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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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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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的一部终于到达海陆丰山区,他们必须改变态度:依靠这些由于一连串
的失败,也由于未能获得来自农民的合作而疲惫和沮丧的逃亡者,肯定不可
能发动一次新的攻势,而据这些农民的领导人说,他们已准备武装起义。②
然而,不到两周以后,海丰再次落入共产党人之手(1927 年 11 月 1 日),
并维持了四个月之久。这次轻而易举地占领不像早先几次那样短暂,主要是
由于两个将军(李济琛和张发奎)之间的对抗,而他们本可以很轻易地防止
或粉碎这次暴动。对于这两个对抗者而言,甚至无需联合用兵,就能赶跑红
军:他们两人不论哪一方,只要对远离广州的海丰和陆丰给予对广东中心地
区同样的战略重视就足够了。简言之,他们双方把跟苏维埃算帐推迟到不再
为更严重的事情缠身时再说。当这一时刻来到时,苏维埃就像用纸牌搭成的
房子一样坍塌了(1928 年 2 月 29 日)。①
苏维埃的诞生、生存和覆灭于是说明了那些控制地方或省周围的权力(或
军事力量)的人之间的关系具有决定性的重要作用。一般地说,共产党的农
民运动能够扎下根来并存在下去,不是由于有权势的人之间的对抗(1927—
1928 年在广东,除李济琛和张发奎之间的斗争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对抗),
就是由于他们之间所采用的复杂的策略(如 1924 年以前,鼓励陈炯明长期
容忍海丰农会活动的策略)。还有一种补充的方式,一旦那些在地区或省一
级掌握较大权力的人断定威胁已过于严重而无法再容忍下去,或它正有利于
他们的对手,②那么力量如此悬殊的事实事先就决定了革命者的命运。
在 1924 年 3 月官方解散海丰农会至 1927 年 11 月建立苏维埃之间的这段
时期,彭湃在广东省其他地方的活动不仅证实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最初
的“农民”事业的不稳定性,以及地区或地方政治形势的决定作用,它们还
说明了所谓的“依赖性政治”是怎么回事,它就是许多“农民”事业所固有


② 韦慕庭:《战败的废墟》,《中国季刊》,第 18 期(1964 年 4 — 6 月),第 20 页。
① 加尔维亚蒂: 《彭湃(1896—1929 年)》,第 697、701、703—704、744—745、 902、905—906 页。
与海陆丰苏维埃维持几个月相比,广州公社只维持几夭 (1927 年 12 月 11—13 日),广州公社的短暂特
征提供了一个相反的证明。在 广州,当局不能容忍这种挑战。
② 1924 年 3 月,陈炯明终于下令解散海陆丰农会,这显然是在当地名流使他确 信农会与广州他的敌手(共
产党和国民党)密切合作之后(加尔维亚蒂:《彭 湃(1896—1929 年)》,第 539—540 页;霍夫海因茨:
《大浪潮》,第 77 页)。



的缺乏自主性,这些事业只是由于省当局的庇护,才得以一再免于失败。如
1924 年广宁(位于该省的西北部)的事例,作为同盟者甚或是保护者出现的
正是世俗的当局。这次出来说情的正是彭湃本人,新近在广州掌权的国民党
的农民部书记。正是他说服了省长把敌视农民运动的广宁县长撤职,这甚至
发生在后一任省长之前,更为合作的后一任省长廖仲恺派去一支突击队,帮
助广宁的革命新手们的农民事业。①
对外部支持的依赖性自然使农民运动极为脆弱;在广东的革命军启程北
伐后,广宁的农民运动并没有维持多久。
8.非农民的领导层。广宁农民运动的倡导者是一些在广州接受过中等教
育的当地人;②简言之,是“留学生”彭湃——他属于海丰巨富家族之一——
的朴实的复制品。这些从该省东部到西部发动和组织广东农民运动(这一官
方标记在大多数情况下掩盖了共产党的控制)的人,无论其智能、地位和社
会等级如何,都共有社会精英的身份,这就把他们与农民分开了。这固然会
使他们与农民的初次接触较为微妙,却大大地方便了他们渗透到当地政界中
去。
勿庸置疑,海丰的地主们本会立即镇压一次纯粹的农民运动,但是他们
在回击农会在彭湃的指导下越来越放肆的积极活动之前,仍然等待了很长一
段时间,无疑,这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不能依靠陈炯明所体现的地方当权者的
坚定的支持,而且显而易见,也因为彭湃和他的同伴们都出身于当地最好的
家庭并且都曾受过教育。人们不能把彭湃这位海丰县的前教育局长(年仅 26
岁!)当作粗俗的农民领袖来对待。如果彭不是上层社会的一员的话,这位
海丰农会领导人与陈炯明之间的关系简直就不可思议,彭曾在陈的司令部拜
访过他,为农会的事业辩护。诚然,陈本人曾是一个革命者(从 1911 年的第
一次革命开始),仍保留很多改革倾向,而不是一般的军阀。但是,在那些
地方,即使地方当权者出身于更为传统的官宦阶层,而革命者来自比彭低的
知识阶层,革命者依然会从有影响的家庭之间的关系网中(从这些家庭的受
过教育的后代之间的友谊和共同利益中)得到好处。这些家庭的大门对他们
是打开的,而对农民却是关闭的,并且这些家庭还保障他们,至少在起初,
相对地不受损害。
有时,城市化的知识分子从外部操纵的已作准备的农民运动在学校假日
或学生返乡时发动。①然而,无论这些知识分子对农民群众的赞助是多么真诚
和深切,它几乎总是尾随并源出于一种更为普遍的反抗。1921 年秋,由彭湃
和海丰激进青年知识分子创办的刊物在名称上(《新海丰》)或内容上都与
他们在其他地方的同仁们所写的文章或提出的主张,没有显著差别。只是他
们写的可能更热烈,他们的调门更激动,以及他们的紧迫感和对折衷措施的
反对更为绝对而已。但是,《新海丰》衍生于《新青年》及其与五四运动激
进的后继者同出一源,却是不容否认的。②彭湃和他的朋友们的革命倾向,与
和他们同辈的其他革命者一样,都是由同一源泉(民族的和意识形态的,而
不是社会的,更不是农民的)激励起来的。后者也和彭湃他们一样,几乎全


