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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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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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埋一水缸煮饭时吸纳火温余热,现在已是滚烫。林延潮直接将沥干蚬子放入滚水中烫,等到蚬子两片壳稍稍张开,就将蚬子从热水里捞起,再加以一点酒糟,就是一道美味。

    忙至夕阳西下。

    外面有人道:“铺司老爷今日回家了。”

    “平哥儿前几日想托你捎个物件,给嘉崇里的张爷,办到了,有劳了,哈哈,多谢,多谢。”

    一个咳嗽的声音在外响起,林延潮知道爷爷回来了。

    林延潮的爷爷林高著,在急递铺当差,虽常被乡人奉承一声铺司老爷,不过却比不上衙门三班六房吏役握有实权。急递铺也就是和驿站一般,充其量放在今日也只是事业单位。

    饭菜这时候已是差不多,林浅浅迎到门前,乖巧地给爷爷除衣道:〃爷爷,今日我买了肉,饭马上就好。〃

    “又不是逢年过节,吃什么肉?”

    林高著脸一沉,他曾为抚院麾下机兵,有一股武人的杀伐果断。

    以往林高著板下脸,三个儿子气都不敢出。林浅浅却没有害怕道:〃爷爷,是我自己打草席换来的钱,今晚你和大伯难得回家,想做点好吃的。〃

    〃留着一半肉,明天再吃。〃

    〃是。〃

    林高著又看向林延潮道:“你现在身子好了?”

    “是,爷爷。”林延潮答允一声。

    林延潮正要与爷爷说话,这时候大娘也从楼上下来,恰到好处地打断了。

    大娘未语先笑地道:“我正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瞧,这是我托我大哥,从城里带来的上好烟丝。”说着大娘给林高著递上了水烟。

    看着林延潮向爷爷献殷勤的样子。林延潮倒是有几分佩服大娘的手段了,在家里林高著平日跋扈如大娘也是畏他三分。若非林高著住在铺司,每月只回来两日,林延潮二人平日也不会受大娘欺辱了。

    屋里就林延潮,林浅浅二人端着菜,一盘盘上桌。

    “爷爷,可以吃饭了。”林浅浅向爷爷说道。

    爷爷眉头一皱道:“你大伯怎么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再吃。”

    林延潮心知自己爷爷最宠自己大伯。大伯毕竟是许家长男。等了一会,门外才响起脚步声,林延潮看去,一个男子拿着一蒲扇,斜着衫子也不扣,大大咧咧地走回来。

    爷爷放下水烟问道:“又去哪里耍了?”

    大伯笑了笑道:“去村口大舅哥那试试手气,折了点钱。”

    林延潮爷爷正要骂,大娘连忙劝道:“算了,算了,大舅哥也不是外人,左手的借给右手的。”

    但爷爷却继续数落大伯道:“整日游手好闲的,也没有一个定处。”

    大伯不敢还嘴道:“爹教训的事。”事实上大伯平日也并非无业,是在衙门里给班头作帮闲,平日帮人跑腿,打探消息,得些官差里指缝流出的点洒扫钱。

    以往在常在乡邻面前吹嘘,见过衙门哪个房哪个房相公,弄得手眼通天一般,但却不时还问家里要钱,有如何风光众人心底也就雪亮了。

    当然大伯在父亲面前不敢吹嘘,而林高著以往曾一直想让长子入急递铺,子承父业,吃安稳饭,但大伯不肯受约束,不愿意去。林浅浅数度想开口和林高著说大娘要林延潮退学的事,但都被大娘借话打断。

    一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桌上的菜还算十分不错,一盘豆芽菜,一盘酒糟蚬,一盘蛤蜊汤,最要紧的就是一碗流着油的红烧肉。

    众人看着红烧肉都是留口水,爷爷还没动手,大娘一口气就夹了五六块的红烧肉,放在自己儿子,也就是林延潮堂兄的碗里。这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家里谁都没有异议。

    红烧肉本不过十几块,每人两块都不够,堂兄一下占了这么多,剩下的人一人一块都不够了。林浅浅见了露出心疼的神色。红烧肉就那么多,众人一人夹一筷子就没有了。

    一块肉还没有吃完,大娘给三叔使了眼色。三叔开口道:“爹,地里的稻子马上就要黄了,家里少个人,正好潮囝也回家了,就让他来帮我吧。”

    爷爷问道:“潮囝,你书读怎么样了?”

    林延潮道:“爷爷……”林延潮刚开口,大娘就打断道:“还能有什么长进,这几日都病在那呢,能读到千字文就不容易了。”

    “才念千字文,我四书都是读完了。”许延寿一边吃着红烧肉,一边得意洋洋地说道。

    〃就知道你最有出息。〃听许延寿这么说,大婶的脸上洋溢出自豪的笑容。

    “我的小祖宗,知道你读书用功,来,吃口菜。”大伯笑容可掬地给儿子夹菜。

    可许延寿却摇头晃脑地道:“不吃,我要吃红烧肉,!”

