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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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内外-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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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所有的人都不再言声,都低了头。走廊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事后,李连成给卫士长李银桥挂了长途。李银桥立刻向毛泽东汇报。毛泽东微皱眉头,低声说:“叫小李回来,不要再为江青服务。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看她自己还怎么耍威风?”
  当天晚上,李连成便乘火车离开了广州。
  李连成不肯对我讲这段经历。后来得知我了解到详情,才说:“江青罚我站,可以。她叫我滚,我可不能走。徐涛叫我走。还叫我回北京,我不能走啊,这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为江青服务并不是江青交的任务,而是组织交给的任务。我要是走了,那是没有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所以我先给卫士长打电话,经过批准再走。我认为应该这样处理。”
  真是一位忠诚老实的好同志!我心里想着,继续问:“是为了这件事你才第三次离开中南海的吗?”
  “事情闹这么僵,我以后就不好开展工作了。而且,不久又接连出了点事。那是1960年的6月,在北戴河。晚上常有交谊舞会,江青、王光美、康克清、张茜、郝治平等同志都常去跳。我们卫士要陪她们跳。派我跟江青跳,心里别扭。派的次数多了,我不愿意,又不好说出口。那时每天下海游泳,头发泡黄了。卫士们逗我不敢剃光头,我想这是个机会,争一口气便剃了光头。恰好江青要外出,她外出时我应该坐在司机旁。精光一颗光头,这个卫士形象当然使江青难堪。她又发火了,卫士长也批评我不该弄这个形象。我没多说,只解释一句:我是想换换头发。以后再也不曾派我这个光头陪江青跳舞或者外出。”
  我笑了。这个李连成,他反抗得够有性格。我问:“听说主席也问过你剃光头的事?”·
  “突然剃个光头,主席当然也感觉奇怪了。他问过其他卫士,没问过我本人。有的同志说我:赫鲁晓夫是光头,你也剃光头。那时,主席同赫鲁晓夫争吵过。同志们敏感。其实主席本人并没这样联系过,至少没有这样说过。
  “主席直接向你发过脾气吗?
  “发过。”李连成痛快承认:说:“至今想来,还是那么亲切,我是非常受感动的。”
  “不是真发脾气吧?真发脾气还能亲切受感动?
  “真发,是真发脾气。”
  他已经闭上眼,那张放倒的报纸在胸脯上微微起伏。我不敢再变换坐姿,保持一个姿势坚持着,面手轻轻地重复一种单调的按摩动作。我熟悉这种情况,毛泽东已经处于半睡眠状态。任何大的动作都会使前功尽弃。
  他已经两天没睡,直到写完那篇文章。
  他已经服下第三份安眠药!
  我在等待。焦急,疲惫,又小心翼翼。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忽然,我体内起了一阵兴奋的痉挛,倦困立刻抖去。听到了,那期待已久的熟悉的声音,像吹来一缕春风,在林梢上掠过。悠悠地,漾出若隐若现的哨声。那声音极遥远又极近切。开始细微,渐渐宏大。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声响终于显出节奏,好像从容的脚步来来回回走动。庄重,神圣,还略略带着一丝忧郁。我有些晕,木床和大地在身子下边旋转。全身被轻风抚摸着一般惬意,那呼吸之声是多么神秘。古老而又年青!表现着宇宙的节奏,跳动着生命的脉搏……蓦地,一道响声拖得很长很长。这应该叫作鼾。毛泽东熟睡时鼾声如雷。那鼾声渐轻渐远,仿佛走向前程未卜的未来。我从晕眩中醒来,泪花迷离,恍若隔世。一个人若没有见过毛泽东的工作,那么,他决无法体会这鼾声的意义和给人所带来的幸福和安慰。
  我极轻极轻地下床,蹑手蹑脚,朝着门口慢慢地、慢慢地移动。可是,眼前像打了一道闪。我一怔、马上发现窗子没关。阳光刺目地射了进来。糟糕!我皱紧眉头。这道光要不了一小时就能射到毛泽东身上。那么……
  我抿抿嘴唇。只好向窗子移动。站到窗前。我犹豫了。正是夏天,为了能够既遮光又通风,那窗于是木质百叶窗,放下来就替代了窗帘。木质的。木质的……我咬咬牙,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去放那百叶窗。天哪,可千万别出声响。我的动作慢极了,竟没有注意这口气不够用,还差最后一尺的距离时,我才发觉憋得忍无可忍,如万箭穿心。我本能地张大嘴巴猛烈抽口气。于是,那最担心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卡啦,百叶窗滚滑下来。这声响若是在喧闹的街市上也许听都听不见。然而,响在静谧的房间里,却不啻一声雷鸣。那匀长的鼾声骤止,我也如凝结了一般僵硬住。心脏还不曾恢复跳动,身后己响起愤怒焦躁的声音:“嗯?怎么回事?”
  我迅速转身,面无血色。
  毛泽东已经欠身坐起,微微浮肿的眼睑似乎在跳动,网满红丝的眼睛瞪住我:“说啊,怎么回事?
  “我、我关窗……”
  “早干什么去了?出去!你不要在这里值班了,你给我站着去!
