:那条密道原来是他们幽会的暗道,难怪别人不会知道了。
花娘说出了娘亲的秘密,忽然有点后悔,她jǐng告我说: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发誓可不要出去乱讲,否则把你舌头割掉。”
我郑重的点点头,花娘这才放心。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花娘:
“如此说来,你爹有没有可能就是当年的扬州府尹呢?如果是,可以投奔他啊。”
“我也想过这一点,可是我rǔ娘说,我确实是我爹的亲生女儿。因为我娘同她讲过,她和那个府尹并没有做过什么越轨之事,只是一起谈论琴棋书画而已——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我娘不会骗rǔ娘的。”
我有些心有不甘的说:
“那也不尽然,也许你娘不说是有她的苦衷呢。那个府尹现在何处呢?”
“那府尹本来是翰林院的学士,外放到扬州做府尹的。我娘过世后不久,他又回到京城,后来听说辞官还乡回北冥老家了。”
“他叫什么?”
“听rǔ娘说,好像姓沙,叫什么我没在意。”
北冥沙氏,那一定是北冥王族的族人了。我忽然有了主意。
“不管这个府尹是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是他绝对可以庇护你的——因为他是北冥王族的人。我们去投靠他——按你rǔ娘的说法,他也是一个重情义的男人;一定会看着你娘的份上收留我们。”
花娘摇摇头:
“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我也不愿意受他的庇护。”
“那还有什么人可以去投靠吗?”我问
“除了rǔ娘之外,最可靠的人只有师父了,可是她云游了半年多了,哪里去找?”
我不容置疑的说:
“花娘,现在不是任xìng的时候,也没有时间选择了,我们必须北上去北冥”
花娘不情愿的点点头,忽然又说:
“不一会他们就会发现我偷跑了,爹爹一定会四处派人寻找。我们又如何走出这扬州城?”
我胸有成竹的说:
“这里是否有座伽蓝寺?”
“有两座,我都去过——一座就在城东,离这里很近;一座在东郊,要出城东门,然后东北方向十多里才到。”
“我们马上去近的那座,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大规模搜寻。”
“你要出家当和尚吗?”
“不是,那里的方丈是我的族人,可以安排我们离开扬州。”
花娘疑惑的看着我,忽然大发脾气:
“小痴子,死花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秘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不要跟你走了。”
“花娘,如果你问我都会告诉你。可是你从来没问过我,你就是当我是个小痴子啊。”
花娘想想也觉得有些理亏,不过还是凶巴巴的说: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我都告诉你这么多的秘密。”
“到了伽蓝寺,我一五一十告诉你。”
………【第十三章 重伤 别离】………
那座距离府衙只有百步之遥的伽蓝寺被当地人称作大伽蓝寺,有上百僧人,香火极盛。
我们翻过了府衙的后院,已经可以看见那大伽蓝寺正殿屋顶的琉璃瓦,在骄阳照耀下闪着金光。
这百步的距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看近在咫尺的大伽蓝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慌忙中忘了那五个鬼魅般如影随形的护卫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们如何跟踪到我们的,但是刚一翻过院墙,我就强烈的感觉到那五个人已在百步之内了。我四下看了一遭,很快发现了他们五个正混在香客中,一个都不少。
花娘看见我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状况,脸sè也变了。她跺了一下脚说:
“我们冲进去。”
“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对付五名高手?”
“我不管,我看他们谁敢拦我。”
花娘话未落音,人已经飞鸟一样掠了过去。我来不及多想,紧跟其后冲了过去——我从小修习的轻功并不弱于其它任何门派。我们一下子就冲到了庙里,并没有停留,像雨燕一样灵活的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一直冲到正殿前。
忽然一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是一个乡下打扮的中年人。这就是五人之中,身形最快的那一个,他的移动当真是幻影一般。
花娘毫不客气,突然右手以指为剑刺了过去——寻常的玉女投梭一式竟然使出了破空之声。乡下人被逼的急退好几步,堪堪避过。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白胖胖的手,五指张着,向花娘的剑指抓过来。
我叫道:“小心。”——那只手无疑是属于五人中手上功夫最强的那个白胖子的,平时他最喜欢扮成一个满脸和气生财的小商人摸样。
花娘手腕一转,变掌刀切向他的手腕。白胖子好像是没有料到花娘手上变化之快,手腕正被掌刀切中,却连一道印子都没有留下。花娘惊愕间,白胖手一翻腕子,就把花娘的手掌捉住。他笑眯眯的说:
“大小姐莫怪,老爷让我们护送你回府。”
花娘气急了,左手直取白胖子的咽喉,速度比右手更快,更狠。白胖子也吓了一跳,赶忙放手跳开。
这时白光一闪,一条白绸缠在花娘手臂上。白绸的另一端握在一个小媳妇摸样的妇人手中。小媳妇陪笑道:
“大小姐恕罪,胖子惹你生气也是万不得已;你别让我们太为难,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是啊,大小姐,还是跟我们走吧。”——一个老学究样的人走到花娘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他的手中托着一只拳头大的小狗,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花娘。
我忽然明白了,他们如何追踪到我们的,正是靠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