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番肺腑之言使得卧室的气氛有如大考前的早晨,惨淡且沉重。
甘恬恍然想起一位女作家的话,“她最大的罪过是爱得太凶”。
“你以前喜欢过别人吗?”甘恬有些怅然地问。
蒋似心怔了一怔,答道:“有,也是求不得放不下忘不掉的漫长单恋。决定放弃时,恰好认识了顾君齐。也算是转移了目标吧,好不容易从深不见底的死海中游出来,一转身就撞上了万年不化的冰山。”
她自嘲地笑了笑:“都怪我爸妈,取这么个痴情的名字。”
甘恬心中一震,从转椅上跳下来,蹲下身坐在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会有的,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的人。”
“承你吉言。”蒋似心说。
在屋内巡视了一圈,甘恬拎起PS3的游戏柄,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们来玩游戏吧。”
大学时有位学姐就是因为长期追求爱慕之人不成,终日抑郁,最后从高楼一跃为情断送了命。
被询问的人想是有同样的意思,伸手接过手柄。
载入的游戏名为《失落的星球2》,蒋似心很少玩游戏,而甘恬并不喜欢这类射击游戏,购入了游戏光盘只玩过一次便扔进了抽屉中。因此两人的游戏技术一个比一个生疏,打了几局都未进入状态。
“技术真渣。”正当甘恬对着一建筑物射子弹时,背后传来一道讥讽的男声。
她最讨厌玩游戏时有人在一旁指手画脚发表观点,甘恬龇牙咧嘴地转过头,原想将来人骂个狗血淋头,又贸贸然转口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好像忘记关门了。”蒋似心自听到顾君齐的声音起,便放下游戏手柄,理了理连衣裙上的皱褶,一张秀气的面孔红艳艳的。
甘恬不满地轻嗤一声,也扔掉了手柄。她盘着腿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顾君齐双手抱胸,一面打量着客厅一面回答:“喵喵好像生病了。”
雪白的墙上贴着几张蓝色便利贴,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字。顾君齐趿着拖鞋走近一看,无关紧要的日常备忘录。距离他一丈远的右后方凿开了一扇窗,绛紫色的尼龙绸窗帘严严实实地掩住了日光。视线再往右,田园风格的布艺收纳盒中装着一张蓝皮唱片和一本《老妓抄》。
顾君齐的目光移回全身瘫软在粉色懒人沙发的甘恬的身上,他沉声问:“你的意思?”
“你身体不舒服时会怎么做?”甘恬瞥了眼身旁双眼冒桃心的蒋似心,问。
顾君齐煞有介事地想了想:“喝热水。”
“……”令人恼火的回答,甘恬放弃同他交流,“去宠物医院吧。”
蒋似心一听连忙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行。”毫无疑问是顾君齐的话。
甘恬抿着唇端详他们两眼,提议道:“要不我不去,你们两个人去吧。”
“你想被扣工资?”顾君齐恶声恶气地说。
撮合顾蒋二人的计划还未成形就夭折。
在甘恬的再三要求下,蒋似心成功坐上副驾驶座,顾君齐寒着俊脸开车。
一路上,蒋似心充分发挥能言会道的本领,把甘恬逗得哈哈大笑。
临近医院时,顾君齐终于忍不住了,用几近冷冽的语气威胁道:“蒋似心,你再啰嗦一句我就把你扔下车。”
饶是长袖善舞如蒋似心,也不免面色讪讪:“机长,你……”
“你可以试试看。”顾君齐从后视镜中扫了眼后座欲言又止的甘恬,“甘恬,你也一样。”
使出浑身解数想逗他笑笑却起了反作用,蒋似心虽习惯了他的冷情,一时也接受不了他如此不尊重人的态度。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心底头一次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却又立刻被她否决了。
而另一厢,甘恬久久未能从他的称呼中回神。好像是第一次听他叫她的名字,甘恬心神恍惚地支起手臂撑住膝盖,手肘压住喵喵的尾巴也没有发觉,被误伤的喵喵病怏怏地叫了声,甘恬忙不迭移开手。她瞟了眼右前方的蒋似心,竭力不去想那再平常不过的称呼,扭脸看向窗外。
到了医院,脸上重又挂上笑容的蒋似心觑了觑顾君齐的背影,小声问:“喵喵是你的猫还是顾君齐的?”
甘恬简略地告诉她收养喵喵的前因后果。
“也就是顾君齐的猫咯。”蒋似心若有所思。
流动在三人一猫之间的气氛很奇异,乔言和的视线飞快地划过顾君齐以及蒋似心,然后停在了甘恬的脸上,温声说:“把它给我吧。”
甘恬郑重地将喵喵交给他,回头便看到蒋似心一脸被惊艳到了的神情,她打趣道:“你不是说喜欢顾君齐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蒋似心理直气壮地反驳:“喜欢他就不能欣赏其他人吗?我还没跟他在一起呢,就要守活寡对他至死不渝啊?这对我未免太不公平了。”
“……你其实压根就不喜欢顾君齐吧?”
