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点点头。是的,她就是来看那场比赛的——
四天前,欧阳东打电话给她母亲,祝殷老师教师节快乐,顺带着也说起他那教人担忧的脚伤,还提到这个周末他多半会上场打比赛。家里的电视好些年没换了,重庆卫视的信号时好时坏,让人根本没法看,她是特意跑到这里来看那场比赛的现场直播的。
陈远哲犹豫了半天才把遥控柄递给秦昭,嘴里还嘟哝着:";等会……顺烟和上海红太阳的比赛,我……";在王思仪目光的逼视下,他到底也没好意思把下半截话说出来。
秦昭熟捻地直接把频道调到重庆卫视时,比赛已经开始好几分钟了。
她盯着屏幕,努力地在那些不停地跑来跑去的人影里辨认着欧阳东。电视台的广角镜头拉扯得太开了,她根本就没法看清楚草坪上那些人身后的号码,即便有近距离的特写镜头,也都不是欧阳东,她只能顺着电视台解说员的说辞去寻找他的模糊背影,可每每她都追逐不了几秒,还没看出来他的脚伤到底有事没事,那飞来飞去的皮球已经牵扯着电视镜头转开了……
这都好几分钟里,她只在一个画面的一角看见他在球门前朝什么人招手,嘴里还在大声吆喝着什么,瞧他那模样,倒是和以前差不多,一张有棱有角的面庞上倒没因为几十天的住院休养而多长出一点肉来,只是脸好象没刮干净,下巴颏上还有不少胡子茬……
";重庆展望的比赛现在真是没什么看头,";陈远哲好没放弃自己的努力,女友不住地朝他使眼色,他也权当没看见。他边看着比赛边和秦昭搭话,";但凡那几个国脚不在,他们就和一群没头苍蝇差不多,你看看他们,这样的球也会让断下?!";展望的一次地面传球让对手轻松地拦截下来,离那个对手不远处的展望队员甚至都没再去反抢的意思……这糟糕的表现让他恨恨地长叹一口气。";你说那个二十四号是干什么吃的?!他怎么就不知道反抢哩?……你看看,你看看,这样就让别人发起一次反击。哎……";这声叹息比刚才那声还惋惜,";这比赛有什么看头呀,要不……咱们还是看顺烟吧,今天省城顺烟对上海红太阳,咱们要报上半年客场比赛的仇!";
秦昭眼皮子都没翻一下,根本就没搭理他。
看球心切的陈远哲只能继续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做着说服工作。
";……啧啧啧,这样的球都能踢疵了?这黑人外援是吃干饭的吧!这都在小禁区了呀,他也能踢飞?";他闭上俩眼痛苦无比,";这样的前锋也叫前锋?他怎么能和咱们顺烟的塞维比呀!……又是这个笨蛋二十四号,就他那水平也敢做这些花哨动作……";画面上的欧阳东连续四次踩球动作一点都不连贯利索,两个对手一个包夹,就把他给挤到一边。陈远哲看看手表,心急如焚,";要不,咱们换个台看看?顺烟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他的饶舌终于有了回应。
秦昭斜着眼睛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小昭,你来了,";邵文佳换了一件睡袍一般的碎花长裙,一面梳理着还在滴淌着一颗颗水珠的湿淋淋的头发,一面和秦昭打招呼,";你来了正好,我还正说要打传呼找你哩。晚上我请客,待会儿一块去吃烧烤——我那篇小说总算被录用了,这一期的杂志都刊登出来了,咱们去庆祝庆祝。";
秦昭朝她点点头,就又扭脸去看电视。
屏幕小方飞出的一行字让陈远哲愈加痛苦,";顺烟对上海红太阳,比分一比零,进球的是……";,他悻悻地嘟哝着,";都一比零了,都一比零了……怎么这些重庆展望的队员还把球传给这个二十四号哩,他们就不知道这家伙水平就那么一点么?!……咱们能不能换到省台去,看看进球的镜头?";他最后这句话已经带着几分哀求的成分,还用目光示意邵文佳帮他说几句好话,她这个妹子怎么就一点都不通情理哩?哪里有大姑娘家霸着电视看足球比赛的,而且还看的是十万八千里外两个不相干的球队比赛?
邵文佳却只装作没看见,就坐在秦昭身边的沙发扶手上,一边剔着梳子上的碎发,一边故作关心地问道:";他上场了?谁是欧阳东呀,他哪边的,几号呀?";
";穿紫白色条纹衣的那边的。他是二十四号。";秦昭边说边乜了陈远哲一眼。这家伙要是再在旁边叽里呱啦地嚎,她就准备把他轰出去!