  我一声不响,走到院子里立正站好。
  工夫不大,最多不过五分钟,毛泽东开门盯着我,依然满脸怒色:“你去吧,你不要在这里了,你去把李银桥叫来!
  我低头向值班室走去,哭丧着脸向李银桥做了汇报。卫土长便匆匆向毛泽东卧室赶去。
  我惴惴不安地守候着,好久好久,屁股都坐麻了,李银桥终于阴着脸走进来。
  我急忙立起身,晃了晃,站稳了。用询问的目光可怜巴巴望住他。
  “你怎么搞的,事先为什么不作好准备?我真想——”卫士长咬牙切齿朝我举举拳头,没有说下去。
  “主席睡着了吗?”这是我最关心的事。如果毛泽东能重新入睡,我情愿叫卫士长痛痛快快打一顿。
  “还睡什么睡?主席有多痛苦,你这个小混蛋!去吧,主席叫你呢。”
  我痛苦而不安地回到毛泽东卧室,他正斜靠在床上,一边吸烟一边看文稿,眉头皱起很高。听到声响,他侧转脸,望住我。
  “主席,我……错了。我低声说。
  “唉,“毛泽东轻轻叹息一声,嗓子有些发沙,“你有点小错。我的错比你大。我不该发那么大脾气。”
  “主席……”我掉泪了。
  “莫怪我了。我工作多,脑子里想事多,睡不容易,烦躁。情绪就不好控制。
  “主席……是我不得……”我哭出了声。
  “委屈你了,莫怪我了。我已经认了错。我也忙么,国家大事想的多,干扰我睡觉也干扰我思考。我也是人么,人总是有点脾气,我们要互相体谅。”
  我痛哭失声。我的哭本是被毛泽东所感动,是痛悔自己工作不慎,可是我嘴笨,这种的复杂心情怎么也不会用嘴表达清楚。结果,毛泽东误以为还觉委屈,在一星期时间里,三次向我道歉,作解释。
  “唉,至今想起这件事,我就……”李连成嗓音越说越沙哑,终于咬塞了,侧过脸去揉眼窝。
  我眼圈也有些酸热。良久,我小声问:“这种情况下,你再要求走,主席不是更误会了吗?”
  “不会的。”李连成低着头说,“卫士长帮我说清了心情。毛主席也了解我的秉性,卫士长一说他就理解了。何况,我要求走的理由毛主席也是满意的。”
  “什么理由?”
  “要求上学么。毛泽东极看重学习。谁肯学习他就喜欢谁。我要求去人民大学预科学习,毛主席好高兴哩。老人家拍着我肩膀说:好,那好。肯学习说明你有志气,有出息。我上学后,毛主席还专门让小胖张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过年。1962年的春节,我是在主席家里过的。主席不喝酒,那天跟我干了一杯葡萄酒。脸好红呢,笑得那么开心……”
  李连成说着,目光转向窗外,凝望着,久久不动一动。他又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我没有问。我怎么忍心打断他美好的回忆?
  毕竟,人的记忆总是喜欢停留在那些对他们来说是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刻!
第七章 陪领袖跳舞
  知道你要来采访,郭副团长跟我打了招呼。排练正忙,我也没来得及认真准备。就照你说的.想到哪儿讲到哪儿吧。
  1959年,我刚满十二岁,参军进了空政文工团,在学员班学舞蹈。1963年4月的一天,政治助理老吴同志找我谈话,说让我去中南海出任务,陪中央首长跳舞。
  谈话后。一位经常去中南海出任务的老同志咬着我耳朵说:“小工,这回你可以见到毛主席了!
  “真的?”我叫出产,马上又捂住嘴,不知是怕泄密还是怕心从喉咙里蹦出来。我简直高兴晕了。
  事后才知道,组织上从我们学员班十二名女孩子中选了五名去中南海出任务,是经过严格政治审查的。那时讲阶级出身,要查几代;个人表现也要查,政治思想要求可靠。
  我们是每星期三、星期六去中南海,穿便服。我没有便服,向老同志借了一件凡尔丁的夹克衣。
  当时空政文工团在灯市口同梧夹道七号,据说过去是曹汝霖七姨太的公馆。我们去中南海出任务的女文工团员一吃过晚饭就聚在院子里。六点多钟,中南海开来一辆吉姆车,我们七八个女团员挤挤挨挨坐进去,由北海那边驶入中南海。
  车停在一栋建筑的门口。我们脚步轻盈匆促地走过一条长廊,看到一大扇敞开的红门,门额上写有”春藕斋”。这里就是我们陪领袖跳舞的地方。不久我便得知,来这里跳舞的有毛泽东。刘少奇和朱德。周恩来除过年过节,平日不来。平日他和国务院其他领导同志在紫光阁跳。
  走进春藕斋的红门.是脱挂衣帽的门厅。再进一道门便是春藕斋舞厅。舞厅是打蜡地板地,四周墙壁很高,上半截是木头雕花的板墙,下半截用缎子围贴,中间隔嵌一圈红木棱。舞厅摆有六张大沙发和许多软垫靠背椅,椅套是米黄色卡其布。靠门有两个简易沙发,来的次数多了,我发现王光美喜欢坐那里,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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