① 霍夫海因茨:《大浪潮》,第 8 章(特别是第 189 和 197 页)。
② 霍夫海因茨:《大浪潮》,第 181—183 页;加尔维亚蒂:《彭湃(1896—1929 年)》,第 414 页。
① 关于广东,见康拉德?布兰特:《斯大林在中国的失败,1924—1927 年》,第 48 页。
② 加尔维亚蒂:《彭湃(1896—1929 年)》,第 205—212 页。



出身于最优越的社会阶级。中国的革命以一种非常典型的方式开始于使处于
危机状况的上层社会的成员之间(或者,在某些情况下,是这一代人与下一
代人之间)对立。这些背叛自己阶级的家庭后嗣,在接受动员农民群众的战
略以前,已脱离了自己的家庭。
9.组织。实际上,动员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这一事实直截了当
地为罗绮园所承认。罗与彭湃在一起,是共产主义农民运动的创始人之一,
也是彭湃的主要广东伙伴之一。罗非常直率地说到“利用他们[指农民]作为
基本力量”,并且同样直率地说,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团结起来。①在
20 年代,在海丰和广东其他地方建立起一种联盟,这是共产主义农民运动最
出色的成果,但是,这是一个不明确和不平等的联盟,农民之所以参加联盟
是着眼于得到经济性质的具体要求的满足,而不清楚他们的领路人要把他们
领到多远。
这些来自农民外部的领路人给农民带来了有效的组织,没有它,农民运
动注定会失败。但是,凭借的正是这种组织,这些领路人才得以保证运动的
方向。应予强调的是:共产党人所提供的组织给了农民运动它一直所缺乏的
有效性,但是这种有效性也削弱了它的独立性。于是农民运动从属于革命运
动(1927 年以前是国民党,以后是共产党)的利益和总战略。
在海陆丰,彭湃像一个独裁者一样集各种权力于一身。但是,他是以协
调其他所有机构的活动的一个组织的书记的资格,正式行使这些权力,这个
组织是中国共产党东江地区(是广东的一部分,包括海丰和陆丰)特委。农
民们无法把他们的政府(“海丰苏维埃人民政府”,只是在苏维埃存在的最
后一个月,即 1928 年 2 月才正式成立)与已以“东特”委的简称渗透到他们
中小社会的真正政权分清。在苏维埃专政的几个月中,海丰的农民(和陆丰
的少部分农民)成群地集体加入中国共产党。据说他们最终曾占当地党员的
85%。但是,这 85%的决定权比 2.5%的知识分子党员的决定权少,就这些知识
分子党员而言,他们则受“东特”指示严格控制。①
10.地方的素质。这最后一项是疑问多于断言,但却不可回避,因为它提
出一个重要的问题:海陆丰地区(或东江地区甚至广东全省)是否具有某种
特殊的性质,使这些地区倾向于起它们在共产主义农民运动史上曾起过的先
锋作用?或者说,使海丰赢得“小莫斯科”声誉的大胆尝试是出自偶然的历
史形势吗?它也能在中国的任何地方....发生吗?
很难把濒海的海丰县说成是中国内地的代表,但在许多方面,它真实地
反映了内地,是传统中国的一个缩影。海丰和它的汕尾港,比内地省份一般
的县更易于接受外界的影响,邻近香港(这里许多来自有“小莫斯科”之称
的海丰的逃亡者出身于该县历史上偶然的传教士居留地)增加了与外国人接
触的机会。这同样适用于广东全省,该省比中国的其他地方更外向。纵观第
一次全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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