陈远哲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瞧着他的脚伤好象没什么事了吧?这不是跑得挺欢畅的嘛。";盯着电视瞧了半天的邵文佳说道。
秦昭摇摇头。这事她也不大清楚,大致的情况她还是听她母亲说的,似乎他的脚伤还没彻底好,就算是好了,他恢复的时间也不够,可是重庆队最近的境况很艰难,俱乐部头头脑脑们和几个要好的队友轮番劝说之下,他再也磨不开那情面……不过好在他只需要踢半场,而且,看他在场上的表现,他自己应该还是很留心的吧?
邵文佳这才对陈远哲和王思仪说道:";这是秦昭,她是这里房东的妹妹。房东今年初去重庆上班,这房子的大小事情都是她在帮他料理着。";瞧着秦昭和两人打招呼时那副冷淡的模样,邵文佳打心眼里乐:行了,她现在不用再伤脑筋了,他俩想在租房子的事一准泡汤!";小昭,我这俩朋友也想在这里租一个单间哩,你就帮帮他们吧。";
秦昭只是不置可否应了一声。她的心思还在电视里,都没把邵文佳说的话听清楚。
……欧阳东在奔跑中用脚背外侧卸下皮球,一面跑一面朝右边递了个眼神,防守他的那个对手立刻就调整了方向,向右侧压了压,可欧阳东的眼睛向右看,却用右脚内侧把球向左边磕,人也在向左移动;那个防守队员只能用恼怒的目光恨恨地盯着他如此轻易地突破自己,——娘的,这家伙没事瞧右边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跟在欧阳东背后追。他的机会来了,刚刚跑了两步的欧阳东突然一个趔趄,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就斜着身体栽倒在草坪里,捂着脚踝蜷缩成一团……
坐在电视机前的几个人一下就都楞住了。
秦昭的脸蓦然就变得苍白起来。她咬着牙,望着电视屏幕里那些忙碌的人默不作声,修长的脖子硬得就象一块铁。
";这是怎么了?";吃惊但是并不担忧的邵文佳问道。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直到看见那些运动场的工作人员开着电瓶车进入场地,把欧阳东抬上担架,又驾驶着电瓶车直接开向场地边田径赛道上那辆救护车,陈远哲才艰难地下了断言:";他大概是受了重伤,要直接送医院……";
这还要他来说?!那辆车身上刷着鲜艳刺眼的红十字标志的救护车不是医院的还是谁的?它叽里哇啦地鸣着警笛,不是去医院,难道是去公安局?!
我就想知道他受的会是什么样的伤!
";看那情况,他的脚踝可能骨折了,也可能是……韧带撕裂了。总之,都很麻烦。许多足球运动员都是因为这样的伤,不得不退役了……";陈远哲总算没再卖弄那些对球迷来说耳熟能详大名鼎鼎的外国名字。
秦昭咬着嘴唇半晌没说话,末了却是一句";你看吧,我走了。";
";小昭,这都几点了,你还不睡?";殷素娥瞧瞧墙上的挂钟,心疼地责怪着女儿。真是奇怪了,这孩子今天傍晚回来就是这样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特意给她做的几样精致凉菜她也只是拨拉了几筷子,说话做事好象都有点走神似的,还眼巴巴地守着电话打,可每次都是握着话筒半天不吭一声,然后就放下,没隔一会儿,就又去拿起电话……这孩子,该不会是失恋了吧?很有可能,她这年龄,正是对将来充满着憧憬和幻想的时节哩……
";一会就去睡,";秦昭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对母亲说道,";没事的,我突然想起点事,要和同学说一下……";她也知道母亲不会相信她这篇鬼话,可她也不能教她知道这事——要是母亲知晓了,谁知道她会担忧成什么样哩。
";早点睡。";殷素娥已经认定这事一定和秦昭的情感寄托有联系,不过这事她这当母亲现在还不想管:孩子总会成为大人的,在他们的成熟过程中,总是要经历这种或者那种风雨的,她只是在需要时帮扶他们一把就行了——再何况,她知道女儿会把握好事情的分寸的,她对秦昭有信心,这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掩上卧室的门之前,殷素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东子哥今天的比赛你看了么?他身体还好吧?脚上的伤没事了?";
";没事了。";秦昭努力地朝母亲笑笑。
";没事就好,";殷素娥点点头,关上了卧室的门,";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回学校哩。";
要真是没事就好了!
母亲大概真是把欧阳东看作自己的孩子吧……秦昭愣楞地发了半天怔,又拿起电话,按下电话机上的重拨键。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Thenuember……";甜得教人发腻的女音一如既往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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