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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子不我思（下）
裴湛一脸不相信的问道：“这是从何说起，我们萍水相逢向来没有仇恨，要知道我从小到现在才是第一次离开秦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仇人的。”采桑闭上眼睛回味道：“她的衣服很漂亮。”裴湛虽然好奇，但仍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很漂亮的白狐裘，寻常富贵人家也是没有的。”采桑摇摇头道：“也不全是白狐皮。”裴湛仔细想想摇头道：“这我倒没在意。”采桑仍闭着眼睛道：“她的左臂前面的一块袖筒不是白狐皮，而是白熊幼崽皮。”裴湛奇道：“世上还有白色的熊？”采桑点点头道：“没错，极北之地不但有很多白狐，也有很多白色的熊。”裴湛打断道：“白狐裘衣本来就难求，掺上少许白熊幼崽皮也没什么的。”采桑仍闭着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慢慢轻声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很宠爱我，我也有过这样一件白狐轻裘，左臂上也是白熊幼崽皮的袖筒？”
裴湛好奇道：“难道这还有什么讲究吗？”采桑道：“这倒没什么讲究，只是我从小要学习弓马武艺，每次射箭一不小心弓弦就会崩到我左臂上，所以狐皮裘的左袖很容易坏掉。匠人们就买来稀罕的白熊幼崽皮补缝在上面，熊皮坚韧而且毛色相同，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而且射箭也不会被弓弦弄坏。”裴湛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孟姜也是这样一件便于射箭穿的皮裘？”采桑睁开眼睛，他的闪亮的眼睛盯着裴湛道：“没错，贵族上层子弟间很流传一种方式就是用白熊幼崽皮代替左袖的白狐皮。”裴湛断然摇头道：“孟姜姑娘如此娇柔的女子怎么可能懂得武艺，这定是因为上层贵族中很流行这样的样式，所以她才用了这样一件补缀过白熊幼崽皮的狐裘。”
采桑好像听到了很有趣的话，嘴角邪邪翘起，看看裴湛道：“你说她娇弱？不不，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不待裴湛还口，采桑又问道：“那个孟仲虞武功怎么样？”裴湛一回想道：“我并没看他施展过武功，因为他的武士始终把他护在中间。不过他的身体倒结实，马术也不错像是受过严格教导的样子。我想这样的大家子弟实力应该和我相若。”采桑嘴角又再翘起道：“你还记得最后的情景吗？孟仲虞因为我对他的姊姊说了轻薄话，要来与我争斗。可是你口中的娇弱女子一手抱着箜篌，一手拉住他竟让他挣扎不开。”
裴湛一呆道：“竟是这样。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又为什么要杀我。”采桑嘲弄的望着他问道：“那女子可曾说过自己不会武功？”裴湛默然，道：“没有。”采桑沉吟道：“至于他们要不要杀你，那倒不一定。如果你要北上去向李信求救，他们必然会杀你。如果你投齐国，或者其他地方去求救，他们未必会杀你。”说完向裴湛展颜一笑道：“你猜他们是谁？”裴湛几乎想都不想，张嘴就道：“临洮世家！”
采桑点点头谑笑道：“你还不算笨。”裴湛心如乱麻，竟有些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和哪里是联系在一起的。孟尝君的后代怎么可能会是临洮世家追杀自己的人。自己和孟仲虞如此投机，他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吗？难道孟仲虞就是那个号称手握弓弩出生的奇才临洮弩，那个看似娇弱的孟姜竟是那个为临洮弩十息之内撑开六张十五石强弓的人？他们为什么故意向自己透漏魏伯阳的死讯？魏伯阳到底有没有死？
裴湛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疑问丢给采桑，然后呆呆的看着他希望他给自己解答疑惑。采桑看着裴湛傻傻的样子，忍不住微笑道：“夜王府怎么有你这么个傻傻的幕府。”采桑的微笑像是晨风吹开了阴霾，他的笑容似乎比春日的阳光更能融化人心里的痛苦。裴湛似乎有一种错觉，眼前的这才是真正的游侠采桑，刚才和自己说话的其实一直是另外一个人。采桑向裴湛道：“他们叫孟仲虞或者孟姜，这可能是真的，没有骗你。也可能是假的，骗了你。”裴湛挠挠头道：“此话怎讲？”采桑道：“临洮世家的确是孟氏，然而这个孟氏的来历却不是来自孟尝君，而是来自百里视。百里视就是帮助帮助秦穆公大败晋国称霸西戎的秦国大将孟明视。”