    “瞧你这嘴巴刁的。”

    “不行,不行,我要吃红烧肉,红烧肉!”说着许延寿当场撒泼起来。

    大伯无可奈何当下道:“下次我从城里回来,给你带点安泰楼的荔枝肉。”

    “哦,哦,有荔枝肉吃了,有荔枝肉吃了。”许延寿手舞足蹈起来。

    “手里有几个钱,这么花?”爷爷斥了大伯一句。

    大伯唯唯诺诺地道:“爹,教训的事。”

    爷爷这时候放下筷子,看向林延潮道,“潮囝,你读书两年了认个字就成了,也不指望你当相公,明日下地帮你三叔如何?”

    爷爷,三叔这一起头,当下关于林延潮是否继续读书的争议,在家庭饭桌上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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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叔侄定计
    听爷爷发话了,一贯不敢忤逆爷爷意思的大伯,也在一旁道:“当初让你和延寿读书,也没想林家有人出人头地,中了相公,只是图个方便,将来写个文书不必费酒菜请个中人,识字算账不用麻烦外人吧。”

    “读两年书,等你爷爷从急递铺里退下,和衙门说一声,让你补个缺,这辈子算是捧了安稳饭,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旱涝保收,说出去也好听,到时候把浅浅娶进门,也算风光。”大伯说完看了一眼爷爷脸色,见他没有出声,心知自己说的合他的意思。

    林浅浅开口道:“大伯,三叔,当初你们可是答允,让潮哥上三年私塾的,但眼下才两年,为何不让潮哥读完呢?”

    三叔道:“浅浅,你不知道,现在哪里比得上前头,眼下这情况不同不是,过了秋正役杂役马上就要上了,前一段家里过了水,夏税还欠着,这一大家子等着用钱。”

    林浅浅急道:“人不够,可以请短工啊,我也可以下地帮忙呢?潮哥才十二岁。”

    “十二岁可以干得不少活了,三叔十岁就下地了……”大娘也开始帮腔。

    林延潮在那静静的吃饭,一家人七嘴八舌,都没有一个站在他和林浅浅这一边的。

    大娘半笑着道:“浅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以为让你家潮哥借着在学堂读书的名义,就可以推脱家里的农活了吗?我们林家可不养懒汉。”

    林延潮这时候开口道:“大娘,你这话不对,我在私塾读书,乃是求学,未必不如下地种田的三叔辛苦。如果不行,堂兄比我大一岁,人也比我有力气,我这大病还是未痊愈呢,若是要帮衬家里,让他下地干活如何?”

    听了林延潮这么说,大伯,三叔等人都不开口了。大伯也道:“潮囝身子才刚好,不如……”

    大伯话才说一半,大娘往他脚下重重一踩,大伯呀一地声,吃了亏当下知趣不说。

    大娘看向林延潮笑着道:“你倒好,想偷懒,也不用拿身子不好来推脱,这几日你天天在村口闲逛,身子好得很呢。再说三叔天天下地,风吹雨打的,你见他几时病过。反倒是你,肩不挑手不提的,倒是大病了一阵。我看都是养尊处优惹的。”

    大娘说到这里,得势不饶人,嘴上不停继续道:“你和浅浅也不必拿延寿来推脱,延寿是长房,是你能比的吗?我们家延寿比你聪明,书读得比你好,当然是要继续进学了,若是将来他中了秀才,我们林家光宗耀祖了不说,也可以提携你一把啊,你却不知好歹,连长幼都不知道了吗?亏我们当家的,还一门心思的想让你补爷爷的缺。”

    “大娘,我爹可是秀才,而你家祖宗往上八代都是目不识丁,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堂兄!”林延潮一句顶了回去。

    大娘被林延潮这句话顶着又急又怒,这可是她心底的痛,她爹是总甲不错,但没读过什么书。她谢家除了旁系,直系就没出过读书人,当初自己嫁给林家,还不是看林家出了个秀才。本来当初说媒是将她说给林延潮他爹的,可是林高著说长幼有序,长子未婚,次子怎能先婚娶。于是她就过门嫁给了林家长男。

    大娘气得是浑身发抖,这时候爷爷出声道:“好了,不要说了。潮囝,我知你想要进学,但家里也不能不顾,你先与先生请个假,等忙完秋收这一段,再去学堂。明日你就跟着你三叔下田吧,能干多少是多少!”

    爷爷一开口,就是定调了。大娘见爷爷同意了,方才被林延潮羞辱之气顿时消了不少,得意地看着林延潮。

    林延潮吃完饭回到屋里。

    林浅浅一头扑在床上,委屈地哭道:“潮哥,你大伯大娘一家,依着爷爷的宠爱,仗着自己是长房,什么都争什么抢。大伯游手好闲,整日赌博,大娘平日不做家务,一切事情都摊给我,但有了好处的时候,就以林家长媳自居,冲在头一个。”

    “说到底,大娘,三叔千方百计地排挤我们,还不是为了少一人分家产。潮哥,我们去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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