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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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行-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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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燕歌一笑,跟她进了厢房,问道:“大娘怎么称呼?”
  那妇人从灶头端了几碟小菜来,道:“大家都叫我阮姚氏。小户人家,没有什么油水,姑娘用吧。”
  姬燕歌谢过,用了饭菜,心下烦乱不已,自是熄灯就睡。
  就这样过了几天,阮姚氏见她对饭食要求甚低,又伶俐善言,便也有了几分熟络。阮姚氏白天烧炭砍柴,黄昏时便将柴、炭等物拉去集市,以换些小钱度日。
  姬燕歌见她俯身拉柴甚是辛苦,便道:“大娘,我来吧。”
  阮姚氏道:“你是好人家的小姐,怎可干这等活?”话虽如此,却到底起身停了手。
  姬燕歌见状,俯下身去,暗中提气一运内息,已将两捆柴抱在左手,右手兀自提了几担银炭,道:“大娘,咱们走吧。”
  阮姚氏吃了一惊:“姑娘,你……你……”
  姬燕歌同她出了门,向南往襄阳城而去,走了几里路,手臂竟不觉得酸痛。
  阮姚氏不禁问道:“姑娘莫不是个练家子?”
  姬燕歌徘徊中原这一个月,只觉诸事都不合意,远不如在昆仑那般逍遥自在,已有一口郁气憋在胸口。
  此刻只见日暮黄昏时分,襄阳城内渔樵归家,孩童欢笑着在巷陌追逐玩闹,家家户户炊烟升起,男女老幼相伴而走,人声鼎沸之间,竟有一刹心如死灰,茫然无归。耳边听到阮姚氏所言,只是艰涩一笑而已。
  夕晖照秋衣,姬燕歌侧头避过金色的光影照在自己发间,心下忽生感慨,暗道:离开昆仑的  青师师叔,还有那个楼红萼,那些人,是否也曾有一刻和我现下一样?
  小隐于市,却似流年虚度。
  又是几天后,姬燕歌朝起方醒,却听有人趴在窗边拿石子轻轻地敲:“师父,师父?”
  姬燕歌一惊掠出窗外,果见是燕赤华,不禁喜道:“小燕!”
  燕赤华飞奔进屋,姬燕歌见他额上一块淤青,一面拿了伤药给他涂,一面道:“怎么碰着了?”
  燕赤华只道:“襄阳城中有人见过你,我便沿路挨家地找。城东一家只道我是偷东西的小贼,摸黑就拿衣杵来敲……”话未说完,把小脸一撇,兀自不好意思。
  姬燕歌又好笑又心疼,道:“你到底来见师父一面。”
  燕赤华道:“师父,我与你一起走!你总不想在这里住下去吧?”
  姬燕歌面色逐渐郑重,望着他道:“瑶光师伯必待你如亲弟子一般,往后你跟着他修习,不可以再私自下山。知道了么?”
  燕赤华道:“师父,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云梦大泽。若运气够好拿到了春水剑,自会设法送给昆仑。”
  燕赤华问道:“什么,云梦大泽?师父,你不准备回昆仑了?你不准备回来了?”
  姬燕歌沉默片刻,竟似是默认,等看到小男孩儿神色焦急,仍是微笑安抚道:“你放心。青师的弟子亦算是我的师兄,他不会伤我。”
  “弟子跟师父一起去。”
  “不行,你去不安全”,姬燕歌秀眉一蹙,道:“若你仍念我是师父,就乖乖听话。趁旁人还没有发现,明天立即回去。”
  燕赤华叹了口气道:“瑶光师伯说,白帝师祖已经醒转。他心脉逆行时所说所写,皆如痴狂入魔一般,兀自记不得,醒来便问你在哪里,要你快快回去。”
  姬燕歌到底存了几分芥蒂,闻言怔了怔,道:“小燕,这是真的?”
  燕赤华点头道:“是啊,瑶光师伯昨夜在襄阳城外,亲口对我说的。”
  姬燕歌大吃一惊,俯身紧紧扶住他的肩膀道:“瑶光来中原了?他此刻在哪儿?”
  燕赤华道:“瑶光师伯又连夜赶回昆仑,许是去给白帝护法。”
  夜行千里往返中原,竟只为这一句话。
  燕赤华见状,以为她仍在犹豫,只得从怀里摸出一个青绸包袱,小心地递给她,道:“瑶光师伯说,让你放心做完想做的事,他在昆仑等你。”
  只见包袱中有两柄极长的棠红色花扇,展开一看,扇面各是张着口狰狞的睚眦面像,稍一触摸便如烈火炙手,暗金符文绘满整个扇面。竟是取烛阴龙筋磨成扇骨,相传为创立昆仑的远祖所用的利器“天纪罗”。
  姬燕歌离了寒虬,身边正缺一件称手的兵刃,便收进袖中,忽见两柄花扇间滚出一粒玉珠。
  瑶光的返魂珠触体生温,紫色流光轻轻跃动,撞击着玉壳发出空灵的“砰砰”声。
  姬燕歌眸中刹那氤氲。
  燕赤华趁机道:“师父,咱们何时回去?”
  姬燕歌心思一转,摇了摇头道:“我要先去一趟汴梁。紫微城师兄曾说起过,宋国有一种至宝叫做神息玉环佩,纵是心脉断绝,借它也可保十年性命。”
  “这般神奇的宝物藏在哪里?”