采桑奇道：“孟明视自有百里氏一支流传至今，如何临洮又有他的后人？”采桑悠然道：“这就要牵扯到你们秦国的一个秘闻了。当时武安君白起因为受到范雎的谗言诋毁，被秦王赐死。其后秦王和范雎担心白起之子率族人报复，因此强行要求他们迁往西戎。”裴湛惊愕道：“这你是如何知道的？”采桑忽然暧昧的笑道：“这可要关系到你们大王的一个秘密，这我可不能说。”裴湛不敢多问，奇道：“白起的后人迁往西戎和临洮世家有什么关系呢？”采桑叹口气道：“白起一生杀人无数，其残暴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他统帅秦军大小数十战，杀人将近百万。单是赵人；长平一役就有四十余万被他一次活活埋掉。他仇家难道会少？秦王把他的儿子和族人赶往西戎，难道没人会去复仇？可以想象白家迁往西戎的一路将是如何充满血腥和血泪的历程。白起的儿子为了让全族存活，忍痛杀死了全族所有的女人和孩子，带领剩下的族人直接穿过西戎进入大漠深处。他们在沙漠中的一处绿洲重新建立一座城市，号为周幽王城。他们从周围的沙漠部落掳掠女人和孩子，抢劫过往的商旅。经历了近百年的繁衍生息最终慢慢的成为了一只强大的力量。”
裴湛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周幽王城的由来。裴湛看采桑说到此处仍没道出临洮世家的来历，忍不住催促道：“后来呢？”采桑道：“后来当来自西域的过往商旅对秦人讲了沙漠中有这样一个周幽王城的存在时，秦国整个朝廷上下立刻惊惶不安。因为白起的儿子在杀死全族女子和孩子出关前，曾经咬碎右手的小指，指着临洮的城门立下了一个毒誓。”裴湛吸口冷气道：“是什么？”采桑望望裴湛寒声道：“不是报，不入临洮。”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十节 背叛的心（上）
裴湛听采桑转述尚且心中惊悸，真让人难以想象他在离开临洮时心中充满了多大的愤恨。不是报，不入临洮。所有人都相信白起的儿子一定继承了他父亲的残酷和冷血。采桑继续说道：“为了抵御来自大漠深处的仇恨，秦王命令孟明视的后人生生世世坚守临洮，这就是临洮世家的由来。”裴湛道：“原来如此，秦王希望用一位名将的后人去震服另一位名将的后人。”采桑摇头道：“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白起是白乙丙的后人，白乙丙和孟明视是生死兄弟。”裴湛叹道：“只怕白家后人的仇恨，已经不是任何友情所能阻挠的。”
采桑道：“孟明视祖上本是虞国人，所以临洮弩自称孟仲虞，或许并没有骗你。可能他是孟家的次子，所以自称仲虞。而孟姜则可能是对他家族美丽女子笼统的称谓。”裴湛脸色灰败道：“如此说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几大家族的监督之下。这样冯劫大人和苏姑娘岂不是凶多吉少？”采桑道：“事不宜迟，你我立刻赶去救援。”裴湛道：“好的，我们立刻赶往盗跖平原请求援军？”采桑奇怪的看着他道：“我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裴湛笑道：“当然是去请盗跖平原的大盗们来帮我们拉，难道你以为请到你一个人就能抵抗八千精锐的骑军吗？”采桑眼中褪下的血丝又盛，嘴角翘起一个骄傲的弧度说道：“是。”随后看着裴湛道：“我是这样想的。”裴湛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裴湛心想你剑术再高也绝对不可能抵挡八千骑军的，我出来求援，如果只带一人回去岂不是太过鲁莽了。然而采桑却一个劲的催促，裴湛无奈之下只好在寨中寻些粮食和水，和采桑一起出发。裴湛临走冲李四咧咧嘴做个鬼脸，把刘商赠他的钱袋扔给他，才骑马驰出寨门。
裴湛乘马前导，采桑跨虎随后，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在林中穿行数日，裴湛心想按照路程计算差不多到了宜阳附近，不知道蒙则是否当真埋伏在这里。想了想又打消了自己可笑的念头，蒙则早就识破自己，如何可能当真派兵来宜阳。但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仍不可大意。裴湛同采桑商量一番，决定去旁边的城镇打听下消息。因为毕竟裴湛这十数日都在赶路，外面的消息确实一点都不知晓。裴湛既不知道众人走到哪里，又不知道周围有无大军移动。二人开始沿着林内马道往人迹多住走。路上偶尔倒真能遇见几个路人，只是见到采桑骑着这样一只比马还略高大些的白虎都吓得四散而逃。裴湛好奇的向采桑道：“为什么我的马远远听见虎吼就害怕，这一路同行马反倒不怕呢？”
采桑笑道：“很简单啊，因为白虎对它没有威胁。自然界中的生灵因为欠缺智慧，所以他们对自然和事物的感觉，要远远的超越我们。而我们因为有了智慧，所以很多时候更相信自己的分析。他们看到白虎几乎立刻就想到害怕，然后迅速离开。”采桑忽然想到自己经常出现的那种莫名奇怪的预感，小心的问道：“那么人有没有可能也拥有强大感觉？”采桑摇摇头道：“一般是不可能的，一个人要想在一方面强大就会在其他方面弱小。但是如果通过特殊的修行，是可以达到感知不可知事物的能力。”
裴湛连忙说起自己几次的预感，采桑忽然奇怪的望着裴湛道：“你修行的是战神图录？”裴湛一惊心道这是我夜王府的最大机密，他如何知道。采桑看看裴湛神色，点点头道：“你既是夜王府的人，想来应该练过。可是难道没人给你讲过你这样的修行可以达到去华反朴的程度吗？”裴湛惊道：“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过，你说的去华反朴到底是什么意思？”采桑忽然看着裴湛古怪的笑笑道：“就是你会成为一个笨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真奇怪，你们大人怎么会让幕府谋士修行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