“当然喜欢。不过现在的医生硬件质量都这么高?”
“就不允许帅哥当医生吗?”
她们在一旁低声嘀咕,另一边的乔言和,干脆利索地给喵喵打了一剂退烧针,喵喵探出粉色的舌头舔舐着嘴角,有气无力地叫唤两声。
乔医生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顾君齐连谢谢也没说,付了钱,抱起喵喵就走。
蒋似心挥挥手,说:“你们回去吧,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家了。”
“叫顾君齐送你一程吧。”甘恬望了眼天色,不大放心地说。
蒋似心笑着摆手道:“不用了,我家在相反的方向,况且机长也不是乐于助人的雷锋,就不自讨没趣了。”
甘恬只得作罢,对乔医生道了声谢,快步走到顾君齐的卡宴前。
她边上车边说:“你这人不尊重追求自己的女性也就算了,连基本的社交礼仪也不会。”
顾君齐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当下说:“我付了医药费。”
“所以认为‘顾客即上帝’连一句‘谢谢’也吝于给予别人?”
“有必要吗?”他反问。
“……算了。”她是脑痉挛了才会和他理论。
之后的几天,蒋似心都没再来过甘恬家。
游戏卡在同一关卡久久未过,甘恬踌躇了一会儿,扔下手柄,披上呢子大衣出了门。
应该在家吧,她看了眼关闭的门,按下门铃。
“有事?”顾君齐一袭黑衣,他握着门把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先让我进去。”甘恬矮身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钻进了玄关。
顾君齐意外地说了句很长的话:“深更半夜著名情…色小说家——括号女,敲响了邻居家的门——括号男,试问,会产生何种后果?”
“……你在瞎想些什么?”
他面不改色地说:“我是怕被人误会。”
甘恬直言道:“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蒋小姐的事。”
顾君齐嗤笑一声:“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谈?喵喵的暖床还是保姆?”
话音刚落,一道高亢响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女、女人?!”
赶在程安安尖叫前,顾君齐一把掐住少女撅成o形的嘴,看向甘恬说:“我刚才说什么了。”
他的双眼如幽幽无波的古井,黑且凉。
甘恬阴阳怪气地奉承道:“是是,顾先生您有先见之明——你难道不会关门吗?”
“关门好办事?”
甘恬白了他一眼:“有小孩子在,为了祖国的花朵着想,请不要开黄腔。”
顾君齐淡淡道:“小说家不要以己度人。”
甘恬一点儿也不想在嘴皮子上认输:“明明是你一本正经地说着引人深思的话。”
“你属水仙是吧?”他问。
稀松平常的对话却使得程安安闹了个满脸红,她猛地挣脱顾君齐的手,捂住脸张口结舌道:“哥、哥哥,你要对那个女人做这样那样的事吗?”
顾君齐在瓦灰色的沙发坐下,挠着喵喵的下巴,说:“怎么会。”
程安安长舒一口气,凑近几步问甘恬:“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哥哥家?你是那种职业?”
甘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的。”
“不知廉耻的女人!”程安安尖声啐道,说完,又蹙着眉疑惑地详视甘恬的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到底在哪儿呢……”少女在玄关处踱来踱去,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想,脑中灵光乍现,她双眼一亮说,“我知道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相册中翻找片刻,她将手机举到甘恬面前:“你就是她吧?”
屏幕上显示的是穿着蓝色学士服的甘恬,一头长发微卷。
甘恬凭着身高优势抢过手机,把照片删除后,蹙着眉问:“你怎么有我的照片?”
“果然是你,”程安安撇撇嘴,像筛糠似的抖着手掌,“你微博上有,手机还我。”
“喏。”甘恬伸手递给她。
接过手机的程安安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哥哥是我的!你休想拆散我们!”
“哦。”
正在喂猫的顾君齐手一顿,三步并作两步拎小鸡似的将表妹拎到门外。
“记得回家的路吧?再见。”说罢,顾君齐摔上了门。
甘恬像是握住了他的把柄般,笑得百转千回:“真可惜,若是在唐朝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顾君齐从茶几上的纸盒中抽出两张纸巾,轻柔地擦拭着喵喵胡须边的食物残渣,他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在古代以我的年龄都能当她爹了。”
笑够了,甘恬看看关闭的门,说:“你不送她回家吗?她虽然有些胡闹,但到底年纪小,这么晚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与我有关?年龄小不代表没脑子,大晚上来我家不考虑各种隐患,有什么后果也是她咎由自取。”
“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甘恬扔下对他的评价便夺门而出。
小区的路灯向来是从昼夜工作到清晨,越过花团锦簇绿树成荫的公园,远远便看到豆蔻年华的少女孤单的背影。
“喂,顾君齐的妹妹,等等!”甘恬胸口剧烈起伏,她