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身,大刀客反挡住了他的去路,道:“说拦路就拦路,想抽身就抽身,哪有这等便宜事?!”显然,他还在为先头被拦一事怒气难平。
言罢,大刀客回头瞧向那中年男子,道:“总要叫这小子吃些苦头,长点记性。你说,是不是?”
那中年男子低头寻想了一阵,微微一笑,迈前一步,道:“这小子虽是公人,但此地并非他的地头,既然他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吃些苦头也是活该。”
梅初听言,心头莫名一阵说不出的畅快……跑掉的女子是追不回来了,但若能因此看到这个手段高明、冷眉冷眼的黄捕头在跟前栽个跟头,吃些苦头,于她而言,未偿不是一出赏心悦目的好戏。
大刀客闻言,提刀摆好架势,就等中年男子一起上。
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上来,回头疑惑问道:“沈琼楼,你还等什么?”
听到“沈琼楼”的名字,黄芩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江湖上有句话叫作:‘人生长恨,梦断飞凰。’说的就是这位‘飞凰剑’沈琼楼。
据传,十多年前,他初出道时,以一柄‘飞凰剑’连挑十座山头,之后,借着名声大噪之机网罗人手,成立了自己的帮派。可因为后来的一次失误,惹上了朝廷,一夜之间,他的帮派便被围剿了个干净,只他一人下落不明。别人还道他死在了乱军阵中,却不想是逃到关外落了脚,还纠结起几个同伙,专做些见不得人的营生。现下,他们不知为着什么买卖,和宁王麾下小天师赵元节的女弟子梅初,混在了一道。
沈琼楼哈哈笑道:“对付一个象他这样的无名小卒,何须你我一起出手?你柴恒的‘绣眉雕花刀’,已是绰绰有余了。”
事实上,他是想利用柴恒,来试一试黄芩的武功,所以并不急着马上出手。
听闻‘绣眉雕花刀’,黄芩心中又是一阵疑想连连。
以前,他曾听说书的说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几百年前的皇宫里,有一个精通武艺、天资过人的太监,专门负责替宫妃们修眉描目。时间长了,这个太监有感于修眉的手法,便自创了一套十分厉害的刀法聊以自娱,还取名为‘修眉雕花刀’。后来人以讹传讹,渐渐变成了‘绣眉雕花刀’。不过这个太监没有子嗣,是以此刀法在他死后便绝传于世了。
当时,黄芩以为此种刀法,是那个说书的瞎编来混口饭吃的,可现在却发现真有人会使,而且使的人还是个毫无阴柔气质、粗莽无比的大汉,立刻,令他对‘修眉雕花刀’更加好奇起来。
柴恒是沈琼楼的同伙,但曾经的江湖地位远不及沈琼楼,加上他本就有心亲手教训一下面前这个阻碍自己办事的衰公人,便决定听从沈琼楼的意思,独自与黄芩一战。
黄芩见状,知道在所难免,于是将马儿牵至一边,复回身来到街当中。
这时,他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他打哈欠,实在是因为几夜未睡,困倦难耐所至,可瞧在别人眼里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
柴恒顿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边口中叫嚣道:“你奶奶的,当我是泥捏的不成,今日非做了你不可!”一边抽刀纵上。
倾刻间,二人在无人的街心武斗起来。
柴恒钢刀起处,闪出耀目精芒,一刀劈出,势如奔雷,大有力劈华山之威。
黄芩见他刀法精奇,力道威猛,知道必是内力深厚之辈,是以也不敢殆慢,探手拔出韩若壁相送的宝刀,与敌对抗,一时间‘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初时,二人走的都是刚猛的路数,只是黄芩的路数,是简单、直接的‘刚猛’,瞧不出来路;而柴恒的路数,则是精妙、多变的‘刚猛’,同样也瞧不出来路。
在留心细察了片刻后,黄芩心思骤变,立刻改变招式,多用‘缠’字诀,绕着柴恒的刀势,游走往来,想以柔克刚,克敌制胜。不过,考虑到只有迅速消耗掉敌手深厚的内力,才能相应减弱他的抵抗力,也才能尽快取胜,黄芩不时的也会硬攻几招,逼着柴恒以内力相拼。
但见黄芩瞅准一个机会,右手挥起,手中宝刀有如一道霹雳般,又是一记硬攻,直向柴恒头顶劈落。
柴恒本就擅长硬拼,是以一见敌手来势迅疾刚猛,非但不惧,反倒大喜过望,立刻振起健腕,抡圆了内力,挥刀向上迎击。
两刀一触,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双方都震得身形一阵摇晃。
柴恒不禁惊愕于这个籍籍无名的公人,居然有如此好的内力。
而黄芩则慨叹几夜没睡,身体确有些疲劳难耐了,否则断不至被震得摇晃。
