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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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索-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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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赞昊咬着嘴唇在心里合计半天,心一横,便幽幽地说道:“你们三位是教练,我是领队,咱们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突然抛出这句话,三个教练都是一怔,转而也就明白了,球队胜利队员们有胜场奖金,他们也有奖金,要是球队成绩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看三人露出沉思的神色,方赞昊便说下去:“对欧阳东,我们俱乐部一定要重罚,不但要他写出一份深刻的检查,还要把他工资减半,降入二线队。”董长江三人都没吱声,只是静静地听着,方赞昊的话肯定还有下文。“他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写份检查应该不是难事;反正他四个月里不能参加正式比赛,降入青年队和留在一队没什么区别;他老家在农村,咱们就给他工资表里添加一条‘家庭困难补助’,不但把他罚去的那一半工资补上,还要给他多发一些。”他嘿嘿笑着,环视众人,“咱们经济把这些话都悄悄告诉队员,让他们也知道,只要是对俱乐部有贡献,俱乐部就不会忘记他。”



    董长江和两个助理一起笑起来,一个助理拍着大腿说道:“这主意成!方总,到底还是你行,这般高明的主意你都能想出来!”



    方赞昊的主意确实是高明,可他唯一没料到的是欧阳东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写那份应景儿的检查。“方总,董指导,检查我是不会写的。”他才从医院回来,斜斜靠在一个助理好心让给他的单人沙发里,包裹着厚厚好几层纱布的右手耷拉在沙发扶手上,额角也有一块纱布,被撞裂的眉梢才被缝了三针,大约这会麻醉剂的药性刚刚过去,随着钻心的疼痛,他的整个右边脸颊不时地抽搐一下。“有他们那样踢球那样做裁判的吗?”



    任凭几个人说好说歹,欧阳东只是梗着脖子咬牙不肯写那份检讨。



    他不写也没关系,方赞昊自己就是耍笔杆子出身,炮制区区一份检讨书何等容易。第二天的莆阳《慕春江日报》、本省足球专业报纸《球迷》和蜚声大江南北的《足球报》同时刊登出署名为欧阳东的检讨书,文章从深挖自己错误的思想根源开始,一直到立志奋发图强展望未来,有事实有依据有理论有畅想,文字浅显而内容深刻,不但感动不少读者,还被许多职业足球运动员收藏,以备不时之需。这份文章甄智晃也拿给欧阳东看了,欧阳东心里恼怒至极点,脸上却带着一抹轻笑,只说道:“瞧不出方总还有这样的本事,蛮象那么一回事。”



    五月二十五日下午,在到场的三千多名观众稀稀拉拉的噪音中,莆阳陶然与南京迪雷斯踢了一场难看的比赛,依靠对方后卫愚蠢的乌龙球,陶然总算又一次全取三分,取得今年甲B联赛第一个三连胜。这场球欧阳东连现场都没去,只是窝在宾馆房间里睡觉,他现在可不愿意去人前现眼,那些提着摄象机拎着录音机的记者就等着逮他了。叶强和刘源都给他来过电话,刘源还说省城里有份报纸登出一篇文章,题目叫《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堕落?》,也不知道那记者从哪里翻出欧阳东的过去,满篇胡说八道。“老子正在找那小子,找到了就要他的好看!”刘源接着就问欧阳东的伤怎么样,“看你都被踢得血肉模糊了,伤得厉害不?”这两个老朋友的问候电话大约是欧阳东这两天里最好的安慰。



    回省城的航班第二天才有,为了庆祝球队三连胜首次跨入甲B三甲,那天晚上方赞昊代表俱乐部在他们下榻的宾馆宴请球员和教练,欧阳东喝了很多,多得让好几个号称酒缸的队友也暗自咋舌。



    回到莆阳,请假一周的向冉早已经带着他新婚的妻子卢月雯回来三天,并且在慕春江边一个住宅小区里置办好一套已经装修过的房子。在队友们的哄闹下,他自然还得再办一次婚礼。挑头的甄智晃说得明白,“哪里有收了礼金不请客的道理?就在市区那间新开张的粤菜馆办,听说那里菜做得很象那么回事。”



    欧阳东没随队友们一起送上礼金,大家都知道他和向冉的交情不一样,也没人问他这事。他给向冉两口子封的是一个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的大红包,酒席前瞅左右没人,就悄悄交给向冉,向冉也没言语,就收了,给欧阳东斟满一杯才说道:“东子,你这几天气色可不大好,是不是还是为那事?”欧阳东一口喝干杯里的酒,沉默许久才点点头。他在厦门打裁判的事情,在整个莆阳地区,但凡是好足球的人都知道,认识他欧阳东的球迷没几个,不知道他打人的球迷也没几个。有说他打的好的,也有人说他是得志便猖狂的,总之是仁着见仁智者见智。