  姬燕歌微微笑道:“就在宫里。”
  “你听说了没有,真是奇怪。”“是啊,听说姬师妹已不是昆仑弟子。”
  “昆仑百年来可是鲜少逐出弟子,何况是……”
  “姬师妹现下极是凶险。杀了姬少息,立时能扬名江湖,只怕歹人心切。”
  在江湖中,坏消息远胜疾风骤雨,传得极快。
  沈秋水从众人身后快步走过,青衫如一阵微风轻拂,径自朝马厩而去,只见忘忧已在那里替他刷马。
  忘忧却不以为意,伸手抚着玉骢马背,仿佛已看透他的心思:“你要去找姬姑娘。这马毛纯腿长,便是日行千里也无问题。”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小方绸缎打开,其中竟包着数十枚金叶子:“这里没有一千两,也总有五百两,足够你们到江南一隅过日子。”
  那袭霜色衣影刷完了马,轻轻扬手,已将一封书信隔空送到他手里。
  沈秋水接到手中一看,竟见她连辞师诀别的书信都替自己备好,不由一怔道:“你以为我不会回来?”
  还有数个月将任掌门的武当首徒一夜出走。潇洒而疯狂。
  “你若决心走,何必回来?若准备回来,现下就不必走”,忘忧容色恬淡,映在月色下的侧颜分外皎洁:“师兄,如果我是你,便一去不再回来。”
  沈秋水道:“你几时准备的?”
  “这是两年前我为自己备下的,只要他情愿与我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死不过一世师徒之名”,忘忧微微一笑,眸中平静如水,毫无涟漪。
  就在此时,只听栈道那头已有数名弟子掌灯寻来,见了他道:“时辰已到。众弟子正在练剑坪等候,请大师兄过去指点。”过了半晌,却见沈秋水凝眸不语,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那几名弟子不禁相互看了看,过了一会儿,这才道:“大师兄,咱们走不走?”
  忘忧的手停在白马缰绳上,亦望着他道:“师兄,你走不走?”
  山风凝滞,烟月失色。仿佛时间、空气和天地都静止在此刻,四周但闻秋虫鸣蜇,出奇的寂静。
  “大师兄,今夜……今夜不练剑了么?”
  沈秋水眸中忽然现出种种复杂神色,借着夜色的遮蔽,又诸一掩去,轻声开口道:“咱们去练剑坪。”
  忘忧目送着他转身离去,向来含着温柔笑意的眼里忽有流光一闪,复又归于平静。
  “师兄,我对你既失望,又信服。你会是个好掌门……”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白浪东流,只见一道红日射在江中,黄昏西移。远眺而去,但见江边有一简陋茶肆,鸥鹭贴着江面扑飞之时,却有一道绛红衣影比它们更快地掠了进来。
  茶肆老板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第一次见这少女时,只觉如芙蓉初绽一般容光逼人,语笑间更添娇艳。然而短短几日,她俨然成为这里的常客,眉眼间却逐渐多了一分薄凉,老头看得心下莫名一慌,不敢主动与她说话。
  却听姬燕歌道:“老儿上酒!银子绝不短你。”
  老头忙应了,笑道:“姑娘真是不露相,劫富济贫,借去那刘知县家五百两。襄阳城里人人都在议论你这侠女,老儿怎敢再问你要酒钱?”
  姬燕歌接过酒凑在鼻尖一闻,道:“要烈的,还要一把尖刀。”
  老头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赶紧道:“烈酒有,烈酒有!只是这尖刀……我这里只有杀鱼的小刀,不知道……”
  姬燕歌道:“拿来就是。”说着挽起右臂衣袖,只见血水沿着雪白的藕臂不住流下,她只将那烈酒倒在伤口上,一面不由秀眉紧蹙,倒吸凉气“嘶”了一声。
  老头站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结巴着道:“姑娘……姑娘又去杀人了?”
  姬燕歌不及与他说话,把尖刀在烈酒中一浸,左掌一翻手势极快。
  老头看得眼花缭乱之时,已见一个沾着血肉的箭头被挑在地上,不由吓得腿软,赶紧伸手扶住了桌角,在她对面坐下,忽然发觉她一身棠红襦衫上的暗纹竟是已干涸的血迹,当即大惊失色,道:“姑……姑,姑娘……”
  姬燕歌咬开金疮药抹了,一面已把伤口包好,朝他歉然一笑道:“让你受惊啦。”
  老头连连摆手,起身从茶肆里端出几盘小菜来,道:“秋天江上打的鱼,还剩一些鱼干,请姑娘用吧。”
  姬燕歌问道:“此地离汴京还有多少路?”
  老头道:“若姑娘马骑得快,大概只需四五天。”
  姬燕歌喝尽了几杯茶,暗道:原来只过去了两三天,我还以为过了十几日。真是难熬,按他们这个打法,却不知能不能撑到汴梁。她心下稍稍泄了气,封住穴道止血的几处伤口登时又疼起来,不免皱了皱眉。
  老头看着她吃了些东西,兀自叹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啊。在江湖里混得风生水起,却赚不着钱,有什么用?姑娘,你说是不是?”他说了几句,抬头远远地一望,忽然指着江上奔来的一个黑点道:“哎,那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只觉耳畔微风一拂,姬燕歌人已掠到江上,袖间花扇格出收拢,转眼又坐回茶肆里。却见那个黑点跌进江中,染出一片血红的氤氲。
  老头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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