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不是还要打,谁也说不准。越南军队会不会进行报复性开战,也不得而知。中越边境两国屯兵数十万,听说前线还是一级战备。
龚凡梅只能从电视新闻里知道前线的战况,只能从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里知道真正战场上的厮杀。每当看到电影里连长梁三喜那封遗书时,她会流出眼泪。
遗书有几句话是这样写的:“秀:我除了给你留下一张帐单外,没有任何遗产留给你。几身军装,摸爬滚打全破旧了,唯有一件新大衣……。”
连长梁三喜牺牲了,留下的只是欠别人的账,除了留下军大衣外别的一无所有。中国很穷,国穷家也穷。
战争是残酷的,只有经历过战争的士兵,才能真正懂得生命的可贵。只有上过战场的士兵,才能真正知道生命是那样的脆弱。人们更希望的是和平。
龚凡梅在越战之前,跟冷峰的关系很好,时常关心他的安危,知道他在河南不上前线才放心。越战休战一年多了,跟冷峰的关系改变了,变得不敢去关心他了。。。。每当看到当兵的就会想起冷峰,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和内疚:“冷峰啊冷峰,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跟你说。。。。说什么呢?还真不知道说什么,跟庄子强、龚梦洁那些烂事,好意思说吗?。。。”她只能自责,自问,自答。
站长在开会的时说:“军供站就是军人之家,在接待工作中,对过往的军人必须笑脸相迎,热情接待,他们是最可爱的人。要让他们感受到祖国人民对他们的体贴,对他们的温暖。自己有多大的委屈,都不能表露出来,哭丧个脸,是绝对不行的!”
龚凡梅本来就是个爱说爱笑,活泼可爱的姑娘,处处为别人着想。每次部队来吃饭她都会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他们,不停地叫喊着:“大兵同志!这里有辣咸菜!这里有辣咸菜!喜欢吃辣的!到这里来拿!到这里来拿!……。”
战士们听到龚凡梅的吆喝声,吃不吃都要过去看个究竟:“什么辣咸菜?值得这么叫吗?我看看!我看看!”吃的人还真不少。
部队吃完饭会主动打扫场地卫生,龚凡梅看到就会去跟他们抢扫帚:“不用你们打扫,不用你们打扫,你们快去打开水吧!快去打开水吧!”
龚凡梅和好朋友李霞每次部队来就餐,就会早早把开水抬到广场的平台上凉着,为的是让战士们吃完饭,能打到凉开水。
战士们每人都有一个军绿色扁扁的钢制水壶,装满水斜挎在肩上行军用。行军打仗喝水吃干粮全靠它。
部队长期运送物资的车队,有时是十多辆一起,有时是三十多辆一路。车上用军绿色的防布封闭着,不知里面拉什么货。
车身防布上覆盖着防空护罩,是用尼龙绳编制成的镂空网状,上面挂着稀稀柳柳的丝线,颜色有点像秋天的草、大地的土,连车头都盖住了。
从省城下来的军车,到平乡镇军供站不停,他们要连夜运送物资到前线。是不是这里太乱不敢停?还是就不能停?不清楚。。。。民用车辆晚上到这里肯定是不敢停,这一带司机中有这样一句顺口溜:“吃饱饭,加足油,平乡镇上不停留。”就是怕被偷被盗被抢。
只有从前线反回的空车,停在军供站外面的公路旁。有时晚上在这里过夜,第二天天不亮开走。。。。他们吃了晚饭会三五成群到军供站对面的马路上买小东小西。满大街摆着黄色图片,黄色磁带,跳刀,匕首,要多少有多少。卖**弹药、白粉的游民,不停的来回游动着,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那些人对外来人强买强卖,比比皆是。吵架闹事一起接着一起,很是热闹。这里乱是出了名的乱,部队都知道,当地公安管不了,国家也许是战争的原因顾不上管。
每次当兵的出军供站大门,龚凡梅会去提醒他们:“你们去买东西,不要随便讲价还价啊,价格水得很,还有托。一旦讲好价,不买是不行的,他们会围攻,会打人抢人的。”
不听劝告发生吵闹的事,她真管不了,只能劝说当兵的老老实实给钱走人,避免生出更大的支节来。最可爱的人,在那些人眼里是不管用的,该宰还得宰。
龚凡梅二姐从县运输公司调到州运输公司上班,一个多月了她从没去过,她原定星期六去星期天返回。二姐夫是州运输公司调度员,正好有辆货车星期一到省城拉贷,二姐夫安排她星期一跟车走,只要早点走,七点半赶到军供站上班没问题。
星期一天刚蒙蒙亮,龚凡梅坐上大货车出发了。前几天刚下过小雨,路上很滑,空车行驶都要小心翼翼的。
这条路就是省城通往前线的唯一通道,虽说两车道,其实只看到中间一条车道。这条路没有很好的路基,边上的土填高石子铺上压到土里就是路基。撒上石子就是路面。道路两边取土已经形成了深深的沟道。
谁都不会想到这里会打仗,要早知道把路好好修修。这个地区是多民族地区,交通不便,平时没几辆车行驶,要不打仗,路还是很好走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公路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大水塘,修路时只能一车车石子往里倒,只要过往几十辆军车,最后一辆车走的就是水塘。
军车长期过往,这条路不堪重负了,修来修去还是老样子,两车错车,只能是轻车停下来,让重车慢慢通行。
山区多雨,天气预报不管用,这个山头下雨,那个山头出太阳是常有的事,这就是高原山区多变的天,公路上到处是小水塘。
龚凡梅坐在车上从东往西走,一个多少时就到了距平乡镇十公里左右的歪头山。
歪头山就是平乡镇西边水坝群山之首,它跟群山是不相连的离十多公里。听老人传说,歪头山带领着群山夜行军到这里,回头看看大部队走的情况,天亮了,公鸡叫了,头就永远歪着定在原地。
歪头山的头是往西边歪的,西面明显能看到脸的模样,边上有两座小山就是它的卫士。群山前面两座高高的尖山就是旗手,后面没一座是尖山的都是士兵。它们是仙人山,山里的水流下来,让平乡镇修筑了大水坝,养育着这里的子孙万代。
这里曾经是仙人路过的地方,现如今国难当头,仙人们又来了,他们就是:最可爱的人!