想到这里,他莫名烦躁,放弃了‘缠’字诀,愈发聚起精力,与敌硬拼。
接下来的十几招里,每一招都是硬拼的招数,因此,二人所耗的精气、内力,亦比一般拼斗多出了不知多少。
柴恒的喘息变得急促起来,自觉内力已有不继之象。
他再看向黄芩,对方的额角虽有细密汗珠浸出,但以表情和气息相较,却比自己好得多了,由此心下不免气馁。
这时,黄芩见他刀势已慢,立即抢攻,一口气攻出七八招,直把柴恒逼退了十余步。
柴恒只得边退,边以红穗大钢刀封出一片铿锵震耳之声,护住全身。
他虽则已有气力衰竭之势,但终究还有数十年精修的功力,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舞出的一片刀光,仍是滴水不透。
对柴恒,黄芩早有胜算,反倒更担心旁边观战的‘飞凰剑’沈琼楼,更何况,还有个阴狠多诈的梅初,也并非没有伺机而动的可能。
接下来,就在黄芩招式用老,待要变招之际,柴恒终于有了一线喘息之机。
刹那间,他的刀势乍变,接连几刀劈出,刀法细密缠绵,宛如春蚕吐丝,又如绣花描眉,丝丝分明,缕缕牵连,看似轻描淡写,挥洒自如,可挥刀的角度小,位置低,刀刀皆是对手的裆部,真正又凶险、又歹毒。
直到这时,他才施展出了真正的‘绣眉雕花刀法’。
黄芩一边应付,一边暗道:只看他能以如此粗长厚重的大钢刀,施展出这般细腻的刀法,论功力火候实在可算上乘境界了。
此念闪过,他一个旋身,缠在腰间的铁链便落在了左手。
下一刻,黄芩左手的铁链甩将开来,卷抚吞吐,链影闪动,宛如水银泻地,直有无孔不入之势,而另一只右手握着的宝刀,却是按兵不动了。
见黄芩竟放弃长刀,而改以左手的铁链来对付柴恒的‘绣眉雕花刀’,梅初大感迷惑。
沈琼楼只面色凝重地瞧着,不发一言。
这时,柴恒的刀势由右向左,划出了一道弧形寒光。
这一招称作‘丹青描眉’,乃是三十六路‘绣眉雕花刀’里,暗藏反击威力的十招中最难测的一招。除去守中寓攻的那十招,其余的二十六招则是固守深藏,以取身保命为重,所以在比斗中,不是迫不得已时,向来注重进攻的柴恒,并不愿使用那二十六招。
十招毕竟太少,所以这已是他第二次使用‘丹青描眉’了。
黄芩见状,神色立变,剑眉轻举,目中精芒四射。
他会有如此表情,皆因寻到了敌手刀法中的可乘之机,是以在不知不觉中流露了出来。
但见黄芩左手的铁链,呼地袭卷而上,如毒蛇怪蟒般攻向柴恒的上半身,同时,他右手那把按兵不动已久的宝刀,宛如下山猛虎,直扑向柴恒的前胸,去势凌厉威猛无匹。
仅似此种左右手分别使用性质完全相异的,一软一硬两种兵刃之事,于一般高手而言,已是难以办的到了,更何况铁链、长刀所对应的招式也为一柔、一刚,力道各不相同,理论上根本难以兼顾,偏在黄芩使来,分明游刃有余得很。难怪柴恒瞧在眼里,大惊失色之下,只能优先考虑以刀挡刀,再勉强旋身避让,以期避开铁链了。
毕竟,和铁链相比,刀的威胁要大得多。
幸运的是,柴恒挡住了黄芩的这一刀,‘锵’的一声,两刀一齐荡开。
可不幸的是,因为要挡住来势汹汹的一刀,他没能及时避开飞袭而至的铁链,被铁链的链头拂中了耳际。
右耳的一阵奇痛无比,伴着嗡嗡的耳鸣,令得柴恒犹如天崩地裂了一般。他大呼了一声,抛下钢刀,下意识地以右手掩住耳朵,踉跄退至一旁。
黄芩没有追击而上,而是收招立于原地,目光直射向沈琼楼。
沈琼楼缓步行至前面。
看来他有意出剑。
黄芩故意嘲问道:“尝闻飞凰剑客也曾在江湖上所向无敌,地位甚高,如今却是要向一个无名小卒出手吗?”
黄芩风尘仆仆、披星带月而来,本就疲倦不堪,武功、反应均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加上又和‘绣眉雕花刀’柴恒恶斗一场,更是疲上加疲。这种时候,如果剑法高深难测的沈琼楼再上来相拼,对他而言十分不利。如此,他才会故意出言抬高对方,借此令沈琼楼明白,和一个无名小卒比拼,赢了无甚光荣,若是不巧输了,反倒大丢颜面。
不欲与沈琼楼相拼,并非是黄芩认为自己的武功不如他,而是知道不能轻易把自己逼到极限。
极限的时候,无论敌手,还是对自己,往往都是最危险的。
沈琼楼手抚剑柄,沉吟了片刻,道:“阁下的武功,当真高明之至,若说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黄芩笑道:“我一介地方捕快,不是无名小卒,还能是什么?”
沈琼楼面上阴晴变幻不定,道:“你以为这么说,就能逃过杀身之劫吗?”
显然,他以为黄芩虽能赢得了柴恒,却仍不是他的对手。
黄芩以眼睛的余光瞟了眼远处,突然,面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道:“何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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