    “东子,足球圈里黑,你遇见的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向冉嬉笑着替老婆挡下两杯白酒,回头又正色道,“依我看,别人那样对你是不对,可你打人就更不对。你要是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有些事情你看见了,就当没看见;有些事情你碰上了,也要当没碰上。”他也觉得自己好象说跑题了,只是心里想的却偏偏又说不出来,皱着眉头思量半天也没想好该如何说出口:“……其实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白吧?”欧阳东摇摇头。



    向冉端着杯子正想着如何措辞,另两张桌子的队友们已经大声吵嚷着,要新郎新娘去敬第三轮酒了,他就笑笑,引着手抱酒瓶的卢月雯,从这一桌几个头头脑脑们开始,挨着桌地喝过去。饶是他酒量大,这一圈十来张桌子喝下来,眼睛也直了脸也绿了,和欧阳东也再聊不出什么话。



    婚宴散时,甄智晃故意慢了几步走在欧阳东身边,小声说:“东子,还想喝么?彭老大让我来,邀约你再找个地方喝一杯。”彭老大就是彭山,队里的绝对主力,既是前国脚,又拿过联赛第一年的金球奖,在陶然队里也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就连主教练董长江总经理方赞昊他们,等闲也不会拂他的意,只是欧阳东和他来往不多,平日里也就点点头聊几句闲话而已。



    欧阳东抬头看看天色,早已是漫天星斗,再瞅手表,就摇头说道:“这都快十点了,再出去喝酒,回来怕误了董指导的查房。”甄智晃一脸不以为然,冷笑着说道:“就查房能怎么样,我们是和彭老大出去,出什么事自然有他顶着。你要停赛四个月,董长江现在可不敢得罪彭老大,进攻就靠他。彭老大要是一甩手,董长江的主教练也别想干。”



    就站在餐馆门口说话时,二十几个队友教练或坐上私家车,或者两三好友说笑着登上路边候客的出租车,一个个如晨鸟般四散而去。欧阳东就见一辆毫不起眼的半新不旧奥托车停在面前,仔细看时,司机正是彭山。彭山笑着招呼他们上车,一头就说道:“这车六千七买的,图个便宜,再说跑这跑那的也方便,还不扎眼。”欧阳东和甄智晃就笑着上了车。



    一路上欧阳东一面和彭山甄智晃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篇,一面就琢磨彭山怎么会无端端地请自己,按说自己和他只是泛泛的交情,又不对性情,自己如今对他在赛场上也没了威胁,他却还托上甄智晃暗地里邀约,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任他聪明,一样是想破头也没闹明白彭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彭山所说的喝酒好去处远出莆阳市区十几里地,车沿着国道行驶过一个小镇,再拐上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最后停在一处灯不明火不亮的大院落里。院里影影绰绰已经停了不少车,这里的人看来和彭山很熟悉,他才跨出车门,一个穿短袖警衫的保安就迎上前,低低地和他交谈几句,就闪到一旁摸出步话机。“这里是个鱼庄,做的鱼很不赖。东子你这是晚上来的,要是白天来,还可以看看这里的景致,很有点苏州园林的味道。”彭山是这里的常客,就在前面引路,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记得那些七拐八弯的路,直到走进一个月门洞才有少许光亮,借着模糊的光影,三人又绕过当门那座黑黝黝的假山,这才真正算是走到地方。



    这地方确实象彭山介绍的那样,清净淡雅,很有几分古色古香,欧阳东还在墙壁上悄悄掐了一把,捻着手里的尘土才确信那不是真正的楠竹。人才坐下,就有服务员端上来热毛巾热茶,然后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就给彭山递上精致的菜薄。甄智晃似乎对这里也不陌生,扔下手帕点上一支烟,就问:“怎么是你,巧巧哩?”那女人嫣然一笑,转个眉眼娇声嗔怪道,“你就知道巧巧,我哪点不如她了?”彭山也不看菜单,笑着道:“挑条七八斤重的鱼,再上两荤两素和六个冷菜。东子,你看……”他抬眼就瞧见欧阳东脸上有几分不自然,便摆摆手,示意那女人出去,“一会儿那道‘红焖烧河鱼’上来,东子你一定要多吃点,这可是这鱼庄的招牌菜,许多人从省城专门开车来这里,就专点这一道菜吃。这大嘴鲶鱼就是从旁边的河里打的,别的地方根本吃不到……”



    这里的服务确实是没话说,只隔一时,冷菜荤菜素菜和酒水就流水价端上来,虽然没把一张八仙桌摆得满满腾腾,却也算琳琅满目。三人在陶然做队友已经半年,去年又在乙极联赛里打过照面,说起来年前旧事,就多了几分亲热。彭山是国内足坛宿将,足球圈里故事传说知道很多,什么辽宁十连冠军、黑色三分钟,有些事他亲身经历有些事他亲耳聆听,再兼他又很有几分口才,连辟说带比划,把甄智晃和欧阳东都说得入了神。



    彭山和甄智晃你一杯我一盏地只是劝酒,看看差不多,彭山就使个眼色,甄智晃便说道:“东子,今天彭哥请你,其实也是有事想求你。”欧阳东点头应一声,他虽然已经很有几分酒意,心里却很清醒,就停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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