龚凡梅只顾跟王师傅唠嗑,眼睛的余光好像看到路边有辆军车翻在沟里了,她急忙叫:“王师傅!王师傅!停车!停车!好像有军车掉到沟里了。”
王师傅慢慢停了车,龚凡梅跳下车一看,确实是一辆军用吉普车翻到沟里去了。沟底距路面三米左右深。她想跑过去,烂泥路实在不好走:“王师傅,王师傅,你能不能把车倒过去。”
王师傅很不情愿地把车倒了过来:“唉,这种事多了,到省城上山下山,山路十八弯,天天都有出事故的,能管得了吗?只有看到一个车队的管一管,别的谁管谁呀!”
“王师傅,对不起啊,耽搁你时间了,他们是当兵的,可能是到我们军供站吃饭的。”
车子退到吉普车边上,龚凡梅急忙下车,看到仨个当兵的在路下面的斜坡上就问:“同志,你们是不是到我们军供站吃饭的?”
“是啊!我们一大早就出来了,就想再去落实一下,没想到路滑,车翻到沟里去了。”
“你们不要急,我们知道的,今天中午你们有三百多人吃饭,军代处上周五就跟我们说了。”
龚凡梅看到路边斜坡上有人受伤叫了起来:“啊!有人受伤呀!”急急忙忙下去帮忙。
他们是仨人,一个受伤了低着头坐着,俩人在给他包扎伤口,受伤的是官还是兵不知道,当官当兵都一样的服装,但仔细看看也能分清楚,当官的衣服下面多了两个兜。那个受伤的是个当官的,三十多岁,多大的官就不知道了。
要说军队的服装做成官兵一致,当官当兵的都分不清,听说这次越战中出事了,部队打散后几个部队凑在一起,指挥员指挥往上冲,本部队的兵知道是首长下命令,就往上冲,其它几个部队的兵一个也不动,主要是分不清指挥往上冲的是官还是兵,就怕有的兵看领导不在想出风头瞎指挥,想看看指挥员衣服下面有没有那两个兜,人多挡住看不到。
往上冲的一个个倒下了,后面人员没跟上,延误了很好的战机。这就是军队没有军衔造成的灾难,部队冲锋号是大部队冲锋时用的,小范围往上冲还是靠人指挥。
龚凡梅看到当官的伤得很重,他身上沾了好多血,衣服裤子上都是血,地上也有好多血,也许是错车时跑到路边滑下去了。他要是坐在右边的副驾驶位上,肯定是紧挨着沟底的。
车子被沟边挡住没翻过去,左边两个轮子悬空着,他仨人能从小吉普车里爬出来,还真有本事。
这个地段是丘陵山坡地,左边是山右边是坡,不小心就会滑到下面的农田水沟里,经常有出事的车。
两个没受伤的兵,慌而不乱,他们知道不危及生命的伤都是小伤。龚凡梅和王师傅站在边上无从下手,不知道要怎么帮。
当官的嘴巴里流出血,一看两棵门牙掉了,上下嘴皮烂了,俩个当兵的顾不上管他的嘴,龚凡梅不停地用纸巾擦他嘴巴流出的血。
伤势最重的是右脚上,脚小腿外侧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比嘴巴还长,血往外冒。俩个当兵的用军用匕首,把下部烂的裤脚划掉了,半截裤腿没了。
只听到老兵叫:“绷带,绷带,绷带。”
新兵急忙起身到车里拿绷带,一看两脚朝天的吉普车傻眼了,这怎么进去呀,训练的时候首长从没教过。费了好大劲才爬到车里把绷带拿出来。俩人把首长那只受伤的大腿上捆得紧紧的,主要是想止住脚上的血。
老兵又叫:“白药,白药,白药。”
新兵又傻眼了,早知道把急救包全部扔出来多好,还是自己没经验,没办法只得进去。这次他聪明了,把车里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